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征標準時間一月二十二日淩晨,首先抵達朔方星係的韓曾艦隊偵查到了費裏亞軍事基地的存在。(.無彈窗廣告)為了不驚擾敵軍,僅僅用隱形偵察機在遠距離進行了光學攝像便悄悄退了迴去。


    大艦隊出征,行動速度不可能完全一致。為了避免高速航行的振蕩被敵人發現,駛出天頂門後,整個遠征艦隊便僅限在巡航速度前進,但時間一長,還是拉出了一條數十萬公裏的長蛇陣。如此遙遠的距離下,常規通信顯得非常不可靠,中微子通信又實恐為敵人發現。要想維持艦隊間的通訊,便唯有靠頻頻發射依靠超相航法運作的超小型無人通訊聯絡艇進行聯係了。這個重大戰況因此足足用了六個小時才遍傳到各個分艦隊。這種低效率實在讓人撓頭——北飛的實驗室裏並沒有考慮這種情況,那裏模擬機上的通訊都是實時的。


    這就是艦隊暴漲二十倍之後的後果。對於在星空中戍守了多年的奧維馬斯來說,直到兩年之前,他能指揮的艦隊也不過現在一個偵察分隊的規模而已。暴發戶總會有許多曆史傳承的空缺,這是無可奈何必須得經受的痛苦。


    敵情不明。光學攝像取得的材料細小難辨,讓情報分析人員痛苦得以頭搶地。然而將官們等不到他們得出一個合理結論的時候。郭英雄率先提出請戰要求:“上將,這個基地的位置無法忽視,我們必須展開奪取作戰。請讓我打頭陣!”


    其餘各位將官也紛紛要求上陣。奧維馬斯考慮了一會,迴複說:“各艦隊完整集結進入作戰狀態恐怕還需五十小時以上。現在敵方基地附近沒有機動兵力的蹤跡,時間一長則恐夜長夢多。韓曾先上,在五個小時內做好出擊準備。科爾寧和郭英雄急行軍至作戰位置整備,要用最快速度做好投入戰場的準備。其餘艦隊按現有計劃前進,不得擅自行動。”


    “是不是有點冒險?”張寧提出了質疑:“韓曾那邊隻有兩艘橫濱級巡洋艦,其餘的都是薩摩級護衛艦,火力和防禦力都太弱了些。萬一……”


    奧維馬斯迴答:“時間不等人,張。如果我們有完整的星圖和透徹的偵查網絡,就用不著這樣。但在漆黑一團的現在,唯有抓緊一切時間。薩摩級好歹比柳原級好得多,韓曾現在帶的兵超過兩年前三星艦隊的全部可戰力量,我覺得這個險可以冒。”


    張寧畢竟不是專業帶兵的,給奧維馬斯一席話便蹩住了。奧維馬斯等了一會,見別處將官沒有新的意見過來,便對韓曾發令說:“那你立即準備作戰。這個偉大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一定要全力以赴。為了以示鼓勵,這個敵軍要塞的命名權就交給你了。準備給它取什麽名字?”


    “下官一定竭盡全力。”韓曾答道:“要塞的名字,就命名為‘禿鷲’如何?”


    韓曾其人的經曆頗為奇特。“奇特”二字對他來說可不是驚心動魄的顯赫,而是無以名狀的衰。他是北飛五六屆的畢業生,成績不好不壞。畢業後到處拉關係才逃過給分進三星艦隊的命,跑到北美航空隊當了一段時間的實習教官和地勤部門技術幹部。混了五六年始終不如意,才下決心幹迴老本行,自願加入了當時誰都不願意來的三星艦隊。


    俗話說:衰人一輩子衰。韓曾的運氣果然絲毫不因換了個地方便得以好轉:他一來便與比自己小六歲的唐慶峰一同開巡邏機,然後看著唐慶峰一飛衝天地從他麵前飆升到中隊長、大隊長,而自己始終就擺脫不了開幽靈機的命。好不容易唐上去了,眼看可以熬個中隊長當當,然後憑老資格有望當個副大隊長……之後一路爬到領導階層去——可又遇到戴江南加入了奧維馬斯艦隊。


