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奎一聲怒喝之後,這鬼將也立馬橫矛,烏青腐爛的口中噴出寒霧,一陣嘈雜窸窣的聲音出現在張奎腦海,依稀可以分辨出“甲丁”二字。


    “呸!”


    張奎死死盯著鬼將吐出一口血沫,“排場這麽大,連個話都說不清,死球!”


    說完,雙腿彎曲發力,虯結的肌肉猛然脹破褲腿。


    隻聽得砰的一聲巨響,大片泥土濺起,張奎已出現在鬼將上空,燃燒著血光的右拳狠狠砸下。


    但讓他吃驚的事發生了,鬼將抬頭看著他連躲都不躲,瞬間化作殘像讓他打了個空。


    緊接著,鋒寒之氣如芒在背。


    張奎半空強扭腰部,一個鷂子翻身險險避過。


    餘光中看到,擊空的鬼將瞬間消失,又從另一個方向策馬而來,長矛直刺,好似空間穿梭。


    張奎一時間陷入被動。


    幽靈般迅捷的戰馬,


    暴雨般傾瀉的矛影…


    險象環生,數次險些喪命。


    不過張奎也瞧出了端倪,鬼將這馬有問題!


    張奎嘴角露出一絲獰笑,在鬼將再次衝來時,隻是微微一側身。


    嗤!


    胸口衣物割裂,血液濺出,又添一道傷口。


    不過他卻毫不在意,右手斬妖術血煞為罡,順著馬腹插入,狠狠劃開一道口子。


    鬼戰馬悲鳴著化作陰氣消散,鬼將也身形不穩向下栽倒。


    如果是人,肯定會摔個不輕,但這鬼將卻如同沒有重量一般,空中怪異的轉了個身。


    但已經遲了,張奎霸烈的身軀已然撲至。


    八極拳,


    猛虎爬山!


    凝掌成抓撕爛了鬼將的腦袋。


    八極崩!


    鬼將剩下的身軀打著旋飛出,半空中就化為陰氣消散…


    張奎喘著粗氣立在原地,渾身是血,眼前一陣陣發黑。


    連番作戰,滿身是傷,即便以他的體質也有些受不了。


    周圍的鬼兵橫戈開始緩緩靠近,不知什麽時候,又是上百個聚了過來,將他圍得水泄不通。


    張奎晃了一下,手臂再次出現紅光,眼睛充血大吼一聲:“來吧!”


    就在這時,縣城方向轟隆一聲巨響,地麵一陣晃動,張奎險些站立不穩。


    緊接著,一股讓人心悸的恐怖氣息升起,鬼兵和黑霧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蒼穹顯現,卻已是滿天漩渦狀陰雲,低沉濃重,似乎要壓向大地。


    張奎僵著脖子扭迴了頭。


    隻見縣城方向一片巨大的陰影直衝雲霄,天空中雷光閃爍,在陰雲中連成了片,似乎在追逐著什麽,逐漸消失在天際…


    張奎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額頭突然一點發涼,抬眼間,雨水已經嘩嘩落下。


    張奎閉上眼,任雨水衝刷著自己的麵龐。


    活下來了…


    鬆口氣的同時一陣恍然。


    自穿越而來,本來小日子過得挺美,有錢有勢有兄弟,還有係統來相助,主人公光環常伴吾身。


    誰知…


    鬼兵壓境仿若一場噩夢,


    前身所有一切化為泡影。


    剛才那是什麽?


    自己終究小覷了這個世界…


    血水順著身體而下,傷口已經失去知覺。


    張奎茫然四顧,雨水衝刷著一具具屍體,這些往日鮮活的漢子已經是去生命,那一聲聲憨直的“大哥”也隨之遠去…


    “不行,不能讓這些笨蛋泡在水裏…”


    張奎呢喃著,搖搖晃晃走了過去,一下子跪在泥水中,用手一下一下刨起了土…


    ……


    半個時辰後,餘塘縣近郊。


    天空陰雲依舊,哢嚓又是一聲炸雷,山林間陡然閃過亮光,兩名身披蓑衣的騎士在雨中不斷催馬前行。


    迅捷的馬蹄踏過山道水坑,濺起大片泥水,路邊一具倒下的屍體眼珠子已經發白…


    來到一處山崗,馬兒突然嘶鳴著抬起前踢後停下,兩名騎士低頭看向山下。


    哢嚓!


    又是一聲雷響,


    電光中,一片死寂的縣城在山下若隱若現。


    “師傅…”


    蓑帽下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你急著來這兒幹什麽?”


    “哈哈哈…”


    另一名騎士抬起頭,卻是個獨眼白須的老頭,“當然是來發財!”


    “聽聞餘塘縣遭了邪崇,欽天監過兩日才來,咱們可得搶在別人前頭去找些銀子。”


    另一名騎士也抬了抬蓑帽,俏麗的少女麵孔上滿是不解。


    “欽天監不是鎮國誅邪麽,怎麽如此懈怠?”


    老者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吹的什麽牛皮,他們要是能鎮了國,怎會放著那大大小小的妖邪禁區不敢惹?糊弄百姓而已。”


    “聽聞這次就是‘將軍墓’出世,他們早就收到了消息,屁都不敢放,隻等著來收屍而已。”


    “將軍墓…”


    少女皺了皺眉,“那是什麽地方,屠滅餘塘縣又是為了什麽?”


    老者搖頭,


    “妖邪的事我們凡人怎會清楚?咱們走江湖的隻為求財,反正記住那些地方繞著點就行,走啦!”


    說完,轉身催馬,帶著少女沿山道而下。


    行至渡口時二人還在聊著天。


    “師傅,咱們不會遇到邪崇吧?”


