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翼在公安局呆了幾個小時就被放出來了,一來警察去現場取證後,各種痕跡都能印證他正當防衛的事實,二來也是新任公安局長沈和平的意思。盡管婁翼的陳述有所隱瞞,隻說不知道那群人是誰派來的,他都不認識,但確實沒有線索和證據,而且最重要的是,揪著這事兒不放也查不出什麽更有價值的東西。畢竟他來這兒主要的目的是趙冼貴,費國華的人隻要不主動惹事兒,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你沒跟警察提到何成?”


    迴到昭天,婁翼將那小混混當時說的話告訴了費國華,同時告訴他自己在公安局隱瞞了這件事,隻說不知道是誰找他的麻煩。


    費國華想,這是因為自己對何成沒有一個明確的態度,婁翼怕連累昭天才隱瞞這件事的嗎?


    “我覺得這事兒不是何總幹的?”


    “哦?”這個迴答倒是出乎費國華的意料。


    “如果真想要我的命,犯不著那麽大張旗鼓,而且他們明明個個兒都有槍,一開始卻都不用,會不會是有人想利用這次的事挑駁您和何總之間的關係?”


    費國華讚賞的看著婁翼,又笑了笑:“聽說這陣子有位姑娘經常到昭天來找你,你知道她誰嗎?”


    婁翼愣了一下,那位趙大小姐確實已經無孔不入,昭天不少人都見過他,保安隊的人還經常打趣婁翼,有一張吃軟飯的臉幹的卻是硬漢的活兒。


    “一位無所事事的千金小姐閑來無聊打發時間罷了,不必理會。”這個話題讓婁翼有點尷尬。


    “那看來是知道的。”趙敏的身份,費國華自然是清楚的。


    婁翼被蹲點兒的事兒成了昭天小員工們的笑談,費國華出於好奇,又或者出於對婁翼的調查,特意去保安室查看過監控,不料,那位看上婁翼的姑娘,居然是趙冼貴的女兒。


    新晉一個貼身保鏢,費國華自然是要仔細調查,隻是這個“靳鵬”的資料太少,仿佛當年離開中國後,就沒什麽多餘的記錄。於是費國華隻好從他提過的黃師傅入手調查,卻是查無此人。唯一查到的便是那所博擊學校,隻是這所學校的信息很封閉,有過什麽學員根本無從查起。如果“靳鵬”出自這所學校,那有些事就很容易理解了。


    比如他的狠辣,一個人幹掉五個劫匪,東林車廠斷人手腳,還有昨晚一韌割喉的殺人方式。那是在極端環境中曆練出的防禦本能。一旦周遭環境突破本人對安全感的閾值,就會不惜一切手段使環境迴複到閾值裏,清除所有不安全的因素是最直接的方式。


    當然,東林車廠的作為不是為了安全,而是為了討好。這一點成效從後來鄧磊幾次三番在費國華麵前誇獎婁翼來說,是很明顯的。而這正是費國華欣賞他的地方,他很聰明,又有野心,知道通過什麽樣的方式來獲得賞識。


    然而這份聰明卻跟薛尚的聰明不一樣,它充滿了陰暗,能想到所有薛尚想不到的陰暗。這也是極端環境中曆練出的一份智慧。所以,他能想到昨晚的事或許有人想借此挑撥何成和自己的關係。


    隻是有一點,費國華不大明白,如果這個“靳鵬”一心想往上爬,如今趙家大小姐看上了他,他為何不選擇去跟趙冼貴?


    這個人,到底可用嗎?


    走出昭天大樓,婁翼又碰見了來蹲守他的趙敏。如今趙冼貴的千金追他的事連費國華都知道了,這讓他非常惱火。


    “下班啦?”趙敏依舊熱情洋溢的蹦躂到他麵前,“今天可以陪我去吃飯嗎?”


    以敏敏郡主的矜貴,這樣紆尊降貴的跟一個小保鏢軟磨硬泡,換作他人早就感恩戴德了。趙敏自認為就算是座冰山也該被她的熱情融化了。


    “我不是說過我已經結婚了嗎?沒事你別再來招我。”婁翼本不是個拉得下臉來對女孩說重話的人,可趙敏招他煩的程度已經超越了他多少年來形成的習慣。


    “我也說了,我不在乎你有沒有結婚,我敏敏郡主看上的,遲早都是我的。”


    婁翼冷笑一聲,這些話婁翼之前隻是不想理會,可今天因為費國華點明了趙敏追他的事,如果不把話說狠一點讓趙敏死心,肯定會影響費國華對他的信任。


    “你是敏敏郡主,我可不是你的張無忌。這麽說吧,不管我有沒有結婚,我都不可能喜歡你,你知不知道像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千