    唐慶峰和戴江南進入奧維馬斯艦隊之前的五、六年,艦隊裏新血很少,沒什麽特別出色之人,按理來說好混——可那時的韓曾卻在佛羅裏達北美航空隊的機場上整天曬太陽吹海風混日子,好不容易跳槽過來想發奮雄起一把,又遇到這倆百年不遇的少年英才在自己麵前坐直升飛機,可謂生不逢時,的確命苦。直到七月事件發生的時候,他才勉強混成副大隊長。而那時比他年輕許多的唐慶峰已經當了分艦隊司令,戴江南也進入了考察對象名單。憑他的學曆和資格,如果早來上兩年,多半能搶在這兩位前麵先混個高級領導位置坐著。——所以說,時也,命也。三國時代的周公謹叫喊的是“既生瑜,何生亮”,而韓曾呢?他麵前的大山多得連喊都喊不出來了。


    此人即不如新一代的唐慶鋒、戴江南等拉風,又不如老一輩的古比雪夫和科爾寧等資曆特別雄厚,在奧維馬斯艦隊便顯得特別可有可無。如果不是奧維馬斯上將口子把得嚴,堅決頂住了地麵空投高級軍官到三星任實職的歪風,隻怕他的命還要繼續苦下去。正因為艦隊規模迅速擴大,而地麵又上不來人,所以他才時來運轉地突然被司令部想到,迅速進行考核後提拔成了唐慶峰的副手,後來又提了一次,任新成立的物資護送分艦隊司令。也虧他這麽調了一下,不然就跟年輕有為的唐一起葬身費裏亞海盜魔爪之下了。如此說來,人的旦夕禍福,實難一言蔽之。


    綜上所述,這樣一個一貫默默無聞的家夥,卻突然在這次作戰中要擔任起先鋒大將的角色,這實在不能不讓人感到有些擔心。事後我看到戰報的這個部分時,心裏就開始擔心。彼時前方的將官們同樣對他的信心嚴重不足。好在韓曾對自己的信心尚高漲無比——那就行了。那時,他和多數人都認為這場戰鬥隻是他一個人的戰鬥而已。


    遠征標準時間一月二十二日〇八〇〇時,韓曾指揮艦隊分三路向禿鷲要塞發起了包圍作戰。這個要塞建設在一個二十公裏方圓的鐵礦石星體上,背後是一望無際的隕石帶。說是包圍,其實也僅僅能做到一個廣角度的正麵進攻而已。好在這個要塞沒有亞當斯要塞炮那樣變態級的防禦火力,甚至連像樣的遠距離遏製火力都不具備。韓曾艦隊的中路由兩艘橫濱級巡洋艦領隊,在禿鷲要塞的近空防禦火力中來迴穿行破壞。時而聯合左路,時而投奔右路。三路兵馬就象兩個變幻莫測的拳頭,輪番地朝禿鷲要塞上轟炸。不到兩個小時,要塞的火力已經大大減弱,眼看被韓曾徹底殲滅隻是時間問題了。


    張寧眼看如此戰況,對同是華人的韓曾送出了讚譽之辭:“很成功的包圍攻擊戰術嘛,我看小韓還是不錯的。”


    “畢竟是北飛科班出來的,還幹了那麽多年實際工作,這點優勢兵力對弱勢敵人的作戰也幹不好,那就隻質疑提拔他的我們的判斷力了。”奧維馬斯淡淡地迴應道:“這種實力對比,看不出什麽來。”


    似乎就是在迴應上將的評論,費裏亞人突然給了韓曾一個證明自己真才實學的機會。此時韓曾已決定放棄以炮戰毀滅要塞的戰術,下令艦隊組織陸戰隊準備登陸要塞進行爆破步戰,以便奪取要塞。然而,就在他們退出微弱的要塞炮火射程之外,關閉炮門正準備陸戰隊時,忽然間要塞背後的隕石堆裏衝出了一隊六十架費裏亞戰鬥機組成的突擊隊。看來敵人早就等待這個機會多時了,一口便咬住了韓曾艦隊的左翼。(.)


