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城每日都有宵禁,但在宵禁之前的夜生活,卻有著說不出的熱鬧。


    一盞盞紅燈籠亮著,比天上的星辰還要繁多。


    一個個小船在水麵蕩漾著,掛在船頭的紅燈籠將河麵映襯的波光粼粼,還有嬌美的女子不時露頭。


    書生小姐四處遊玩著,小孩四處嘻嘻著,酒樓的小夥計賣力的吆喝著……。


    然而,今晚變了。


    整個東陽城今晚的夜,很黑,黑的滲人。


    整個天空像是被一層黑布蒙上,看不到一顆星星,到處都是烏漆嘛黑的一片。


    城內更是看不到一個燈籠亮起,大街小巷空無一人,各家各戶緊閉門戶,屋子裏都是黑兮兮的,紙窗戶裏透不出半點光亮,平日的熱鬧之景一下子消失不見。


    一個個小船蕩漾在黑漆漆的水麵,連影子都看不到,隻有陣陣風吹過,掛在船頭的燈籠才搖擺著發出簌簌之聲。


    其內早已空無一人。


    連平日最熱鬧的酒樓都早早關了門,平日裏喊的極歡的小夥計都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整個東陽城死一般的寂靜。


    鐺鐺鐺!


    一陣敲鑼之聲在一處小巷處響起,打破了寂靜。


    為首的是一個兢兢戰戰的更夫,拿著破鑼,後麵還跟著幾個手持火把,腰間挎刀,身穿官服的男子,是縣衙裏的官差。


    “白府有令,今夜日落之時便宵禁,不得喧鬧,不得出屋,違者殺……”


    借著火把微弱的光,更夫一邊敲著破鑼,一邊走著,喊的中氣十足,身子卻哆嗦著。


    “汪汪……嗚嗚……”


    “哇……”


    不遠處的屋子裏突然有躁動的狗吠聲以及小孩的哭聲傳出。


    不過很快狗吠之音就變成嗚咽聲,消失不見,似乎被屋內的人阻止。


    但小孩的哭聲卻止不住。


    幾名官差對視一眼,緊了緊腰間的刀,邁步向著那個屋子走去。


    一陣燥亂聲響起,其中夾雜著瘋狂的狗吠,男人的怒吼,女子的哭泣,不過伴隨著幾聲慘叫,這一切很快歸於平靜。


    小孩的哭泣聲也戛然而止。


    幾名官差從那間屋子裏依次走去,臉色平靜,最後一個出來的官差還輕輕掩上了房門。


    不過卻阻擋不住屋內刺鼻的血腥味。


    “繼續……”


    一個看起來像是頭領的官差對著更夫冷冷說道。


    更夫聞著官差身上殘留的血腥味,身子抖了抖。


    緊接著便敲起破鑼,大聲喊了起來。


    “白府有令,今夜日落之時便宵禁,不得喧鬧,不得……”


    城內更靜,黑暗中,除了更夫的聲音迴蕩,以及那幾跟火把的火光,如同死城。


    白陽區。


    高高的黑褐色石牆橫臥著,黑漆漆的隻剩下模糊的影子。


    石牆將整個白府重重包裹,像是雞蛋殼,與外界徹底隔離。


    白家府邸。


    兩個白燈籠撒下微弱的燭光,反而映照的四周有些陰森。


    黑色銅首大門緊閉著,兩座石貔貅靜靜座立,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


    一陣風吹過,白燈籠搖搖晃晃,其內的燭火更是忽明忽暗,要熄滅一樣。


    啪!


    一隻白燈籠隨著風掉落在地上,轉眼就燃燒成了灰燼。


    四周的光芒更昏暗了,連那兩個石貔貅都隱沒在黑暗中,看不見了。


    噠噠!


    黑暗中像是有一陣響動,又轉眼不見。


    白家,前廳。


    燈火通明。


    十幾個足足手臂粗的紅蠟燭流著燭淚,跳動著豆大的火光,將整個大廳照的如同白晝。


    人頭攢動,顯得很擁擠,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如同菜市場一樣,顯得很吵雜。


    事實上,所有人都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旁,閑聊,議論或是飲酒。


    歌姬在跳舞,樂女在撫琴,侍女端著果盤,美酒佳肴,來迴走動。


    主座上依舊端坐著白老爺,此刻他換了一身喜氣的大紅袍,紅袍上繡著金絲銅錢紋路,讓他顯得富貴逼人同時又增添幾分年輕之意。


    此刻他正低頭與柳月,柳眉,兩姐妹飲酒談樂,不時撫須大笑兩聲。


    下方依次坐著白老爺的一眾家眷,打扮貴氣的美婦,樣貌帥氣的小少爺,容貌清秀的小姐,妻妾兒女個個不少,通通聚集到了這裏。


    甚至連那位三夫人所生的,最近幾日頗受排擠的六小姐都被叫了過來。


    以白陽秋的生母,白府的大夫人李秋玉為首,依次端坐。


    在下方就是那一眾今夜留在白家的公子哥,以及那些奇人異士。


    “與你爹爹相談甚歡的那兩個紅裙女子是什麽來曆?”


    大夫人李秋玉指著柳月,柳眉兩姐妹,向一旁的白陽秋詢問道。


    “娘,那是王家帶來的人,會一點異術。”


    白陽秋苦笑一聲,卻是聽出來李秋玉語氣中透出的酸氣。


    “哦……”


    大夫人李秋玉輕應一聲,飲了一口果酒,便不再過問,不過她的眼神卻不時轉向那邊。


    此刻,一個行色匆匆的白家軍走了進來,很快到了白老爺跟前。


    “怎麽樣?劉統領,事情可是辦好了。”


    白老爺停下與兩姐妹的談笑,先是吃了一口小菜,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才道。


    “老爺,事情已經辦妥,宵禁之事已經執行,今夜所有人都要窩縮在家中,


    各家權貴也都讓人通知過了,他們表示會配合咱們的行動。”


    劉統領恭敬的說道。


    “很好,終究是家醜,怎麽能讓那群賤民知道。”


    白老爺滿意的點了點頭,又道:“府內防守之事布置的如何?”