    金小姐有多招人討厭。”


    從小到大,沒人這麽跟趙敏說過話。人的自知之明是現實一盆盆涼水澆出來的,像趙敏這種活在蜜罐裏的人,是打從心底裏覺得自己到哪兒都招人喜歡,自己想要什麽都可以得到。婁翼是她人生中遇到的第一盆涼水。這盆涼水當頭澆下來,讓她直發懵,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


    婁翼見她愣住了,心裏沒有半分傷害對方的內疚感,隻冷冷看了她一眼,邁開步子就要走。


    趙敏一把拉住他,幾分委屈幾分憤怒的說:“你不許走,你……你怎麽可以……這樣跟我說話……”


    婁翼一把捏住她手腕,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她拉開,痛得趙敏眼淚都出來了。


    “你幹什麽?痛死我了!”


    “你最好別再來惹我,否則別怪我動手打女人!”


    婁翼甩開趙敏的手,那語氣和神情讓趙敏打了個寒顫。她從未想過她的一腔熱情換來得竟是這樣殘忍的傷害。婁翼這不隻是不喜歡她,感覺好像非常恨她。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這樣?


    本來在趙敏的命令下不敢離得太近的保鏢見狀趕緊跑到趙敏身邊,見趙敏哭了,都怒氣衝衝的瞪著婁翼,但誰也不敢上前揍他。“靳鵬”的大名在趙冼貴那兒比在費國華這兒還要響亮,趙冼貴的人誰不知道他幾個月內已經殺了六個人的光輝事跡。


    婁翼也懶得理會這兩個保鏢,獨自轉身離去。


    趙敏一迴到家,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大哭,誰敲門也不開,急的姚雪芹隻得打電話告訴了趙冼貴。


    趙冼貴迴到家,聽見女兒在房間裏大哭,直接一腳踹開了趙敏的房門。


    “敏敏,怎麽了?誰欺負你了?”趙冼貴蹲到坐在地上埋首大哭的女兒身邊,心疼的問她。


    “爸……”趙敏撲到趙冼貴懷裏,哭得更傷心了。


    “是靳鵬那小子嗎?”趙冼貴咬著後牙槽,強壓著怒火。


    “從小到大都沒有人這麽對過我……”趙敏抽抽噎噎的說著,“為什麽……我那麽喜歡他……他為什麽那麽討厭我……”


    原本趙冼貴想讓趙敏自己去搞定婁翼,正常人都會知道做他的女婿怎麽都比做費國華的保鏢好吧,沒想到這小子這麽不識抬舉。


    “爸去把他做了!”趙冼貴起身要走。


    “不要,爸……”趙敏一把拉住趙冼貴,“我真的很喜歡他,我不想讓他死,我隻希望他也能喜歡我……”


    趙冼貴歎了口氣,摟住女兒,輕輕拍著她的背,眼神陰狠的說,“放心,他一定會喜歡你的。”


    戴銘璋準備找從前學會計的弟弟戴哲去如意行仔細核對賬目,打他的電話卻是不在服務區。到兄弟玉器店時,發現隻有葉翠翠和許睿在。


    自從兄弟玉器店被如意行收購以後,進出貨都是由如意行統一調配,許睿他們已經不必再自己親自跑到緬甸或是加工廠,確實比從前輕鬆了不少。這樣一來,店裏隻需要兩個人看著,也差不多夠了。隻是戴哲到底去哪兒了呢?


    許睿和葉翠翠也表示不知道,隻說已經有日子沒怎麽見著他,偶爾露個臉,還能帶迴一些不錯的物件,說是從朋友那裏收購的,就放在店裏代賣。


    戴銘璋看著玉器店裏擺著的幾件瓷器,看上去都有些年頭了。不禁想起戴哲提到過以前讀大學和同學們一起倒騰古董的事兒,這小子是重操舊業了嗎?可別惹上什麽麻煩才好。


    找不到戴哲,戴銘璋隻得先返迴如意行。不過看到許睿非常照顧葉翠翠,也總算有點安慰。


    晚上下班,戴銘璋趕到醫院看望沙莎,正巧婁翼也來了,在和沙莎聊天。


    “那晚真是不好意思,嚇著你了吧!”婁翼將一籃水果放在沙莎床頭邊的櫃子上。


    “你也不是故意的。”沙莎倒不計較,“不過我看到有一個人好像死了,警察沒有追究嗎?”