    在集群的費裏亞戰鬥機驚人的破壞力之下,韓曾艦隊完全由護衛艦組成的左翼迅速被湮沒在了火海之中。無數密集的光束在空中劃過,在黑暗的星空中點燃了一團又一團的火焰。然而,這把火蔓延得太塊,不到一刻鍾便覆蓋了韓曾艦隊整個左翼的範圍,迅猛地向艦隊中央的旗艦蔓延過來!此時,標配行星守衛艦隊的劣勢便顯現無遺。韓曾艦隊裏隻有包括旗艦在內的兩艘橫濱級抗打擊能力稍強一些,其餘的護衛艦因陣形已亂,完全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被集結成群的費裏亞戰鬥機逐個地分割、包圍、消滅。迅猛突擊的敵軍前鋒甚至有意掠過了不容易對付的旗艦附近部隊,直接向右翼又殺了過去。如果讓他們得逞,韓曾的中路部隊就會遭到敵軍反包圍了。大難當頭,他此時把吃奶的勁也用了出來,近似於徒勞地指揮著自己的艦隊,企圖從混亂中掙紮出來,集結出有效的陣形對費裏亞戰鬥機群進行反擊。


    韓曾的整個指揮始終並沒有出很大的問題,隻是稍微消極了點,那也不能全怪他,那時換了任何一個人遇到這樣一次突擊,恐怕都得頭暈眼花心發慌。如果非說要找他的問題出來的話,還是得從他這人太衰上來找原因。費裏亞戰鬥機群的第一波突襲對他的左翼部隊傷害太大了,竟造成了二十六艘被完全擊毀、十五艘退出戰鬥的結果。遭到這樣的打擊之後,韓曾艦隊出現了一段時間的混亂。但更糟糕的是,他手裏的部隊戰鬥力已經被削弱到與費裏亞突擊部隊相差無幾,而陣形卻奇差無比,幾乎是任人宰割,戰況完全呈現一邊倒的形勢。


    二十二日一一二〇時,抵達預定位置已經半個多小時的科爾寧艦隊看到韓曾陷入了苦戰甚至是絕望中時,終於無法再繼續等待郭英雄趕來。科爾寧一聲令下,艦隊列成一個三叉攻擊陣型進入了前方戰場。然而,科爾寧能做到的僅僅是把韓曾周圍的費裏亞戰鬥機趕走而已。韓曾收拾了殘餘部隊,正準備和科爾寧商量如何反擊製敵時,忽然超廣角觀測屏上繁星閃耀——費裏亞的新一波增援部隊也殺到了。


    科爾寧艦隊和殘餘的韓曾艦隊且戰且退,企圖把敵人徹底從隕石帶中吸引出來。費裏亞軍也並不是傻子,沒有派遣新的援軍,殘軍加上援軍共接近一百二十架飛機不斷向科爾寧艦隊的側翼發動包抄,遭到他們猛烈反擊後便迅速退迴。科爾寧他們的快速艦隊竟然誘不出敵人主力,敵人的飛機倒慢悠悠地在他們麵前打了就跑,進行反誘戰。戰況一時陷入膠合狀態,雙方的損失都不太大,但戰火一直沒有停下來。


    十四〇〇時,郭英雄艦隊終於全部抵達了預定位置。他的艦隊現代級、戰列艦、驅逐艦、護衛艦等幾種主力艦一樣不少,要控製住整個部隊行進的速度當真不易。可他的部隊還沒有喘上兩口氣,忽然陣列雷達的屏幕上就出現了滿天花雨一樣的亮點,竟然有數千之眾——前方的韓曾和科爾寧艦隊已經被隱形包抄到後方的敵人包圍了!


    十四二〇時,郭英雄艦隊也投入了作戰。小郭極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策劃方略本事不差,具體戰術卻不見得很高明,剛向戰場進發便向奧維馬斯發去了雷達資料和求援報告。的確,雖然他的艦隊實力遠遠超過韓曾和科爾寧艦隊的總和,但敵人已經包抄過來那麽多軍隊,他不見得完全對付得了。而且,敵人會是全軍出擊嗎?如果不是的話,究竟費裏亞還有多少宇宙軍?


