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公府也是鼎盛之家。鎮國公的兒子們正在外麵迎客,見了寧國公下馬車,馬上迎了過去,一人一句伯父,然後親自帶著眾人進府。


    穿過前麵一個院子,再轉過幾處遊廊,便要男女分開走了。男女宴席地方各不相同,就是為了避嫌。所以,她們今日其實是見不到男客的。


    栗氏之前就跟盛宴鈴說過這個規矩,還道:“所以說,便要將你往端莊大氣上打扮,夫人們都愛大氣的姑娘。”


    畢竟以後是要管家。她們尤其不喜歡小家子氣的,也不喜歡笨的。


    盛宴鈴因為這個,還有些不喜歡京都。她想,比起京都來,嶺南雖然窮苦了些,卻沒有這麽多規矩,她從前雖然不經常出門吃宴,但吃宴的時候,夫人姑娘們都是鬆弛的,愛笑的,不像現在,人人都笑得恰如其分,像是拿著尺子量出來一般。


    她也不是覺得這種笑不好,而是她不會這般笑。不會這般笑,便像個外來客,其實一眼就被看穿了,比如現在,姨母帶著她跟各家說話的時候,眾人第一句話就道:“剛來京都吧?哎喲喲,還帶著嫩呢。”


    栗氏就笑,“你們別打趣她,她是個嘴巴笨的實心眼姑娘。”


    盛宴鈴盈盈屈身行禮,抿唇笑著不說話,顯得害羞卻又大方。五姑娘已經被別的相熟姑娘拉走了,就隻有她一個跟在姨母身邊。她頗為緊張,怕出聲露怯,便幹脆裝靦腆。


    夫人們就善意的笑出聲,“跟你們家小五一個性子,怪不得黏在一塊。”


    栗氏能帶著盛宴鈴來見這些人,說明還是跟她們相熟的,見了麵,讓盛宴鈴露了臉,又滿心滿意的表明自己對這個外甥女的態度,便不再主動說要給她選夫婿的話,這是世家大族的矜持。


    然後就要說幾句其他的話。栗氏這段日子忙著跟老太太鬥法,很多事情都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比如說太子寵妾之事。


    在鎮國公府裏談及此事確實不好,畢竟是太子妃娘家。但幾位夫人好久沒見,這事情說得小聲點也能說。


    她們哪個也忍不住,於是就有夫人道:“太子妃良善,那妾室卻是飛揚跋扈得很,聽聞才剛剛懷了孩子,就在東宮裏麵叫叫嚷嚷的大鬧了一場,瘋瘋癲癲的。”


    栗氏也聽聞了此事。但她不知道那妾室叫嚷了什麽。


    另外一位夫人便道:“叫嚷什麽不知道,隻知道是大吵大鬧的哭著往外麵跑。”


    當然是沒跑出去,但此事很多人知曉了。皇城底下,哪裏有新鮮事情呢?諸位夫人們皆有自己的看法。


    “妾室們爭寵的手段,咱們還能不知曉?估摸著又要栽贓陷害誰。”


    “哭著可憐,哎喲喲,梨花帶雨的,男人看見了能不心疼?”


    “聽聞還是打著赤腳往外麵跑的,真是有傷風化。”


    “再是想爭寵,害人,也該為著肚子裏麵的孩子著想,所以說,這些妾室,根本就是隻顧自己的寵愛,連孩子也不顧了。”


    這般說一說,半點不提及太子妃。誰也不會提不能提的話,於是點到為止,又說起其他的事情來。


    盛宴鈴裝模作樣端莊大方卻又偷偷豎著耳朵聽了一迴,聽見了這家的兒子突然發瘋,要去做和尚,那家的女兒實在不懂事,竟然還會些栽贓陷害的手段。她還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宋青雲。


    夫人們擠眉弄眼,沒有把不舉兩個字說出來,但盛宴鈴卻瞬間懂了。


    栗氏當然早就知曉了!但她還要當做不知道,捂著嘴驚訝的道:“……這種事情,怎麽會傳出來?我可一點沒聽說。”


    一位夫人便道:“這事能說?宋家藏著掖著呢!我還是跟周家的夫人走得近,這才知曉的。”


    栗氏就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我記得,周家的嫡長女嫁到了宋家做宗婦吧?”


