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許事違才覺得任瑀玦與柔兒二人停下來了,也才往外看。


    外麵兩人的衣衫還未穿好,還在微微喘著氣,許事違又環視了一圈,隻見剛才自己要移開的木柴竟然已經遠離了牆,後麵隱約有一個不足他半個大的洞,裏麵冒著微微的酒氣。他心頭一震,想是剛才那人用了縮骨功藏在裏麵,趁著許事違閉了視聽之際溜了出去,因為他看見了門現在微微打開了一點縫隙。


    許事違暗忖錯失了良機,現在那二人已經迴過神來,憑著自己的體型,不被發現而從門或窗出去,卻是是難,因為門窗都是關著的,他要出去總要打開。現在二人必然緊張,一點點聲響說不定都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兩人還是擁著,許事違慢慢看著,卻發現了一點問題。


    問題是在那個柔兒身上。


    任瑀玦現在唿吸紊亂,粗細不一,顯然還是沒能緩過氣來。可奇怪的是,那個柔兒雖然也是不住喘氣的樣子,可是唿吸之間卻是有著規律,完全不像任瑀玦一樣。


    她可是個“弱”女子,這種情況當然反常。所以許事違可以斷定,她這是一種吐納的方法,也就是說,她會武功。


    “瑀玦,老爺現在病重,我們還這樣……不好吧……”柔兒的聲音確實很柔,像是對人有一種魔力。


    “唉!”任瑀玦歎氣道,“爹現在的病重,我又如何不知。隻是今天……今天我的心實在亂……”


    “是為了今天賭場中的事情?”柔兒開始為他穿衣,道:“不過不還是有驚無險嗎?沒事的,玥瑚能處理。”


    “哼!”任瑀玦略帶怒氣,“我氣的就是我這個好妹妹,什麽事情都要管,絲毫不把我這個哥哥放在眼裏。”


    許事違暗道:“今日若非你妹妹,看你怎麽交代。”


    “再怎麽說你們都是親兄妹……”柔兒梳理著自己的頭發,道:“我看老爺這幾天,也在擔心。”


    “擔心?爹現在還擔心什麽。反正明天玥瑚就能嫁出去了,隻要她出了門,任家還能有什麽事?”任瑀玦冷道。


    許事違又是大驚,他怎麽沒聽到過任玥瑚要出嫁的消息。這樣一來,看來任瑀玦的意思便是任玥瑚不僅要出嫁,而且任家的事情也與她無關了。


    難道要許事違跟任瑀玦交涉嗎?許事違真是不想跟他有什麽幹係,更怕這個大少爺不成氣候。


    “老爺還不是擔心任家以後……”柔兒道,“昨晚半夜他突然驚醒,還忙喚我的名字,我問他怎麽了,他說他現在後悔了,他怕家業交給你……交給你後……”


    “交給我後就要敗光?”任瑀玦帶著怒氣,“哼!他就知道什麽事都讓玥瑚辦,到頭來還說這樣的話!”


    “老爺畢竟是你爹……”柔兒的聲音似乎變得傷感,“我本來是個孤苦無依的女人,若非老爺納我為妾,隻怕……”她的眼神變得暗淡,又道:“我跟著老爺雖然不久,但我也看出來他對你和玥瑚都是一樣的……”


    許事違道此刻也算是知道,任家這個不孝子,竟然和自己父親的小妾偷情,心裏的滋味不知為何是酸的。他當然是為英明半生的任時傷心。


    “好了……”任瑀玦似乎不想再讓她說下去,道:“時候差不多了,我們趕緊走吧。”


    他二人自然是出去了,許事違卻沒出去,他也沒想到今夜竟然還碰上了這件事。


    他並不是個愛管這些閑事的人,但他已經決定,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任家的產業毀在任瑀玦手上。


    正在許事違出神之際,木門一開,黑影閃出!


    “不好!”許事違暗叫了一聲,身子已經跟了出去。他才明白,剛才那人隻是出了藏身的洞,後來藏在房梁上,然後用內功微微開門,想騙得許事違先出去。但見許事違遲遲不走,耐不下性子,所以趁機先溜了。


    許事違跟著,卻也有些吃力。正如他所料,那人是個有經驗的飛盜,而且早就查探清楚了這裏的地形,憑著高超的輕功,許事違當然抓不住他。可許事違的武功之強,當然也不會被他甩掉,兩人就是這麽追追趕趕,絲毫沒有放鬆。