    這個問題隨著小郭的求援報告一同到達了奧維馬斯上將處。


    郭英雄艦隊加入戰鬥後,戰況便突然混亂了起來。兩軍進入了一種相互包抄,在各自主力包抄對方一小塊有生力量的狀態,外圍還有無數雜兵。如果從天頂上往下看,兩軍的陣型竟然可以組成一個小規模的八卦圖。


    奧維馬斯看了一會郭英雄的報告,閉目思索了片刻現在敵我軍力對比的情況,問:“誰離那裏最近?”


    在奧維馬斯上將的指令下,幾個快速的行星守衛艦隊都加大了速度向戰場駛去。


    十六〇〇時,中井武艦隊進入戰場;


    十七五〇時,波爾金艦隊進入戰場;


    十九三〇時,亞當斯艦隊進入戰場;


    奇怪的是,敵人的軍力竟然也在不斷加強。不斷有新的戰機戰艦從隕石帶中湧出,頑強地將遠征軍一點一點地頂迴去,然後又被一點一點地逼迴來。雖然兵力的總投入不如遠征軍多,以至於敵我比例和戰況逐漸都慢慢地向有利於我方的方向倒了下去,可是敵人背靠隕石帶,隨時有重傷的敵機逃進其中,出來補充的卻始終是全新無損的,以至於他們的戰鬥群始終能發揮最大的戰鬥力,並時不時對我軍薄弱的部分進行毀滅性的打擊。正因為如此,前方的各將都不敢過於冒進,生恐如韓曾一樣遭到傷筋動骨的打擊。


    直到二一〇〇時,遠征軍已先後投入了六個艦隊、八百多艘戰艦,卻始終無法徹底將敵軍趕入隕石帶,禿鷲要塞也一直還在敵軍的掌握之中!眼看陷入了如此窩囊和荒唐的拉鋸戰,每個將軍都對隕石帶中隱藏著的費裏亞軍指揮官之真正意圖產生了深深的懷疑:他為什麽不肯一口氣出動全軍發動決戰?究竟他們有多少可以使用的軍力?如果他們的軍力足夠強盛的話,為什麽不在我軍入侵之前反過來首先入侵三星?如果說雙方隻是極端湊巧且不約而同地聚集了大軍邂逅於此,也未免浪漫得有些不可思議。


    二三〇〇時,最後一個行星守衛艦隊威爾遜艦隊加入了戰場。奧維馬斯艦隊上的值守官兵也逐漸困倦地打起了瞌睡。奧維馬斯的幕僚終於鼓起勇氣建議:“上將,已經很晚了。是不是把最前方的韓曾、科爾寧和郭英雄撤一撤,讓後方艦隊也進入正常輪休,休息些時間再打?”


    “那都不是重點,敵人也沒有得到完整的休息,他們一樣很疲倦。可以通知前方在輪換攻擊次序時適當考慮這個因素,但這確實不是重點。”奧維馬斯半閉著眼睛,慢慢用手掌摹著自己的金黃色短發:“我還是看不透敵軍的意圖。他們如果有足夠的軍力就不會這樣打了。可目前看來他們並沒有露出明顯的軍力短缺狀——他們究竟想幹什麽呢?”


    迴頭看了一眼張口結舌的幕僚,上將微微笑了笑:“這個問題你不用迴答,把這個問題發到後方的幾個艦隊那裏,看看他們會怎麽迴答。內容是:敵人的戰術意圖是什麽,現在的對策應該是怎樣。”


    不一會,後方幾個艦隊的迴應一一傳來。張寧的意見寫到第二行就偏離到思想教育和隊伍整頓上去了,奧維馬斯隻瞥了一眼便手忙腳亂地丟到一邊。古比雪夫則持謹慎的樂觀態度,認為敵人無論想著什麽詭計,實質上肯定麵臨軍力不足的問題。我軍目前的軍力是絕對充足的,隻需將前軍緩緩後撤與後方迴合,不讓敵人有空子可鑽,然後徐徐整體推進即可解決戰鬥。這樣作的缺點他也承認了:不知道會打多久,也許這個月內都不能完成。而且禿鷲要塞在這種正麵陣地進攻中也顯得太過礙眼,最簡潔的辦法不如用現有的四艘現代級和所有戰列艦的主炮一同瞄準,把這個中型要塞轟成宇宙灰塵算了。