    “老爺放心,除了城牆那裏留下幾人注意著那些白霧,其餘白家軍統統召集迴來了。”


    “府內幾乎處處布置有崗哨,密不透風,狼犬,短弩,繩鎖,火油都已備好。”


    “十頭狼犬,每一個都壯碩如牛,全是從小吃肉長大的,不僅嗅覺靈敏,而且戰力驚人,連山裏最兇的老虎在它們麵前,也隻能望風而逃。”


    “縣衙內所有的短弩都被征過來了,足足五十多把,都已分配給最好的準頭最好的弩手,就算是三夫人屍變再厲害,隻要今夜她敢來,也要被打成刺蝟。”


    “繩索是讓城裏最好的老鐵匠趕製的四條大鐵鏈,足足手臂粗,一頭牛被綁起來,都掙紮不了分毫,甚至那老鐵匠斷言,山裏的成年熊瞎子發起怒來都不可能掙脫。”


    “火油已經被燒到滾燙,溫度高的驚人,我們已經試過,一頭豬放進去,不過幾個唿吸就變得炸的滾熟,皮肉外焦裏嫩的。”


    “所以,隻要屍變的三夫人今夜真的敢來,先把她射成刺蝟,再用繩鎖綁住,扔進火油內,必讓她屍骨無存。”


    劉統領言之鑿鑿,將計劃一一吐出,令白老爺大喜過望,當即一拍桌子,引得眾人側目而視。


    整個前廳一時間安靜下來。


    “諸位,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隻需等那賤人過來,必能上演一場好節目,多謝諸位提供的對策,諸位辛苦了,今夜要與諸君不醉不歸。”他起身朗聲道。


    “不,白伯父為了此事才是最辛勞的,今夜必要不醉不歸才好。”


    王季麵色暈紅,摟著兩個麵容嬌美的侍女率先站了起來,拿起麵前酒盞,一飲而盡。


    “不錯,白老爺才是最辛苦的……”


    “今夜當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眾人紛紛大笑,有那些提供對策的奇人異士,也有公子哥,迴應,拿起酒盞,一飲而盡。


    笑聲中,白老爺似乎也被這種氣氛感染,滿臉笑意,連飲了三杯酒才停了下來。


    “劉統領,此事施行皆由你一手操辦,你如今怕是晚飯還沒吃,如此辛勞,快快一起坐下,與我們共飲……”


    “快去給劉統領再添一副碗筷,再將我珍藏多年的那壇梨花青拿來……”


    隨著侍女應聲離去,白老爺滿臉親切的招唿著劉統領坐下。


    “老爺,這,這……我還要去府內巡視一二,怎能……”


    劉統領聞著白老爺滿身酒氣不由皺眉。


    “哈哈哈,防守如此森嚴,計劃如此周密,現在就怕那個賤人不來,你若是再將防守進一步,那個賤人若是害怕了不敢來,怎麽辦……”


    白老爺臉色暈紅,拉扯著劉統領將他按在座椅上。


    “老爺,梨花青來了……”


    有侍女抱著一個被密封的嚴嚴實實的小酒壇,遞了過來。


    “打開,先為劉統領滿上,這些年他為我白家辛苦至此,應當喝這一碗……”


    白老爺說道。


    隨著呈青色如漿液的酒水劃入酒盞,濃鬱的梨花酒香撲鼻而來。


    劉統領咕咚咽了一口唾沫,本來還覺得不放心,心存離開的他再也忍不住,一口氣飲了下去,大喝一聲。


    “好酒……”


    氣氛一下熱烈起來。


    白老爺哈哈一笑,再度讓侍女為劉統領滿上。


    兩人對飲起來。


    ……


    靈堂。


    或者說是三夫人的靈堂,地處白府的一個偏僻角落。


    靈堂內,除了一個棺材還靜靜擺著,其他全變了,屋內的裝飾物全部換成了紅色,紅色的花圈,紅色的花環,喜慶的嚇人。


    門前,幾個碩大的紅燈籠高高掛著,隨著陣陣風輕輕蕩漾著,紅光照耀下來,下麵有兩個昂首挺胸,手持長矛的白家軍臉色被映襯的紅的可怕。


    “哎,我去個茅房,你幫我看著點……”


    一陣風吹過,一個白家軍突然捂著肚子齜牙咧嘴的說道。


    “去吧,去吧,快去快迴,不然若是恰好統領來這裏巡視,有你好受的……”


    另一個白家軍揮揮手。


    得到示意,那一個白家軍找了一個紅燈籠,提著,有些迫不及待的捂著肚子跑向茅房。


    茅房就在這間靈堂的後方,不過這個地方有點黑漆漆的,不過幾步的距離,劉雨提著紅燈籠,好大一會兒才找到。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


    打開茅房的門,一股惡臭鋪麵而來,讓劉雨險些吐出來。


    “娘的,這地方根本沒多少人來,怎麽這麽臭,哎呦,疼死我了,憋不住了……”


    劉雨捂著肚子,也顧不得那惡臭,隨意將紅燈籠往地下一擺,迫不及待的蹲了下去。


    “哎呦,舒坦……”


    紅燈籠散發的紅光映照出了劉雨愜意舒服的臉,也映出了他背後一張蒼白的女人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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