    是。宋家的事情,她作為兒媳婦自然是知曉的。她還幫著找了大夫看,說是天生的,看不好。


    這位大少夫人是京都有名的大嘴巴,即便宋夫人再三叮囑,她還是沒一會兒就告訴了就多人。


    宋青雲此人吧,在外麵性子還是和和氣氣的,有許多好友,但他常年跟於行止在國子監爭風光,無形之中打壓了不少人,便有人心存了氣,一聽說此事,立馬當做熱鬧瞧,與他宣揚得轟轟烈烈。


    反正,他的名聲就毀了。往後好人家的女兒是不會嫁給他的。嫁過去做什麽?守活寡?


    都是有頭有臉的人,誰也做不出這事。


    栗氏幸災樂禍,還要收斂笑容假模假樣的說一句,“哎,真是……天妒英才。”


    “誰說不是呢。”


    “也是可惜了,往後怕是國子監的人提起他來,說的不是才名兒是這般的名聲,真不好聽。”


    盛宴鈴就發現了,宋青雲的缺陷瞬間淹沒了他的苦心經營了多年的才華之名。


    這可真是不好說,但她也幸災樂禍的低下頭笑,覺得老天自有報應。


    但說起宋青雲,夫人們自然也想起了另外一位英才於行止。這位也是栽了個大的,得罪了寧國公府,前幾日就收拾行囊出京去了好不可憐。


    但盛宴鈴還在這裏,她們便不好說。栗氏卻是想聽聽於行止慘狀的,還要在諸位夫人們麵前說說他的八字命硬,便興奮的支開盛宴鈴,“你去找你五姐姐,我與你嬸娘們說說話。”


    盛宴鈴便行禮離開。


    五姑娘跟三位姑娘在亭子裏麵說話,她剛剛跟著姨母是在花園角落裏。從角落走到亭子裏,需要經過一條小道,這條小道之上,花叢密生,看著像是沒有打理過的,頗有野趣,但也像是特意這般露出一股“野”來,便成了四不像。


    盛宴鈴會賞花,看得出這小道的好與壞,但當她被當做花賞的時候,還是有些膽怯的。


    這一路上不少姑娘都在看她。有偷偷看的,有光明正大看的。她強忍著走到涼亭裏麵,一直抬頭挺胸,堅決不給寧國公府丟人。


    但到了亭子裏,聽見五姑娘笑話她,“你瞧見沒,多少人看你看直了眼睛。”時,她就瞬間卸掉這口氣,軟趴趴的趴在五姑娘的身上起不來了。


    五姑娘摟著她軟腰直笑,“瞧瞧你,瞧瞧我,豔福不淺。”


    亭子裏麵其他的姑娘也笑起來,各個善意得很,很快交談起來。盛宴鈴就發現,雖然五姑娘在家裏的時候好像不善言辭,但是在外麵交際起來,也是厲害的,幾句話就說得人開懷大笑。


    她們正在說小名。


    男子二十歲及冠,那時候才會有表字。女子十五歲及笄,也會有小名。但是大多數人都是在名字裏麵取一個字相疊。


    比如說,五姑娘閨名一個曦字,小名便叫曦曦,這些姑娘都是如此叫她的。


    但有的姑娘會單獨取一個。比如現在亭子裏穿黃色衣裳的這位,她是刑部尚書的女兒,她爹一生研究刑律典法,為人可是嚴正,給她取名叫正氣。


    沒錯,是真叫正氣。那她小名叫什麽呢?正正?氣氣?便要重新取一個。


    她是這裏最小的,剛剛滿十四歲,正在愁十五歲的小字。


    她道:“你們不知曉,我現在正是擔驚受怕。就怕我家阿爹又給我取什麽勇勇的小字。”


    聽得盛宴鈴也笑起來。不過,這位姑娘很快又振作起來,道:“我自己也想了一個略微好聽些的,男女都可用,說不得我爹會同意,你們幫我參謀參謀。”


    盛宴鈴好奇:“是什麽小字?”


    “蘭時。春日裏的那個蘭時。你們覺得怎麽樣?”


    盛宴鈴就想起了大雄寶殿寺裏擺的那一盞長明燈。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那位逝者的名字,就叫景蘭時。


    她就不說話了。這事情說不得。倒是五姑娘和其他兩位姑娘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想要說什麽,又有些遲疑。


    一時之間,氣氛竟然有些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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