    古比雪夫在三星係統裏號稱“活軍事辭典”,因為他的資曆最老,而且戰術思想絕對是最傳統標準的那種。任何事交給他都辦不砸,可也別想得到在新一代將領身上經常出現的奇跡和驚喜。他想出來的東西,奧維馬斯上將自然也想得到。看了他的報告,經等於照了一迴鏡子。奧維馬斯又拿起了虹翔的報告書:


    “下官認為,敵人軍力必然嚴重不足。之所以抗衡至今,必然有所圖謀。畢竟我們對敵人所知不多,必須提防敵人使用新式武器或采取超限戰方式進行偷襲的可能。現在需要立即縮小前後方艦隊距離,避免被敵人奇兵各個擊破。無論是命令前軍後撤或後軍前進均可,但應盡快進行。”


    奧維馬斯一言不發地看著虹翔的報告,竟然在椅子上發起呆來。過了許久,幕僚急促靠近的腳步聲忽然把他驚醒。轉眼一看,幕僚一臉惶恐地立在一邊問:“閣下,剛才你睡著了?”


    “唔……沒有,隻是在考慮金太郎的提議,不覺入神罷了。”奧維馬斯略略眯住了眼睛,躲閃著天花板上刺眼的燈光,一邊問道:“什麽事如此驚慌?”


    “閣下,剛才張寧艦隊忽然傳來了警訊,說是遭到敵人攻擊。”


    “什麽?!”奧維馬斯立即坐起了身:“究竟出了什麽事?”


    “信號很快中斷了,我們立即將警戒提高到二級,然後詢問了古比雪夫。他們也隻收到了那麽點信號,之後聯絡艇的聯係就中斷了。中微子通信機也毫無反映,就象……”


    幕僚勉強吞了一口唾液,迴避著奧維馬斯的嚴厲目光,遲疑著說:“就象那邊已經突然全滅了一樣。”


    奧維馬斯斷然道:“這絕無可能。”


    “是的閣下,從軍事角度分析,的確絕無可能。然而目前聯絡中斷,前方攻擊集群的聯絡全靠張寧艦隊轉發,現在也全部中斷了。我們麵前是漆黑一團,以下官意見,不如暫時後退,收縮防禦……”


    “開什麽玩笑!”奧維馬斯冷笑了一聲:“我們還是兩年前駕駛著幾十艘破船,全靠自己的意誌和鮮血才能彌補天之裂痕的那支艦隊嗎?即使是我們現在最弱小的一個分艦隊,實力也遠強於當年,我們不會狼狽到需要望風而逃的地步!傳令古比雪夫,堅守戰線,不得妄動,無論是前往救援張寧或是後退與我迴合,都不允許,堅決把他的戰線守住,搞清楚敵人究竟是什麽來頭再說!”


    “是……”幕僚有些狼狽得手足無措,但還是盡力進言:“是否召集雷隆多艦隊前進到主艦隊空域,以盡可能充足的兵力保護主艦隊安全?”


    “現在這樣的情況,我的安危無需假手於人。”奧維馬斯的情緒已經完全平複了:“把同樣的命令傳給他:堅守不動,無進一步命令不得擅自行動。”


    事後,奧維馬斯閣下的這種臨危不懼的大將風範為廣大吹鼓手大吹大擂,稱之為“真英雄的蓋世氣概”雲雲。虹翔私下裏對他的評價就差多了:“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講究風度。當真是傻逼。這場戰鬥要是由我來指揮,一開始就把戰場上能投入的最多兵力投進去,幹淨利落地把戰鬥結束了。需要打得那麽懸嗎?切!”


