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來, 周國天氣依舊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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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好時，蘇蘇便摸索著在冷宮裏活動，冷宮什麽都沒有, 她的血液中傾世花的神力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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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玉成為她的眼睛, 為她指路, 防止她磕磕絆絆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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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世花摧殘著她的身體，讓她越來越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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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粉白宮裝在她身上顯得有幾分空蕩, 腰肢纖細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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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多柳樹, 閑暇時，蘇蘇走出冷宮的院落, 會去折幾支枝條, 迴來以後, 削尖柳枝布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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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造真正的神髓，她得把傾世花裏注入陰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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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每當她黃昏去折柳樹，總會遇見嘴碎的宮人談論最近受寵的昭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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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對昭華夫人也太好了吧, 聽說這幾日, 送去夫人宮裏的賞賜源源不斷。”
</p>
“你們沒聽說嗎, 昭華夫人生病, 還是陛下親自照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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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小順子犯錯，陛下勃然大怒，夫人求情, 陛下立刻就不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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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什嗏送來的寶物，陛下都用來討昭華夫人歡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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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笑語穿過一牆之隔的冷宮，透入蘇蘇黑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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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聽見她們也提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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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們說, 陛下對冷宮這位，是什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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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啊, 聽說以前在夏國，陛下就對她恨之入骨，如今留著她，也是為了折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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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先前她險些做了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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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嗤笑說：“她現在眼睛都瞎了，如果陛下真的喜歡她，什嗏的寶物為什麽不給她。要我說，陛下厭惡她還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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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握住柳枝，不知道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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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吹動她素淨的衣裙，她扶著宮牆，慢慢走迴去。柳枝可以引陰氣，她盤腿，引冷宮的陰氣進入左眼的傾世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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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氣入體，冷得她瑟瑟發抖，皮膚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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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複一日，蘇蘇也漸漸習慣。陰氣進入傾世花，她的眼睛不再經常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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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快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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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日夜晚，她坐在井邊浣洗自己的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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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玉突然說：“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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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動作頓了頓，繼續洗。澹台燼來得悄無聲音，他沒讓人跟，也沒拎琉璃燈，就在遠處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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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帝王冷冷看著清瘦的少女洗完衣裳，抱著木盆從他麵前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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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裏安靜漆黑，她仿佛已經習慣，沒要人扶，熟悉地走過井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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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色安靜，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半點兒也不像看不見。
</p>
少女似乎沒發現自己，眼見她就要走進屋子，澹台燼下意識跟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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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他步子停下，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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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玉說：“他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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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有勾玉，蘇蘇根本不會知道他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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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枚滅魂釘在他心髒裏，將他徹底變成了一個冰冷刺骨的人。若真還有略微失控的時候，約莫是每兩月一次蘇蘇結春蠶的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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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一麵嗤笑，一麵逼她哀求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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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肌膚相親時，他偶爾失控，會忍不住失神地看著她。然而也隻有短短一瞬，澹台燼便會恢複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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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時，蘇蘇當作不知道，該做什麽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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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永生花之前，她對他還有過期待，現在心裏一片荒蕪，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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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數著日子等陰日陰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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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十一月份，宮裏不久會有一場宮宴，葉冰裳身體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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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花入體，她的傷口毫無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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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慧幫她梳妝，看著鏡子裏嬌美的女人，忍不住讚歎道：“夫人越來越美，誰能想到，永生花連夫人的痼疾都治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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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葉冰裳看上去唇紅齒白，她撫了撫自己的臉，露出一個溫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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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慧喜悅地說：“最近陛下忙著清繳八皇子等餘孽，不久周國就徹底太平了。夫人知道嗎，過幾日宮裏有宴會，那一天其實還是個特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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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特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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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慧湊近葉冰裳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葉冰裳臉上瞬間變得微紅，嗔怪地看了小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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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慧說：“奴婢可沒說錯，人人都說，這一日求子最靈了。周國人人都信這個呢，夫人如今身子大好，隻要屆時留住陛下，來年定能生個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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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冰裳說：“就你這丫頭嘴碎，也是我考慮不周，早該把你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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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開始前，小慧給葉冰裳打扮好，葉冰裳去尋澹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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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得不湊巧，澹台燼還沒去宴會，卻在梅花樹下，和一個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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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冰裳一看，似乎是負責追捕八皇子之一的大人。