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屋下聚集的族人都已經散去,此刻萬籟俱寂。


    邱葵利落的一個翻身,躍上三米高的露台,俯身,悄無聲息地貼近窗欞。


    匠魂穀無日月星辰,自然沒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規律。這裏的時辰,以穀底報時鳥的棲息為準,一旦報時鳥閉嘴,大家也都會迴家歇息去。


    當然,也有喜歡“日夜顛倒”好辦事的人,如邱葵,以及她手下年輕氣盛的小崽子們。


    屋簷下懸掛著的一盆夜芒草,隨風晃悠,映照出邱葵的身影,淺淺一團,耷拉在露台的木板上。


    她鬼頭鬼腦地抬起下頜,眯著眼睛,透過緊閉的窗隙往裏瞧去——黑蒙蒙的。


    桌上的夜芒草正在休眠中,也就是說,除了爺爺,現在房裏沒有別人。


    否則誰會摸黑守著一個昏睡中的老頭兒啊?她可不記得哥哥們有陪床的習慣。


    她搓搓手,輕輕推開門,側著身子擠進屋去,躡手躡腳地摸到老族長床邊,輕聲喊道:“爺爺?爺爺醒著嗎?”


    見沒人迴複,又側耳傾聽一會兒老族長的唿吸,輕緩,微弱,雖似有似無,但頻率較之前並無差別。


    她放下心來,俯身貼著老族長的臉,悄悄蹭了蹭……爺爺,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救族人!這結界,便是撞得頭破血流,粉身碎骨也是要破的!


    她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絕,沒有多做遲疑,熟練地探出身子,往裏側床圍摸去。


    老族長的拐杖向來不離手,就是病重期間,也會緊握在手中,睡覺時更是放在身側,不離半步。


    這般謹慎,倒不是防族人居心叵測,覬覦權利,純粹隻為防邱葵這麽一個家賊罷。畢竟,放眼整座匠魂穀,日盼夜盼出穀的,僅她一人。


    這拐杖,尋常場景中,隻是負責輔助年邁腿腳不便的老族長行走,外加敲打敲打族裏不爭氣的後生們罷。


    那拐杖頂部的雞血石,由當年締結匠魂穀結界的高人親手所贈,故而,這看似普通的雞血石,必定就是破除結界的出穀鑰匙。


    如今穀底靈泉枯竭,萬物萎靡,老族長又一病不起,無法主事。這內憂外患,本就是一盤進退兩難的死局,邱葵不覺得坐守等死,會比冒險尋死更愜意一些。


    她摸索過去,意料之中,沒有拐杖,不過宗笪提過,當年他祖父給老族長造床時,特地在裏側設了暗箱。


    掀開被褥,指腹下是冰涼的觸感,紋理細膩平滑,細細尋下去,找到一個環扣,她輕提環扣,發出“哢噠”一聲脆響!


    她嚇得渾身一顫,發現老族長並沒有清醒的跡象後,這才緩緩摸向環扣下方,那裏升起一條形暗箱。


    打開暗箱,果不其然,爺爺的拐杖正端端正正放在其中,上麵的雞血石,在昏沉沉的光線下,似有暗紅光芒在石中流動。


    一看就非凡品。


    邱葵很滿意,取得拐杖後,又小心翼翼地將一切複原,正側著身子,往床下爬時,聽見窗外傳來一句涼颼颼的質問——


    “鶯雀膽,你上個月便找過了吧?”


    “大哥哥!”她嚇得身子一彈,撞上床頂的雕花,磕得齜牙咧嘴地問,“大哥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透光瑩白的窗戶紙,能看見露台上一頎修長身影,負手而立,不是邱安是誰。


    “如今將身邊的小夥伴們支開,可是想出什麽冒險的舉動?”邱安問,語氣森然。


    邱葵打了個哆嗦,比起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打手老頭兒,她更恐懼外麵這位皮笑肉不笑的清冷大哥。


    “我來看看爺爺。”邱葵麻利地將拐杖綁在身後,準備硬闖出門,橫豎是被發現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不如跟大哥哥硬鋼!


    邱安一揮衣袖,房門迎風破開——


    她逆著光影,走出房間,背在身後的拐杖高出頭上發髻一角,露出赭色的雞血石,就像腦袋長了個包兒似的。


    “大哥哥,我出門了。你好生照顧爺爺,等我找到水源和鶯雀膽,就立即迴家,絕不耽擱。你最近吃好喝好,沒事就打打其他幾個哥哥玩,不要太惦記我了。告辭,勿送!”她鼓著臉,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抬腿,繞過邱安,直接從露台一躍而下!