    一月二十三日淩晨〇三〇〇時,古比雪夫艦隊也傳來了遭遇敵軍的消息。與張寧艦隊類似,隻來了一艘聯絡挺,其後所有聯係都中斷了。所幸的是,古比雪夫艦隊傳來的信息要充足得多:


    “敵人有範圍極其廣大的小型飛行器集群,其中偽目標極多,陣列雷達也不能識別,導致我軍炮火多數落空。”


    “敵人飛行器攻擊方式極特殊,前所未見。我軍正在盡力反擊中。”


    “敵人數量太多,我艦隊火力網覆蓋範圍不足,已有部分突破火力網向主艦隊方向突襲而來。從這種跡象分析,我判斷張寧艦隊亦僅被圍困而已,並未遭到全滅。”


    在失去全部情報的情況下,這些信息無疑是最寶貴的財富。在奧維馬斯閣下的光輝籠罩寰宇之時,自然沒有任何戰史學家膽敢對這場遠征軍第一戰作出任何負麵的評價。然而虹翔對造成後方艦隊遭遇這等困難境地的上將意見卻大得很:


    “打得真懸哪。上將閣下牛氣慣了,差那麽一點點就丟了卿卿性命。如果古比雪夫艦隊的聯絡艇中間出了問題怎麽辦?那幾條信息隻要傳不到他那裏,讓他麵臨如張寧和古比雪夫一般的突然被襲,遭到敵人的奇兵肯定會被打得措手不及,連我想救他也來不及了。”


    聽到他這席話的我隻反問他一句:“那時如果來得及,你真會去救他嗎?”


    虹翔微笑著迴應道:“黃二,我不是那麽不識大體的人吧?”


    後方四個行星攻擊艦隊的情報網是靠穿梭不停的聯絡艇維持著的。雖然張寧和古比雪夫的兩個節點已經中斷了,但古比雪夫那邊的信息還是及時到達了虹翔處。他立即向奧維馬斯發去了要求:“上將閣下,現在不是計較個人得失的時候。請允許我帶艦隊前進至主艦隊空域共同參與防守。一旦遠征軍總司令部遭遇不測,我全軍將遭到無可彌補的損失。”


    “感謝好意,但眼前戰事尚無需金閣下揮軍前來。”奧維馬斯斷然拒絕了他的要求:“敵人以假目標和非常規武器實行特種作戰,如果用來對付我們的任何一個分艦隊也許都能奏效。但長途跋涉三個空域來襲擊主艦隊,未免太自不量力,太小瞧了人類主力艦隊的實力。華夏有古語雲:‘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主艦隊既是他們的目標,就是他們的終點,請靜待佳音即可。”


    直到開戰之前,奧維馬斯才又向虹翔傳去了一句話:


    “金司令,你的艦隊位於遠征軍的最後,是人類世界在天頂門外的最後屏障。無論出了什麽意外情況,都不能輕舉妄動。如果出現了最壞的情況,就必須得由你來挑起重擔了。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你也應提前做做心理準備。”


    於是,紅艦隊便被徹底排除在這次作戰之後了。作戰後人人都忙著填表報功,隻有蹲在最後方始終一炮未發的他閑得發慌,隻有不住轉鉛筆玩,嘴裏嘟嘟囔囔徒勞地向耶穌發著牢騷。


    二十三日〇四四〇時,奧維馬斯主艦隊的十艘裝備了陣列雷達的大型艦開始輪流對前方空域實行脈衝波探測。根據古比雪夫艦隊的情報,他們很精確地計算出了敵人攻來的時間,雷達開機僅十五分鍾後便探測到了大量敵軍隱形飛行器進入本空域。雖然第一批到達的敵軍已足夠多——竟有上百之多,但他們靜候在原地等待後續部隊的行為更充分地證明了其中真實戰力嚴重不足。奧維馬斯立即下令:


    “準備開戰。”


    〇五一〇時,奧維馬斯閣下的座艦“朝日”號現代級戰艦向費裏亞隱形部隊集群發射了一發伽馬炮,當即造成了那個密集的小集群近五分之一消失在了茫茫太空中。毀滅的光束一遍遍地向費裏亞軍藏身之處梳洗而去,不到十分鍾便把那裏清洗得幹幹淨淨。期間有少數費裏亞小飛機作出了燈蛾撲火式的行動,企圖衝過奧維馬斯艦隊的火力網逼近旗艦。但是他們麵對的是人類遠征艦隊的主艦隊集群,在旗艦周圍的戰列艦就有八艘之多。隻消得一排齊射,視野射程內便隻留下光禿禿的宇宙空間,連殘渣都不會留存。