澹台燼一向重用能臣，這位大人升官很快，澹台燼頗有培養心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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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著一張十分年輕英俊的麵孔，大概半個月前，葉冰裳見過這位大人，貌似姓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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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齊大人意氣風發，而現在一身官服的男人，眼中死氣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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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冷冷看著齊墨：“想好了？真要辭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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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叩首：“臣枉顧陛下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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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脫下帽子，嘴唇沒有半點兒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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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見留不住人，淡淡說：“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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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起身離開，路過葉冰裳時沒有反應，像一具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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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起身卻宮宴，葉冰裳見他不說話，也隻得沉默跟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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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竹管弦聲中，玄衣青年支頤，冷漠的眼睛看著場上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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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冰裳喊了他兩聲，澹台燼都沒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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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知道，澹台燼的心思不在這裏。是那位齊大人嗎？她心想，齊墨到底來說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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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有種不好的感覺，今日她仔細打扮過，出門時小慧說她人比花嬌，連衣衫上的香，她都細細挑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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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冰裳來周國大半年，雖然宮裏人人說她得寵，可事實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怕今晚依舊留不住澹台燼，而且小暴君心思敏銳狠辣，沒有把握的時候，她半點兒也不敢在他身上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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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不知道下座的葉冰裳在想什麽，他確實鮮少有這樣神思不屬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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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辭官的一番話，讓他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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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他的規矩，齊墨參與了他太多計劃，現在想抽身而退，不死也得留下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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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齊墨放著平步青雲的機會不要，毅然辭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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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該說心如死灰辭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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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齊墨的事，澹台燼知道得很清楚，畢竟他用一個人，必須知根知底才敢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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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夏周兩國交戰，齊墨還是個小校尉，立下不少功勳，在戰場上戰功顯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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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州之戰，齊墨帶兵抄家，殺了一個家族的人，最後偷偷藏起了那家的五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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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一眼就喜歡她，那姑娘也是個烈性子，時時刻刻想要弄死齊墨，給家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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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眼裏沒有戰爭，隻有這個修羅一般的男人殺死了她家人，還強搶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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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她憤怒的是，齊墨在遇見她之前，已有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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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五小姐試過幾次殺齊墨，最後都被他識破。她不過一個柔弱少女，最後強被齊墨納了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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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手段雷厲風行，沈五小姐忤逆他好幾次，故意攪得家宅不寧，他心疼她，卻也難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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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老夫人也不喜歡這個把兒子迷得神魂顛倒的狐狸精，於是趁著齊墨不在，和齊墨的嫡妻一起磋磨沈五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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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在沈五小姐身上屢屢碰壁，幹脆冷眼旁觀。日子一長，他發現沈五小姐身上的刺沒了，對他也低眉順眼，和顏悅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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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為此很是高興了一段時間，對沈五姑娘更加寵愛，夜夜宿在她房裏，要什麽給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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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更是為齊墨產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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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直到昨夜，齊墨奉命去圍剿八皇子的叛軍，沈五姑娘放了把火，燒死了自己和幼子，還有困在老宅的齊墨的親娘和嫡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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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的親人死了個幹淨，沈五姑娘讓他也感受了什麽叫做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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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心如死灰，決定辭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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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看出來，這個手段不錯的臣子，眼裏毫無生意。哪怕自己不出手，齊墨也活不過這個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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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竹聲難以入耳，心髒上的滅魂釘開始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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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撫上心髒的位置，齊墨小妾的事讓他莫名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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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站起來，很想看見那個讓他恨之入骨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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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冰裳忍不住出聲：“陛下！宮宴還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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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步也沒迴頭，淡淡說：“宴會結束你便自行迴去，孤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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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冰裳眼睜睜看著玄衣帝王離開，指甲陷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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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一路來到冷宮，絲竹聲早已遠去。他知道不到十五，自己不該來這裏，他早已經說過，再也不會對她有任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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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手，又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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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是周國皇子，自然也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帝王守著自己愛的人，在今日祈求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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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該來這裏，他冷下神色，掉頭迴了自己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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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會有這樣的下場，是他自己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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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殿裏，噬魂幡在空中旋轉，澹台燼看了它許久，說：“老道士，孤記得你以前說過，有一件法器，可以束縛一個人，讓她永遠離開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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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翻滾，桀桀笑聲裏，老道畢恭畢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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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隻不過，此為邪物，陛下若是使用，對陛下的身體也有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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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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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當即拿出兩隻金色手環：“陛下放心，這雖是邪物，卻也是難得的護身法器，法器不碎，可以庇佑主人安全。