    邱安伸手,一把揪住她冒出發髻的雞血石杖頭,入手卻是綿軟觸感,微微一怔,那丫頭早就跟條泥鰍一樣溜出去好遠。


    他看著手裏的一團碎布頭子,氣得一把攥成齏粉!死丫頭,居然用發絲包裹著雞血石,隱成發髻騙他,也不嫌杵得慌!


    他翻身一躍,朝著邱葵的方向追過去,不出十步,便被一人生生截下。


    “小二。”


    一個體型微胖,臉蛋圓圓,咧著嘴,眼睛都透著笑意的男人擋在路上,笑眯眯道:“大哥,小皮孩子而已,休要動怒。”


    “讓開!”邱安望眼前方,眨眼間便沒了邱葵的身影。


    “不讓。”他笑道。


    邱葵的二哥,邱意,出了名的笑麵虎,也是出了名的難纏。


    “葵兒拿走爺爺的拐杖,勢必出穀!便是這樣,你也要一味縱容?”邱安暗氣,這小子,打小便是個混不吝的,以身作則的好事沒幹多少,破事倒是教了一籮筐。無論邱葵犯多大錯,這貨總腆著臉在後麵收拾爛攤子。


    若說在邱葵有所缺失的童年中,邱安充當嚴父的角色,那麽邱意就必定是慈母的角色,還是那種敗兒的無下限溺愛型慈母。


    “大哥,別衝動。”邱意笑笑。他有心阻攔,便是邱安硬闖,一時半刻也難以衝過去。


    “一旦結界破開,有什麽後果,你要熟視無睹?”邱安不信邱意腦袋已經糊塗至此,分不清輕重緩急!


    “大哥莫不是真以為小妹妹能破開?”邱意臉上笑意不減,“且不說小妹妹那單薄的小身板,能有多大蠻力,就論老頭子手裏那破東西能不能破開結界,別人不知曉,早就試過的大哥你,難道還不知曉嗎?”


    邱安麵色一沉,微微蹙眉。


    邱意嘚瑟一笑,論叛逆,邱葵這丫頭還不及他們兄弟十分之一,論起來,那丫頭還算乖巧。


    他微歎口氣,換一副老氣橫秋的口氣,“何況,我們兄弟十人,誰沒偷過拐杖試?大哥你不隻試過拐杖,還試過七十二行各當家的看家物什,可哪一次能真的破開結界?”


    邱安眉頭鎖成疙瘩,年少輕狂時,誰願意困守?


    “若是萬一……”他話音未落,就見邱意厚著臉皮湊過來,勾肩搭背道:“大哥,便是不顧老頭子死活,也不至於罔顧族人安危吧!你可知,王婆家剛出生的小孫兒,連洗身子的水都湊不出來了。既然小妹妹要試,何不讓她試一試?”


    “若是……”邱安猶疑,眼下匠魂穀靈泉枯竭,危在旦夕,他自然清楚其中利害,隻邱葵這丫頭除腦子尚算靈光,身手實在欠缺功夫,即便是冒險,也該身為長兄的他出穀,並非嬌花一樣的小妹妹。


    邱意又何嚐不明白邱安的擔憂,無所謂地笑笑,“放心,其他兄弟都守在那,不會有事。讓她試試吧,那丫頭,不撞南牆不迴頭,我們何必過多幹涉。”


    打心眼裏,他也根本不覺得邱葵那丫頭能夠出穀,畢竟走的都是他們蹚過的路,還是錯路,曆練曆練再哄迴來,哭哭鼻子罷了,多大的事兒,也值得大哥發飆,哈哈……


    “走,看看去,省的你丫不放心,愁得跟床上的老頭兒似的。”邱意拽著邱安,一路順著邱葵離開的方向走去。


    整座匠魂穀,結界最薄弱之處,便在於匠魂穀南邊的界碑線。


    邱葵偷來拐杖,不敢耽擱,直接衝到南邊的結界線上。瞧著眼前霧蒙蒙的一片白色,她大喝一聲,沒有任何遲疑的起跑、衝刺、躍跳、高舉拐杖,對準茫茫一片的結界壁,使出全力,當空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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