它倆在一起度過了一段麻煩不斷但又無憂無慮的時光。


    好景不長,意外總是不期而至。


    兩隻蟾在一起本就很惹人注意了,更何況是兩隻體型如此巨大的蟾,更何況是一隻是三目冰蟾、一隻是三目火蟾。


    即便它們一般都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裏耍鬧,但總會留下些痕跡。有心人發現,不難推測出它倆所在。


    後麵的故事一如既往的狗血又讓人無奈。


    一夥人知道了它們的位置,提前設下陷阱,包圍了它們。


    這些人中有經驗豐富的獵手,有醫術不凡的大夫,有投機取巧的富商,更有武功高強的江湖中人。


    他們看著落入陷阱中的冰蟾火蟾,眼中有驚歎,有讚美,有滿足,有貪婪……唯獨沒有的,是善意。


    各種兵器獵具已經準備好,所有刀網槍陣都在周圍布下,在這些人看來,馬上要收獲的,是兩具寶蟾之屍。從未聽過有人能同時捕獲過冰蟾和火蟾,如此一來,它們也將名聲大噪,威震一時。


    在這種關頭,火蟾突發攻擊,長舌卷起離得最近的幾個人,吞入腹中。


    這些人哪裏見過火蟾攻擊人,他們對冰蟾火蟾也都了解甚少。一見火蟾吃了人,當即驚慌失措,甚至有人當場失禁,尿了褲子。


    幾個富商失聲驚叫:“快,快殺了它們!”


    所有的武器一起發動,刀光箭雨掩蓋了一切。


    而火蟾,已經毫不猶豫地睜開了頭頂第三目。


    那是與冰靈化血齊名的火淵如獄。


    那片山林成了一片火獄,從這獄中逃出的唯有冰蟾一個。


    是火蟾用身軀擋住了所有的攻擊,硬生生撐開一條生路,將冰蟾送出。


    冰蟾竭力逃走,沒有鳴叫,也沒有迴頭。


    身後慘叫聲哭喊聲怒鳴聲響成一片,身上鮮血淋漓傷口道道。


    冰蟾隻是逃,不要命的逃。它想迴頭,想睜開三目,想冰靈化血……可是不能。


    因為在它嘴中上齶處有一囊袋,袋中有一枚卵。


    那枚卵沒有硬殼,隻有一層薄膜包裹,膜上有冰火二紋,散發著生命的悸動。


    是的,那是它和火蟾所孕。為了它,不能迴頭。


    ……


    後來,冰蟾迴到丹霞,複歸地底。


    再後來,它就遇見了被關押在鐵籠之中的邪勝正。


    它盡心嗬護那枚卵,每日都用火泉水滋潤。可沒想到這枚卵似乎陷入休眠,一直在它嘴中保持原狀,並無要孵化的跡象。


    冰蟾很有耐心,卵中血脈相連的生命悸動正在細微增強。不出意外,它會一直在丹霞地底等待小蟾出世的那一天。


    可是最近,這枚卵似乎有些躁動,冰蟾很不安,它覺得要給它補充一點血氣,最好是毒蟲類屬的動物之血。冰蟾火蟾都是毒中之王,其它毒物的血對它們隻補不傷。


    所以冰蟾就每天在暗渠下,也就是那眼深潭之下轉悠,希望著會有一些蛇蟲類的從暗渠遊來。


    就在今天,暗渠上麵似乎有很大的動靜。冰蟾有些不安,它怕那些人是衝它和它的孩子來的,所以就在深潭底觀望。從潭水中飄來一股濃鬱的血氣,似乎是一條蛇王的血。


    它很高興,吸取了這股血氣,並哺給那枚卵。那枚卵安穩了許多,並似乎有要孵化出的跡象,冰蟾欣喜若狂,它覺得自己猜對了,自己的卵缺少的正是毒蟲之血。欣喜戰勝了對未知的恐懼,它想到深潭上麵看看是否還有更多的血氣可以吸取,所以它就跳上深潭。


    接下來的事,付豪他們是親眼目睹,自然已經知曉。


    當韋覺平靜地說出冰蟾的故事時,所有人都能聽出他心中的不平靜。


    林中忽然刮起了一陣輕風,似悲鳴,也似歌頌。


    付豪背過身去,抬頭看著天空。


    耿刃嘴唇微動,想說什麽,最終隻是一聲歎息。


    邪勝正也保持沉默,他無法和冰蟾交流,這些事自然也不知曉。現在也被冰蟾的經曆引起了一些年輕時的迴憶,一時無法自拔。


    這時,冰蟾原本半閉的雙目忽然睜開了,它迴光返照般再次低鳴幾聲。


    韋覺聽罷,麵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你說……你要把小冰蟾交給我們照顧……作為迴報,要把你的第三隻眼給我們?!”


    付豪他們俱是一驚,冰蟾這是要托孤了嗎?


    冰蟾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它微微張嘴,上齶似有一個囊袋打開,一顆不過一個拳頭大小,宛如水晶雕刻而成散發七彩光芒的卵落在它的嘴中。


    它衝韋覺低鳴一聲,韋覺趕緊把雙手在付豪身上擦了又擦,付豪這次也出奇的沒有躲開。


    韋覺宛如要接過稀世珍寶般,半跪在冰蟾身前,雙手放在地上。


    冰蟾一鬆口,那枚卵就落在了韋覺手中。


    冰蟾兩隻大眼凝視著這枚卵,眼中飽含著慈愛和不舍。


    它再次鳴叫一聲,聲音卻高昂明亮。


    冰蟾再次張口,吐出最後的冰靈之血,澆在這枚卵之上。它的身軀迅速地萎縮下來,渾身幹枯破裂。


    似有所覺,韋覺手中的卵顫動了起來。


    下一刻,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那枚卵表麵的薄膜裂開了一道口子。


    韋覺震驚地喊:“孵化了,你的孩子出世了!冰蟾,你看看啊!”


    冰蟾已經近乎朽木,它的眼中有光彩一閃而過,再也不動。


    身軀化作冰屑寸寸粉碎,唯有頭頂的第三隻眼睛分解時落下一物。


    那是一塊漆黑如墨,又千瘡百孔的石頭。


    一聲清脆且怯懦的蟾鳴響起,卵上的薄膜徹底裂開,一隻不過寸許長的小蟾跳了出來。


    小蟾好奇地打量著四周,似乎感覺到韋覺周圍有母親的氣息,依戀地叫了兩聲。


    這隻小蟾非冰非火,身軀卻是翠綠,如同翡翠雕成的藝術品。通體不染雜色,隻有在它頭頂有兩道細微的斑紋,一道雪白,一道火紅。


    在它鳴叫時,本來寂靜的林中頓時響起聲聲蟾鳴,無數的蛙蟾從草叢中竄出向這裏表示臣服,好似朝覲。


    付豪他們看著韋覺手中的這隻小蟾,心中思緒難平。


    冰蟾為何潛藏在丹霞山地底?為何被煞人蛇血所引躍出深潭?為何施展冰靈化血也不向人類屈服?為何拚著重傷慌忙逃竄?


    蟾鳴陣陣,哀婉九轉。


    莫言無情,原應一歎。


    故事的結局有了起點,眾人的疑惑有了答案。


    這個答案的名字,叫做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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