她便是死了，貧道也能尋到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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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打量著兩隻鐲子，毫不猶豫把一隻扣在自己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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鐲子自動與他手腕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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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流下一絲血跡，澹台燼麵無表情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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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起唇，帶上幾分嘲弄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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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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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才睡下，門被人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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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立冬，周國雖然沒有夏國冷，但是冷宮破爛的薄衾，也很難捂得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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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床上坐起來，問來人：“你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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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心知肚明，今日不到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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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沉默著，拉起她的手腕，冷冷說：“孤今日聽說了一件事，齊墨的小妾殺了他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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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說：“所以你怕我也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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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她補充：“還有葉冰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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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看不見他的神情，然而男人的氣息在身邊，令她很是難受，她想要抽迴自己的手腕，他卻沒有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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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涼意的聲音響起：“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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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上被推上來一個冰冷的東西，像蛇舔過她蒼白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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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蘇蘇抗拒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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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說：“當然是讓你不好過的東西，死心吧，一旦戴上，摘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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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玉說：“他騙你的，這是鳧茈鐲，一對邪門的法器。他手上也有一隻，和你的是一對。有了這個，你沒辦法離開他七日，若真離開了，你會死，他也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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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勾玉補充道：“同時，也能保護你，讓你免受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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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的冰冷的小手被澹台燼握在掌心，她沉默良久，臉上的抗拒消散，心裏生出淺淺的快意來：“神髓入體，他死不了。天雷下，鳧茈鐲困不住我，澹台燼既然喜歡掌控，便讓他親眼看看，鳧茈鐲是怎麽碎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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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世上萬般，皆由他掌控，而他那時便會知道，這世上許多事，是多麽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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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好時，蘇蘇便摸索著在冷宮裏活動，冷宮什麽都沒有, 她的血液中傾世花的神力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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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玉成為她的眼睛, 為她指路, 防止她磕磕絆絆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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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世花摧殘著她的身體，讓她越來越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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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粉白宮裝在她身上顯得有幾分空蕩, 腰肢纖細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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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多柳樹, 閑暇時，蘇蘇走出冷宮的院落, 會去折幾支枝條, 迴來以後, 削尖柳枝布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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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造真正的神髓，她得把傾世花裏注入陰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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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每當她黃昏去折柳樹，總會遇見嘴碎的宮人談論最近受寵的昭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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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對昭華夫人也太好了吧, 聽說這幾日, 送去夫人宮裏的賞賜源源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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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沒聽說嗎, 昭華夫人生病, 還是陛下親自照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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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什嗏送來的寶物，陛下都用來討昭華夫人歡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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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笑語穿過一牆之隔的冷宮，透入蘇蘇黑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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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聽見她們也提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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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們說, 陛下對冷宮這位，是什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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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啊, 聽說以前在夏國，陛下就對她恨之入骨，如今留著她，也是為了折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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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先前她險些做了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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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嗤笑說：“她現在眼睛都瞎了，如果陛下真的喜歡她，什嗏的寶物為什麽不給她。要我說，陛下厭惡她還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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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握住柳枝，不知道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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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吹動她素淨的衣裙，她扶著宮牆，慢慢走迴去。柳枝可以引陰氣，她盤腿，引冷宮的陰氣進入左眼的傾世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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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氣入體，冷得她瑟瑟發抖，皮膚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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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複一日，蘇蘇也漸漸習慣。陰氣進入傾世花，她的眼睛不再經常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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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快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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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日夜晚，她坐在井邊浣洗自己的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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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玉突然說：“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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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動作頓了頓，繼續洗。