    隻是許事違覺得奇怪,連連越過了幾座大屋子之後,竟然就是一片無房屋的園林。


    這片園林並不大,可是一切的布置卻是渾然天成。多點花木,少點亭台,徐徐晚風,柔柔月光,正是自然之美,未覺雕飾之痕。


    許事違緊緊追著,但在這裏卻也有些放鬆了。當然,能不被這裏景色吸引去絲毫精神的,恐怕不該是人。


    晚風吹動了看不見的晚雲,遮住了月亮的光輝。


    陰影之中,一座小樓的輪廓映著熹微星光,比夜色略微深了幾分,描畫出的痕跡,閑逸隨適,正是和正中刻著它的名字“疏星樓”一樣。


    閣樓上,窗戶輕開,一點燈火剛剛熄滅,想來是人剛剛要睡了。


    一切都沒有什麽特殊的。


    可是許事違就是愣了一下,他看見那個人飛身進了閣樓。


    要追一步,就要進去。可是樓裏應該有人,對吧。


    果然應該追一步,畢竟他現在也對這個人感興趣了。他腦中轉了無數個念頭,猜測這人到底是誰,可還是不能確定。


    那就追吧,許事違一步飛入,幾乎沒有聲音。


    可是許事違真正進來了,才知道自己錯了。這間屋子所有的家具都靠牆,沒有一個地方能容他藏身。


    但是同理,那個人不也應該無處藏身,不對嗎?


    當然是對的,那老人就在窗旁,許事違一進來,就能看見他。


    當然,那個人不會讓許事違就這麽抓住他。


    他一掌擊出,沒碰到許事違。


    可是許事違卻不得不擋這一掌,因為這老人使的正是“虛無掌力”,內勁憑著他的意圖,無形無跡。


    這一擋之下,他當然能逃走,隻是逃走之前,用了極微弱的力量又發了一道虛無掌力,徑直打向床上。當然,他沒忘關窗戶。


    窗戶是向內推的,許事違總不能撞爛窗戶,所以隻能拉。


    拉開窗戶當然就慢了一步,而那老人的第二道虛無掌力當然是有用的。


    床上的人醒了。


    許事違也無奈的笑了。


    隻要看見了,他的身形就實在太容易認出。


    所以床上的人當然也認出了他。


    朦朧的星光與月光,照進了疏星樓。


    隻是月光潔白,卻好像不如她的皮膚晶瑩。


    一切都好像是奇異的。


    她隻披著一間白色的綢袍,淡雅樸素。美麗的麵容帶著幾分睡相和勞累帶來的蒼白,星眸淺睜,任誰都想想不出她竟還有現在這幅模樣。


    當然,許事違自己都想不到,這裏是她的居所。


    當然,在任家能住在這樣的屋子裏的女子,當然是任家二小姐任玥瑚了。


    任玥瑚終究還是沒顯露出半分慌張,她那份沉穩立時就占據了這間屋子。正是這麽一股氣,能夠平定一切的氣勢。


    許事違也是第一次覺得,一個女人不說話也會這麽厲害,甚至讓他都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似乎叫做“害怕”。


    當然許事違不會真的被她嚇住,幾乎成線的眼睛稍稍睜大,與她對視著。


    這個時候便是兩種氣的較量了。兩股都是霸氣,隻是其中一股是由女人發出的,而且還是個年輕少女。


    許事違覺得有壓力,任憑武功,他當然不怕,因為任玥瑚根本不會武功。隻是任玥瑚天生下來,就是這麽一個人。


    也幸好,這場較量無勝無負。


    “半夜前來,閣下到底有什麽事?”任玥瑚終於先開了口。


    許事違輕輕的笑道:“誤會一場,有賊偷了我的東西,追到了這裏而已。”


    任玥瑚當然會自己思考,得出的結果也當然是許事違並沒說假話


    。


    “既然你到了這裏是誤會,我們也該聊一件事。”任玥瑚的神情,仍舊是帶著一股“氣”,這股“氣”令得許事違都有些緊張。


    “請講。”許事違道。


    “閣下今日所為,到底什麽意思?”任玥瑚的語氣,表示她想也必須聽到真話。


    許事違當然也沒打算說假話。


    “實不相瞞,我除了要還任二小姐的錢外,還打算跟任家做一筆生意。”許事違道。


    任玥瑚的臉上,掛起一絲高深莫測的笑,道:“做生意?我們任家在這一片,凡是正經生意都可以做。閣下想做什麽別的生意,還請免談吧。”


    許事違仍是冷靜地道:“任姑娘放心,我要做的生意絕對都是正經生意。隻是我怕任家不肯,才這麽做。任姑娘明白了嗎?”


    “先說來聽聽。”任玥瑚道。


    許事違道:“西湖畔原來白帆會總舵的宅子和城西的一座定南將軍老宅,現在都是任家的產業,對吧?”


    “不錯。”任玥瑚仍是不願意露出多餘的情緒。


    “既然如此,我說要買下這兩處房產,算不算正經生意。”許事違道。


    任玥瑚道:“這個當然算。隻不過閣下要買這兩處房子幹什麽?”


