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天,淩寧翻箱倒櫃,把房間弄得一汙盡糟(那時還沒搬家,所以有自己的房間),隻為找本複習材料。


    可惜天不遂人願,到最後都沒任何發現。然而,他卻找到自己小時候的許多經典玩意,例如粗糙結實的積木、塑料殼子上還綁著膠布的小人、玻璃髒得已經看不出什麽的萬花筒,還有大把的畫片和彈子球。


    往事曆曆在目,惹得他時而微笑,時而哀傷,時而羞愧,時而感慨……靠,那麽多壞事居然都是自己做的?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最後,他從母親手疊的小紙盒中翻出了他的這兩樣“寶貝”。


    上麵灰塵遍布,蛛網如麻,中控盒邊角上似乎還浸了油,黏乎乎的。


    他如獲至寶,仔細地把他們擦幹淨,又迴憶起當初怎麽雄赳赳氣昂昂地扛著從鄰家偷來的小鐵鍬,又是怎麽去到處挖寶的。


    由於挖寶的範圍太大,很多人都來跟老媽商議,能不能讓你家兒子換個地方挖,別在我家後院折騰?


    因此,老媽在淩寧的小屁股上重重拍了一巴,他哭喪著臉上山了。


    而這兩樣東西,不知道是否為了驗證淩寧長大一定能做考古專家的夢想,居然鬼使神差地被他挖了出來。


    小家夥憋著一股氣:你們笑話我,其實你們都傻,都不知道寶物在哪裏,隻有老專家我才知道!


    他小心翼翼地溜迴來,把寶貝擦幹淨,然後偷了老爸的放大鏡,仔細研究。


    不知道後來怎樣,反正無論如何,包括淩寧的父母,都找不到盒子的縫隙,也不知道這個盒子居然能夠打開。他們一致宣稱:兒子找到了寶貝!可惜人小鬼大的淩寧早看出父母眼中的笑意,於是終於改變願望,長大要做科學家了!


    卟嗵一聲,長大的淩寧摔倒在堆得亂七八糟東西的地麵上,苦笑起來:那個小孩是他嗎?真是本世紀以來最愚蠢、最弱智、最變態、最淘氣的小孩了!一世英明啊……


    一大一小兩個黑乎乎的盒子,擺在淩寧桌上,已經擺弄了半個多小時了。


    “真的不能打開嗎?”淩寧自言自語,他的房間就象被打劫過一樣,連關門前都不得不移開幾大包捆紮好的書才行,他在椅子上坐著,不敢亂動,腳下是幾個易碎的玻璃器皿。


    “但我怎麽總覺得這盒子裏麵是有東西的呢?”


    淩寧把眼睛移近,幾乎貼著盒子,前前後後每個細節都找了個遍。可惜,他這套動作已經做了不下一百遍了,絲毫作用也沒有。


    他歎了口氣,“算了,看來真是小時候撿來的垃圾,扔掉吧!老爸說的對,考古專家又不是挖土機,是需要專業知識作為基礎的……”


    他踢開腳下的雜物,拿著盒子站起來,忽然又停住,“權當好玩,讓我猜猜這裏麵到底有什麽……好奇心害人啊。”


    於是,他學著那些科幻電影的樣子,兩手捧定了盒子,閉上眼,集中精神想起來,“嗯,嗯……好,一塊肉,不,嗯,一泡屎……”


    他的思想很快進入了一個非常奇妙的地方:環繞著恆星飛行的龐大星係,遠處星雲和塵埃籠罩下紅褐色的超巨星,還有密密麻麻的宇宙港與飛行器,忽閃忽閃的各種電子裝備……哦天哪!


    他慌忙睜開眼,然而他發現那個大盒子中央開始變成白色,隨即有藍色光束隱隱射出,盒子似乎分解為幾厘米大小的立體方塊,不斷透射出藍光!


    緊接著,一個奇異的形體幻像出現在他的麵前,那是個有著前後六隻眼睛的大頭怪物,他有異乎尋常的長手和瘦弱的短腿,身體的比例似乎是個身長腿短的侏儒樣子。


    “你好,智能生命,我是瑪蘇爾泰麗斯奧爾特,飛船的智能說明書,我們來自展望星係,我們是友好的使者!”


    大為震驚的淩寧一時之間懞慒了,他忽然發覺自己手上拿著的大盒子隨著藍光消失殆盡,手上突然沒了重量!