澹台燼來得悄無聲音，他沒讓人跟，也沒拎琉璃燈，就在遠處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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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帝王冷冷看著清瘦的少女洗完衣裳，抱著木盆從他麵前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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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裏安靜漆黑，她仿佛已經習慣，沒要人扶，熟悉地走過井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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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色安靜，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半點兒也不像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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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似乎沒發現自己，眼見她就要走進屋子，澹台燼下意識跟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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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他步子停下，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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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玉說：“他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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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有勾玉，蘇蘇根本不會知道他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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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枚滅魂釘在他心髒裏，將他徹底變成了一個冰冷刺骨的人。若真還有略微失控的時候，約莫是每兩月一次蘇蘇結春蠶的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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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一麵嗤笑，一麵逼她哀求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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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肌膚相親時，他偶爾失控，會忍不住失神地看著她。然而也隻有短短一瞬，澹台燼便會恢複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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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時，蘇蘇當作不知道，該做什麽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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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永生花之前，她對他還有過期待，現在心裏一片荒蕪，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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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數著日子等陰日陰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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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份，宮裏不久會有一場宮宴，葉冰裳身體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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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花入體，她的傷口毫無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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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慧幫她梳妝，看著鏡子裏嬌美的女人，忍不住讚歎道：“夫人越來越美，誰能想到，永生花連夫人的痼疾都治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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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葉冰裳看上去唇紅齒白，她撫了撫自己的臉，露出一個溫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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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慧喜悅地說：“最近陛下忙著清繳八皇子等餘孽，不久周國就徹底太平了。夫人知道嗎，過幾日宮裏有宴會，那一天其實還是個特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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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特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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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慧湊近葉冰裳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葉冰裳臉上瞬間變得微紅，嗔怪地看了小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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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慧說：“奴婢可沒說錯，人人都說，這一日求子最靈了。周國人人都信這個呢，夫人如今身子大好，隻要屆時留住陛下，來年定能生個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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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冰裳說：“就你這丫頭嘴碎，也是我考慮不周，早該把你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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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開始前，小慧給葉冰裳打扮好，葉冰裳去尋澹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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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得不湊巧，澹台燼還沒去宴會，卻在梅花樹下，和一個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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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冰裳一看，似乎是負責追捕八皇子之一的大人。澹台燼一向重用能臣，這位大人升官很快，澹台燼頗有培養心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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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著一張十分年輕英俊的麵孔，大概半個月前，葉冰裳見過這位大人，貌似姓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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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齊大人意氣風發，而現在一身官服的男人，眼中死氣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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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冷冷看著齊墨：“想好了？真要辭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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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叩首：“臣枉顧陛下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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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脫下帽子，嘴唇沒有半點兒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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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見留不住人，淡淡說：“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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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起身卻宮宴，葉冰裳見他不說話，也隻得沉默跟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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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竹管弦聲中，玄衣青年支頤，冷漠的眼睛看著場上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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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冰裳喊了他兩聲，澹台燼都沒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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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知道，澹台燼的心思不在這裏。是那位齊大人嗎？她心想，齊墨到底來說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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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有種不好的感覺，今日她仔細打扮過，出門時小慧說她人比花嬌，連衣衫上的香，她都細細挑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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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冰裳來周國大半年，雖然宮裏人人說她得寵，可事實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怕今晚依舊留不住澹台燼，而且小暴君心思敏銳狠辣，沒有把握的時候，她半點兒也不敢在他身上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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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不知道下座的葉冰裳在想什麽，他確實鮮少有這樣神思不屬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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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辭官的一番話，讓他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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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他的規矩，齊墨參與了他太多計劃，現在想抽身而退，不死也得留下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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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齊墨放著平步青雲的機會不要，毅然辭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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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該說心如死灰辭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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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齊墨的事，澹台燼知道得很清楚，畢竟他用一個人，必須知根知底才敢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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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夏周兩國交戰，齊墨還是個小校尉，立下不少功勳，在戰場上戰功顯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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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州之戰，齊墨帶兵抄家，殺了一個家族的人，最後偷偷藏起了那家的五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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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一眼就喜歡她，那姑娘也是個烈性子，時時刻刻想要弄死齊墨，給家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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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眼裏沒有戰爭，隻有這個修羅一般的男人殺死了她家人，還強搶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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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她憤怒的是，齊墨在遇見她之前，已有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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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五小姐試過幾次殺齊墨，最後都被他識破。