    奧維馬斯的大話放得狠,具體打這一仗時還是顯現了老將風采,絲毫沒有胡來。他非常謹慎地控製著陣型,隻等待費裏亞突擊隊一批批地進入射程並在火力網中蒸發。也正因為如此,敵人在這樣堅固而強大的陣列麵前始終無計可施。炮擊約莫持續了四個小時,費裏亞的突擊隊逐漸減少,最後一批的後麵還跟著古比雪夫艦隊的追擊部隊,這種殉道式的突擊在兩大艦隊的第一次合射下便徹底結束了。


    奧維馬斯並沒有為最終勝利而歡欣鼓舞,完全無視座艦中歡騰的氣氛,質問道:“那邊的將軍是誰?我好像說過不得擅自離開各自的崗位,怎麽會帶著兵追到主艦隊戰區來?去問問,古比雪夫是不是在那裏?”


    幕僚不敢怠慢,馬上把上將閣下的疑問傳到了對麵的小艦隊。那支追擊艦隊僅僅由十六艘高速驅逐艦組成,是古比雪夫艦隊中行動最快的部分。如果是古比雪夫擺脫了費裏亞敵軍的偷襲,擅自馳援主艦隊的話,他應該換乘到那上麵親自前來才對。然而,那邊的迴答頗有些出人意料:


    “下官是古比雪夫艦隊第三大隊長王雷中校。特領本隊前來追擊敵軍、增援主艦隊。”


    “古比雪夫呢,他怎麽不來?”奧維馬斯沉聲問道。


    “司令座艦受襲,現在司令部全體人員情況不明。在緊急情況下,下官自動履行職責,指揮艦隊反擊敵軍、搶救傷員。並擅自決定前來增援主艦隊。”


    奧維馬斯沉默了一會,低頭看了看幕僚送來的情報連線後傳來的情報數據。過了好一會才說:“明白了。辛苦了,返航休息吧。你的名字……叫王雷?”


    “是的,閣下。”


    “在古比雪夫司令情況不明時,你暫時代管古比雪夫艦隊。”


    “……好的,閣下。”


    後方艦隊圓滿解決了偷襲的費裏亞部隊後不久,前方的費裏亞軍似乎頓時失去了士氣和力氣,慌不擇路地開始往隕石帶中撤退。可前方的五個半艦隊已經等待這個時機許久,怎麽會那麽輕鬆地放他們離開。在戰況發生轉變後的三十分鍾裏,完全就象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五個半艦隊迅速地消滅了潰不成軍的費裏亞戰鬥機群後,方才發現禿鷲要塞已經被滿天的己方艦艇圍困得水泄不通了。


    在這種戰況下,收拾要塞中的殘餘敵人是前方苦戰許久的諸位將領們都不願意去幹的一件意味著無謂小功的苦差事。爭論許久,甚至有人提議讓位居最後一炮未發的雷隆多艦隊上前來幹這件鳥事好了,終因過於勞命傷財而被集體否決。前麵除去受損太重的韓曾的五位將領抽了迴簽,決定由波爾金艦隊留下掃蕩要塞。其餘的人都把目光向前艦隊參謀長暨目前前線最高官職軍銜的郭英雄望了過去,意思都很明確:


    “還打不打?”


    所以說,混得太好終究會遇到些被栽上丟之不脫的黑鍋的場合。目前雖然算不上大勝,總的來說也沒什麽大得說不過去的損失。可要是貿然進入隕石帶又會如何?號稱人類最強單個艦隊的雷隆多艦隊也曾在六八年圍剿費裏亞海盜的軍事行動中在隕石帶中遇險,幾乎反勝為敗。下這種類似的命令自然是非常考驗人心誌的,前線除了小郭之外還沒一個敢出頭提議。小郭眼看沒打爽戰鬥的眾位將領都用非常欲求不滿的眼神鎖定自己,幾乎被他們瞧得精神崩潰,終於在象征性考慮了一個小時後下令:


    “全軍依次進入隕石帶搜索敵軍,有什麽問題我負責。”