    “他有槍,要殺我,我是正當防衛。”


    婁翼答得淡定,沙莎的表情似乎更淡定。


    戴銘璋在門口觀察著這一幕,不禁陷入了思考。這個沙莎到底是個什麽來頭?槍擊、殺人,這些事換作其它的姑娘早嚇得三魂去了七魄,更何況昨晚那一槍如果運氣不好傷到了她的要害,甚至能要了她的命,但她似


    乎一點兒也不後怕。


    戴銘璋推門入內,問沙莎,“感覺好些了嗎?”


    “又沒有傷到要害,休息幾天就差不多了,估計過兩天就能出院了。放心,不會影響工作。”


    戴銘璋有些無奈的笑笑,“沒催你上班,別說得我這個上司跟個吸血鬼似的。你好好養傷,出院了也不必著急著來,不扣你工資。”


    婁翼也跟著笑了笑,轉而對戴銘璋說:“出去聊會兒?”


    戴銘璋點點頭。二人一同走出病房。


    來到住院部樓頂的天台上,戴銘璋掏出煙盒輕輕一抖,抖出一根煙遞給婁翼。


    “我不抽煙。”


    戴銘璋含過煙尾自己點燃。


    “你以前是不是認識我?”


    “在緬甸見過你打拳。”戴銘璋料到婁翼想聊這個,早備好了標準答案。


    “哪個場子?”


    “不太記得了。”戴銘璋沒提金皇庭,希望用模糊的答案祛散婁翼心裏的戒備,讓婁翼相信自己隻是看過他打拳,卻並不知道他從前叫什麽名字。“你打過很多場子嗎?當時看的時候隻覺得這小子真厲害,所以印象比較深。”


    婁翼似乎放心了不少,繼而道:“昨晚真是謝謝你了。”他在浮城別說朋友,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從那次在昭天門口,戴銘璋看向他的眼神,到昨晚的仗義相助,此刻又確認了這個人對自己並無威脅,婁翼算是把他看作自己的朋友了。


    “你怎麽會得罪了那個何總,那300萬又是怎麽迴事?”


    “你不會以為昭天真的所有生意都是能見光的吧!”其實婁翼也並知道何成那天到底是跟人交易什麽,費國華對此諱莫如深,但他天生對這些陰暗的東西有著敏銳的直覺,他總覺得,何成活不了多久了。


    戴銘璋笑道:“你來昭天好像也沒有多久,薛尚跟了費總好幾年,都不知道有什麽見不得光的生意。”


    “他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讓你知道?”婁翼後來得知,薛尚跟了費國華2年,就被派去如意行當行政總裁,從學曆背景到工作經驗,理論上都輪不到他,那麽這個人肯定不像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當然,你們是朋友,他這麽做或許也是為了保護你。”


    “朋友?”這個詞讓戴銘璋有些意外,他們算朋友嗎?


    夜裏,戴銘璋沒有睡覺,而是在客廳裏等著薛尚迴來。


    薛尚走進家門,打開燈,看到戴銘璋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這麽晚才迴來,去哪兒了?”戴銘璋仔細想想,薛尚經常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難不成真的有什麽問題?於是準備試試他。


    “還沒睡啊,你該不會是在等我吧?”薛尚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喝起來,絲毫沒意識到戴銘璋的反常。


    “你是誰的人?”


    薛尚聞言,不經意的頓了一下,水杯擋住了他的小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薛尚放下杯子,一臉不明所以,“什麽?”


    “你在為誰辦事?”


    “費總啊,我們都是費總的人,都為昭天集團辦事。”標準答案,無懈可擊。


    “但願費國華問到你頭上的時候,你也能這麽理直氣壯的迴複他。”


    薛尚挑了挑眉,似乎是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年紀輕輕就當了如意行一把手,可以說費國華待你不薄,希望你能對得起他的這份信任。”


    “看樣子來如意行不到半年,你已經完全轉變了對費國華的態度。”


    “那你呢,你跟了費國華這麽多年,對他到底是什麽態度?”


    “他是我很尊敬的人。”


    戴銘璋直直的看著薛尚,半晌才道,“好,早點休息。”說完,迴到自己的房間。


    喬會計的事,他手上還沒有證據,理論上不該打草驚蛇,今晚也不知怎麽了,突然對薛尚說了這些話。無論這件事是否跟他有關,希望他知道以後應該怎麽做。


    這一夜,注定是不平靜的,不隻對於戴銘璋和薛尚而言,也包括費國華和趙冼貴。


    當夜,溫建國派人去砍華駿和謝浩然,被警察抓了個正著。事情的起因就是戴哲挖的那些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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