她不過一個柔弱少女，最後強被齊墨納了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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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手段雷厲風行，沈五小姐忤逆他好幾次，故意攪得家宅不寧，他心疼她，卻也難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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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老夫人也不喜歡這個把兒子迷得神魂顛倒的狐狸精，於是趁著齊墨不在，和齊墨的嫡妻一起磋磨沈五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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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在沈五小姐身上屢屢碰壁，幹脆冷眼旁觀。日子一長，他發現沈五小姐身上的刺沒了，對他也低眉順眼，和顏悅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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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為此很是高興了一段時間，對沈五姑娘更加寵愛，夜夜宿在她房裏，要什麽給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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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更是為齊墨產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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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直到昨夜，齊墨奉命去圍剿八皇子的叛軍，沈五姑娘放了把火，燒死了自己和幼子，還有困在老宅的齊墨的親娘和嫡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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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的親人死了個幹淨，沈五姑娘讓他也感受了什麽叫做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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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心如死灰，決定辭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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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看出來，這個手段不錯的臣子，眼裏毫無生意。哪怕自己不出手，齊墨也活不過這個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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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竹聲難以入耳，心髒上的滅魂釘開始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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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撫上心髒的位置，齊墨小妾的事讓他莫名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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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站起來，很想看見那個讓他恨之入骨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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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冰裳忍不住出聲：“陛下！宮宴還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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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步也沒迴頭，淡淡說：“宴會結束你便自行迴去，孤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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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冰裳眼睜睜看著玄衣帝王離開，指甲陷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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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一路來到冷宮，絲竹聲早已遠去。他知道不到十五，自己不該來這裏，他早已經說過，再也不會對她有任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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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手，又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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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是周國皇子，自然也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帝王守著自己愛的人，在今日祈求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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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該來這裏，他冷下神色，掉頭迴了自己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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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會有這樣的下場，是他自己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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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翻滾，桀桀笑聲裏，老道畢恭畢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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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隻不過，此為邪物，陛下若是使用，對陛下的身體也有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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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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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當即拿出兩隻金色手環：“陛下放心，這雖是邪物，卻也是難得的護身法器，法器不碎，可以庇佑主人安全。她便是死了，貧道也能尋到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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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打量著兩隻鐲子，毫不猶豫把一隻扣在自己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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鐲子自動與他手腕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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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流下一絲血跡，澹台燼麵無表情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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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起唇，帶上幾分嘲弄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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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才睡下，門被人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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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立冬，周國雖然沒有夏國冷，但是冷宮破爛的薄衾，也很難捂得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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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床上坐起來，問來人：“你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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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心知肚明，今日不到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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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沉默著，拉起她的手腕，冷冷說：“孤今日聽說了一件事，齊墨的小妾殺了他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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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說：“所以你怕我也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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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她補充：“還有葉冰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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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看不見他的神情，然而男人的氣息在身邊，令她很是難受，她想要抽迴自己的手腕，他卻沒有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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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涼意的聲音響起：“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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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上被推上來一個冰冷的東西，像蛇舔過她蒼白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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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蘇蘇抗拒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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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說：“當然是讓你不好過的東西，死心吧，一旦戴上，摘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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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玉說：“他騙你的，這是鳧茈鐲，一對邪門的法器。他手上也有一隻，和你的是一對。有了這個，你沒辦法離開他七日，若真離開了，你會死，他也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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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勾玉補充道：“同時，也能保護你，讓你免受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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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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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的冰冷的小手被澹台燼握在掌心，她沉默良久，臉上的抗拒消散，心裏生出淺淺的快意來：“神髓入體，他死不了。天雷下，鳧茈鐲困不住我，澹台燼既然喜歡掌控，便讓他親眼看看，鳧茈鐲是怎麽碎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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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世上萬般，皆由他掌控，而他那時便會知道，這世上許多事，是多麽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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