    “作莊園,作宅邸,這些應該不是賣方應該問的事情。”許事違道。


    任玥瑚卻搖搖頭,道:“可是有兩個問題。第一,白帆會的地方風水絕佳,又有白帆會曆代英靈鎮守,我們已經有將其建成祠堂的意向,所以決不會輕易出手。第二,城西那座老宅,在南北朝時的一年,北魏強兵襲擊,那是一位皇族定南將軍的封宅,已經荒廢多年,我們買下根本不打算出手。”


    許事違笑了笑,好像本來就知道會這樣,道:“我也說兩點。第一,白帆會那裏確實是風水寶地,我能買下來也是為了給一位已去世的朋友修建墳穴,隻是那裏風水雖好,卻不適宜修祠堂。第二,城西那座老宅,你們也不用白費心思,裏麵的秘密你們找不出來。”


    當然,許事違說到第二的時候,任玥瑚的臉色變了一下。


    “這麽說,閣下知道其中的秘密,所以才要買下來。”任玥瑚用最快的速度迴複了平靜。


    “或許,現在世上除了我,沒人解得開這個秘密。”許事違道,“如何,任姑娘覺得這筆生意可不可以談。”


    任玥瑚好像起了一點興趣,道:“這筆生意我有興趣,隻不過眼下還有一個問題……”


    “是任姑娘的婚事?”許事違道。


    任玥瑚終於是完完全全的表露出了吃驚,但隨即又冷靜地道:“閣下知道的倒不少,這件事情就連的高官富商,也沒有多少有資格知道。”


    “哦?這還要什麽資格?”許事違不解。


    任玥瑚又是淡淡地笑了一聲,道:“看來閣下知道的也不多。你還不知道,我父親出的主意,便是明日未時之後,在高官富商聚集之時,在任家宅院之中,拋繡球招親。”


    原來事情是這樣,許事違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任時竟然就要這樣決定自己這個女兒的終身大事。


    “所以說閣下想做的買賣,現在跟我談也是無用。至於我父親,他現在的病情剛剛好轉,你要談也隻能和我哥哥談了。”她的一雙大眼睛透露著一絲深意,是不是告訴許事違,這事情跟任瑀玦談是遠不如和她談容易、方便。


    “當然,閣下若真是誠心想做這個買賣,也並非不行。”她的語音又微微一沉。


    許事違道:“這個辦法,是否先要保證任姑娘明日的婚事先……”他的神情中已經體現出了“泡湯”二字。


    任玥瑚當然是聰明人,道:“閣下既然要做交易,當然是有來有往。我可以答應。隻要閣下能保證明天的事情不了了之,我留在任家,閣下的要求我可以考慮。”


    許事違暗歎,她口中仍是“考慮”二字,這份謹慎可能就會出現問題,當下見事情有戲,也就追打一步,道:“任姑娘剛才所說‘誠心’二字,鄙人現在有了,隻是任姑娘似乎還欠缺了一點。”


    “白帆會的地還是我父親做主,而城西的古宅雖然現在還是我的,但其中秘密閣下既然也知道,就該明白我不會輕易將它出手。我所謂‘考慮’,也是可以協商。”任玥瑚又緩了緩聲。


    “我也知道任姑娘的能耐,我也可以保證,隻要任家肯做這一筆買賣,價格絕對不會少一分。”許事違道。


    任玥瑚又道:“閣下手上珍寶無數,出手闊綽,這點倒不怕你失信。”


    許事違又道:“隻是我還想問問,明日之事,任姑娘所謂‘不了了之’到底是想要怎麽收場。究竟是任姑娘隻想破壞明天的招親,還是……”


    “或許我該說‘永絕後患’。”任玥瑚道,“總之我並不想出嫁,所以如何,就該是閣下要做的。”


    許事違轉過幾個念頭,道:“好,這件事情交給我處理。隻是任姑娘勿要忘了你要做的事。”


    “閣下放心,任家的信譽也不用我多說。”任玥瑚整好衣衫,緩緩走到許事違身邊,道:“我們就算是達成了這樁交易,還用不用我寫個字據?”


    “這份字據就不用了,就算真寫也不好寫。”許事違道,“我們擊掌為約也就是了。”


    “好。”任玥瑚與許事違擊掌三次,也變算是立下了這個協定。


    然後當然無事,許事違便要走了。雖然他知道,自己絕對追不上那個人了。


    不過這一趟,他也算是大有收獲。與任玥瑚達成了這項協定,算是最大的一件事,也是最有用的一件事情。雖然完成起來確實有一定困難,但許事違也會想出辦法。


    另外一件事情便是夜談任家,還撞破了任瑀玦的事情,至少讓他看清了任家的情況有了些了解,方便下一步的行動。


    最後,便是明白了那個老人到底是誰。他並不像易容,以他的年紀和最後使出的虛無掌力,隻有人稱“無影神盜”的虞清楓符合。在百十年前“無影神盜”虞清楓和“妙手”繆壽兩人聯手入禁宮,生是將唐明皇和楊妃吐出還未落地的荔枝核偷了出來,之後名震天下。許事違覺得自己被偷也不算太“丟人”。隻不過虞清楓退隱多年,今日出現也是個迷。


    許事違想著,迴到了客棧之中,卻沒想到龍戰雲竟然已經迴來了。


    “許小子,你迴來了!”龍戰雲的臉上竟然是帶著笑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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