    “放心,邪崇犯境後連鬼影都不會…我娘勒個批!”


    老者剛迴徒弟一句,轉頭就嚇得麵無人色,連忙勒住馬。


    隻見路旁大樹下,一個黑糊糊的影子正跪在地上一動一動刨著土,旁邊是滿地的死屍。


    看到他們後,那身影緩緩扭過了頭,布滿泥水血水的披散亂發間,是一雙兇戾無神的眼睛。


    少女嚇得臉都白了,


    “師傅…那…那是什麽?”


    老者咽了口唾沫,仔細一看後稍微鬆了口氣,“沒事兒,是人…”


    說著,在馬上拱起了拳頭,


    “這位兄弟請了,老夫劉貓兒,不知…”


    噗通!


    高大的身影直挺挺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老者有些尷尬地放下拳頭。


    少女翻身下馬探了探對方鼻息。“師傅,他還活著!”


    老者也跳下馬,湊近後忍不住吃驚,“好一條大漢!”


    隨後打量了一下四周,瞳孔微微一縮,眼中若有所思。


    “冬兒,動手救人!”


    “師傅,咱又不是俠客,救人幹什麽?”


    “教你個乖,周圍地麵淩亂,必是經過一番大戰,這漢子能從邪崇手中活命,身手想來不凡,雪中送炭總是樁不錯的買賣。”


    “萬一這家夥翻臉不認賬呢?”


    “哈哈哈,都快死了還想著埋葬同伴,壞不到哪兒去…”


    ……


    黑霧、鬼兵、雷電…


    唿!


    張奎喘著粗氣猛然驚醒。


    他看了看四周,


    陽光透過屋頂破洞,照在掛滿蛛網灰塵的神像上,地上胡亂鋪著毯子,渾身繃帶正在滲出血跡。


    這個地方他有映像,是縣城附近山上的破廟,年久失修很少有人來。


    張奎突然想起昏倒前隱約看到的兩個影子,心中明悟是被人救了。


    突然,他繃緊身體看向了廟門外,有兩人腳步聲越來越近。


    “師傅,咱們發財了。”


    “嘿嘿,這就叫跟著為師有肉吃,欽天監的人估計很快就到,咱們快點離開這裏…”


    看到進來的兩個身影後,張奎神色稍緩,是救自己的兩人。


    “呀,你醒了…”


    少女先是驚訝,隨後警惕地將身後包裹勒緊。


    張奎點頭,掙紮著站起拱手,


    “張奎多謝二位相救!”


    昨晚的情況他很清楚,自己思維混亂一身是傷,要是在雨裏泡一晚上,還真不一定能挺過去。


    無論這二人是什麽身份,能搭把手都是大恩。


    “好說。”


    矮瘦獨眼老者笑道:


    “老夫劉貓兒,這是徒弟李冬兒。張兄弟是本地人吧,能從‘將軍墓’手裏逃脫可是真難得。”


    張奎一愣,眼中泛起兇光,


    “你知道‘將軍墓’?”


    劉老頭嚇了一跳,隨後眼咕嚕一轉,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當然知道,不過咱們得先算個賬?”


    張奎眼睛微眯,沉聲問道:


    “算什麽賬?”


    普通人看到他這樣子總會心驚肉跳,劉老頭卻一點兒也不怵,反手從懷中掏出一個算盤。


    “你看,‘將軍墓’的消息老夫可以告訴你,算個百兩銀子,加上救命錢呢,算你5百兩。”


    “你不會認為自己的命不值這些吧,況且老夫還幫你埋了同伴呢…”


    張奎一愣,眼中泛過一絲感激,“值,一千兩都不為過,我這就迴家給你拿!”


    “哎,等等…”


    劉老頭連忙伸手攔住,


    “老夫敢保證,你這迴去肯定是個死。”


    張奎眉頭一皺,“怎麽說?”


    劉老頭微微一笑解釋了起來。


    原來朝廷那欽天監是個欺軟怕硬的衙門,普通邪崇還能出手,像這種厲害的妖魔勢力根本不敢招惹,反倒是會打掃搜刮一番。


    當然,對百姓自然是另一套說辭,許多混江湖的人心裏都門清,隻是不敢說。


    現在迴去,不僅拿不到錢,反倒是會丟了性命。


    張奎沉默了一下,突然搖頭失笑,“原本以為是個太平世界,卻沒想到朗朗乾坤後白骨一片。”


    “可笑可笑…”


    ……


    兩日後,張奎在山上看到欽天監的人馬盡數散去,立刻向縣城而去。


    城外密密麻麻全是墳包。原先人來人往的小城如今已淪為鬼域,一片狼藉。


    每個大戶人家裏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包括他藏在臥室床下的上千兩銀子也消失不見。


    張奎對這些並不在意,盯著縣城中央一個數百米的巨大深坑若有所思。


    這裏原先是縣衙所在,看來下麵埋了什麽東西,才是餘塘縣遭災的原因。


    隨後,他又來到了手下們埋葬的地點,坐在地上,拿出從酒館翻出的一壇老酒。


    喝一碗,倒一碗,直至精光。


    沉默了一會而後,張奎哈哈一笑,一下子將碗扔掉,“今生緣盡,兄弟們路上走好,走啦!”


    起身後,張奎隨手拾起一根樹枝,將滿頭長發挽了個亂七八糟的道髻,大踏步向著遠處的劉貓兒師徒走去。


    “劉老頭,你說要我打工還債,總得有個去處吧?”


    “哈哈哈,江湖之大,天地之廣,何處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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