    他瞥了眼小盒子,還在!他這才迴過頭,發覺那個立體影像仍自用六隻眼睛仔細地盯住自己。


    “你……是外星人?”隔了足足有五分鍾,淩寧才終於開口說。


    “你看到的影像,是展望星係大智慧星的生命體形態,而我,是用於星際飛行的艦船說明書。”


    淩寧一頭霧水,勉強點了點頭,“告訴我,你怎麽會從盒子裏出來,又怎麽迴去,那個大盒子是怎麽迴事,還有這光線,難道是我的幻覺?”


    “你看到的並非幻像,而是我們以粒子構築的虛擬形態,你可以碰觸我找到答案。至於光線,則是一種波的能量,用來分解金屬和雜質,抱歉你們的技術可能達不到這一步,所以我不能透露更具體的細節。”


    淩寧觸了觸影像的頭和臉,有溫熱的感覺,皮膚則很粗糙堅硬,象金屬一樣,他不禁失笑,“靠,真是奇妙!我還真牛,小時候就能挖出來這等寶貝。”


    影像在淩寧的追問下,詳細地介紹了飛船上的人員和目的,這支星際探險隊是冒了很大風險才到達太陽係的,此後飛船遭太陽風暴後失去控製,無法聯絡母星,這才使得探險隊員們最終殞命他鄉。


    “由於觸發狀態並不在母星,所以中控盒自動分解,以防止有其他別有用心的智能生物使用。”


    “觸發?”淩寧對影像的口氣並不在意,他也不是很笨的人,自然就想到了剛剛閉目凝神之後的事。


    “對,你用精神力量觸發了中控盒的開關,雖然這種力量微乎其微……”影像瑪蘇爾道,後者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臉刷地紅了。


    “那,跟你們比較呢?精神力方麵。”


    “差距太大,無法比較,就象你們所說的蟻象之別。”


    淩寧喃喃地念叨著,忽然吃驚地抬起頭,“你……你們也講中文?!”


    “不,這是根據程序來決定的。”六隻眼睛的影像說道,“飛船墜落之前,我們已經和你們的先輩接觸過很多次了,你們的曆史和文明,除了近六百年的空白之外,我們都很了解。”


    “怪不得……”淩寧釋然地擦擦額頭上的汗水,他剛剛還以為自己找到了史前的秘密,人類早就成為外星人,而今天再次迴歸,靠,那樣真是大新聞了。


    交談在深入著。


    淩寧性格淡泊名利,但喜歡朋友,這種天性在與六隻眼睛的智能說明書的互動中體現得淋漓盡致,沒多久他就喜歡上了這種交流的滋味,從瑪蘇爾那裏,他長了比十幾年學校生活更多的見識。


    “哦,我知道了,你們的人類是愛好和平的,而我們的人類相反,他們喜歡戰爭與破壞。”


    瑪蘇爾有著說明書該有的功能,它可以隨意改變形態,按照淩寧的請求,瑪蘇爾變成了某個雜誌封麵上的金發美人。雖然聲音仍然僵硬,但至少不會再在視覺上產生不妙的衝擊了。“無解,為什麽要選擇戰爭?”


    “也許我們天性如此,或者他們想在戰爭中找迴自己……那個盒子中到底裝著什麽?”


    “無解。”瑪蘇爾作出一副思考的表情,隨即道:“不,我不能說,除非你先答應我的要求。”


    “我們是朋友了吧?”淩寧很不滿意。


    “我並不是智能生命體,隻是承載飛船注解任務的簡單程序,所以不能和其他智能生命交朋友。”


    “算了吧,你還簡單?”淩寧幾乎要跳起來,又不得不壓低嗓門,以防被父母偷聽到,“你比我們這兒最最複雜的程序還要複雜千萬倍!相信我,這是真的。”


    “那六百年來,人類文明的發展還遠遠沒有答到母星基礎的標準。”瑪蘇爾靜靜地說道,“不管怎麽樣,我得完成我最後的使命,我要將這裏所發生的一切報告給母星。隻要你答應這個要求,我會告訴你盒子的用法,並且盡可能地幫助你。”


    “報告給你的母星?在哪兒,我該怎麽去做?”淩寧抓耳搔腮,忽然又想起一個問題,神情嚴肅起來,“還有,已經過了那麽久,誰知道你們那個星球的生命會怎麽看待人類,說不定會把我們都當作試驗田……”


    瑪蘇爾搖搖頭,“不會的,我們是不會幹涉任何一個文明星球的自然發展的,也不會把你們當作試驗對象,我們隻會靜靜地觀察和記錄一切。”


    “在地球軌道的幾百年中,你們也是這麽幹的?”


    “是的。”


    瑪蘇爾的程序終止了真實的對白,按照船長的理解,這些人類是野心勃勃的,他們學習能力很快且都有不妥的傾向,容易陷入偏執和狂妄的情緒中。


    他們是該被限製能力的一群高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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