    也虧得他下了這樣的決心。前方艦隊進入隕石帶後,很快發現了一個非常壯觀的事物,充分證明了掛羊頭賣狗肉並非僅僅人類才會,費裏亞也頗為精通。在隕石帶的中央位置,費裏亞竟在一個直徑五十多公裏的磁鐵礦石上開鑿了大型軍工平台。那裏停放著一百多架嚴重受傷的費裏亞戰鬥機,雖然正在進行緊急搶修,但自然是不可能跟得上我軍進發速度的。更加有趣的是,那個大型軍工平台上除了維修工廠,還有幾個大型反射裝置,專門用於製造費裏亞戰鬥機的幻影——甚至連陣列雷達也不能辨別的,卻不具備實際攻擊能力的幻影。


    “原來是這樣,我說他們怎麽會打那麽久兵力也不減少,但卻始終無法增加足夠的兵力,而且對我們的損傷越來越小。”郭英雄不由啞然失笑:“一開始就分批投入了最強的兵力和最多的幻影,把我軍拖入混戰泥潭後再慢慢將受傷機體收迴來修理。算盤不可謂不精,可惜啊,你們的戰鬥機實在太少了。如果有上千架之多,說不定真能成功在這裏引發一場持續數月的會戰呢!”


    “需要擊毀敵人的這個平台嗎?”艦隊參謀請示道。


    “不要。雖然各位都很疲倦了,想要狠狠揍敵人一次泄憤,但為了大局著想,我們必須取得足夠的敵軍資料才可以。請大家忍耐忍耐吧。”郭英雄邊說邊脫下了將軍服,一邊換裝甲作戰服一邊說:“我們帶個頭,親自突擊這個平台。讓別的艦隊好好休息。”


    二十三日一一〇〇時,隕石帶中和禿鷲要塞裏的敵軍全部肅清完畢,各艦隊也依次撤迴了禿鷲要塞外的空域中整編完畢。經過情報交換,大家方才完全了解了整個戰場的情況。費裏亞的指揮官苦於手中兵力太少,想出了這樣的臨時對策,使用假象迷惑前軍,並秘密派遣小型戰鬥機進行特種作戰。這種飛機不搭載光線炮或導彈,而是靠貼到敵方艦艇上短時間發射強大功率的中子射線對電子設備和人員生命進行毀傷。因為從未見過敵軍的這種戰法,前方的兩個行星攻擊艦隊吃了大虧,有兩千多名官兵死於敵軍的特種攻擊下。其中包括古比雪夫艦隊旗艦“西伯利亞”號現代級上的六百名官兵。在星空中戍守數十年的人類宇宙艦隊第一老將古比雪夫也隕落於此。


    費裏亞突擊隊的目標是奧維馬斯主艦隊,在對付前兩個主力艦隊時並未盡全力。古比雪夫是在指揮艦隊進行積極追擊時遭到敵人反噬而壯烈犧牲的。奧維馬斯獲知此事後,命令整個遠征艦隊為古比雪夫脫帽致敬。這自然是上將閣下識英雄惜英雄的具體體現,可隨後又有一種傳言,說奧維馬斯聽到張寧平安無事後卻發出了感慨:


    “怎麽不是這個一天隻會叫喊政治學習的家夥替古比雪夫死去?那個老人比他有用得多啊!”


    至於是否屬實,則無任何人敢去考證。


    古比雪夫艦隊在奮力抵抗敵軍偷襲中損失不小,人員損失雖然可以及時彌補,艦艇受到的物理破壞和化學汙染卻不能忽視,必須留下來清理才可以。而且,第一戰雖然磕磕碰碰還折損了一員老將,畢竟還算是獲勝了。但下麵究竟應該怎麽走?一切尚未可知。情報人員緊急分析禿鷲要塞和費裏亞軍工平台獲得的數據的同時,遠征艦隊向人類世界發射了聯絡艇報告此事。全軍隨即在朔方星係展開例行巡航,順手補給能取得的部分戰略物資。


    古比雪夫是遠征艦隊犧牲的第一個高級將領,是否會是最後一個,就看地麵上會如何答複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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