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最終是艱難地點了頭,雖然看上去還是不甘心,也不知道到時候真的抓到了兇手還能不能和我遵守約定,但是現在,起碼大叔暫時同意了我的看法。


    也因為說起了連環兇殺案的事情,大叔提起了當年校報新聞社的社長:“不過從陸離寫給你的信裏,倒是知道了你們新聞社社長的身份,這也更讓我確定了他的死因必有隱情。我曾經也疑惑過你們前任社長的葬禮為什麽草草結束,為什麽他的家人很痛快地接受了自家孩子的車禍沒有半分質疑。那時候我以為是因為是自己多慮了,現在想來,你們前任社長的離世對於他的家人來說並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甚至用更殘忍的說法,這個世界上除了他謀殺掉的生母,也許真的沒有人會因為他的死亡流眼淚。”大叔歎了口氣說道,“那時候我以為對於生命的冷漠是他家族的遺傳,卻沒想到他家族遺傳給他的除了冷漠還有殘忍。”


    “但是他爸爸還是會因為自己孩子的死而難過吧?”畢竟是親生骨肉啊。


    大叔否定了我的想法:“那時候我自己從他父親的眼中看出了遺憾卻沒有悲傷。”


    我心不由自主地難受起來,連最親近的人都不會難過嗎?前任社長在童年和少年時期到底是過得有多淒慘呢?我心裏有些難過的想到。


    “所以我們新聞社的前任社長才會生出那樣扭曲的性格吧?”想著信裏的內容,我不由得跟著歎了口氣。


    大叔卻在此時搖了搖頭,否定了我的看法:“我記得曾經告訴過你,雖然人作惡有時是受到了外界的影響,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會選擇藐視生命。有些人小的時候,也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他們同樣遭受過來自家庭或者校園的暴力,但是這些人在長大後並沒有因為小時候的遭遇而一蹶不振,反倒是會很堅強地生活著,而且更加懂得尊重生命,比那些從小生活幸福的人更佳懂得關愛他人,心地也一樣的善良。有些在兒時又不好經曆的人會選擇做義工去為其他受害者發聲,避免自己的悲劇發生在別人身上,變成了守護神。都是從悲慘的境遇中長大,不說所有人都會墮落到沒有底線,還是有很多孩子堅強善良的長大了。”


    “所以不能同情壞人。”


    “不是生活讓他們變壞的,是他們自己選擇墮落。”大叔看著還在亮著的手術室上方的燈,指了指自己,“你看大叔就是個典型啊。我們村子裏和我一樣受過窮的人很多,大家都不富裕,有的人選擇好好學習,考上大學,用智商脫離貧困;有的人老老實實幹活兒,去外麵起早貪黑地做好幾份工作,用勤勞脫離貧困;隻有我好吃懶做,不學無術,去混了社會。所以啊,這麽多年看下來,每個人的選擇造成了不同的結局。如果想要得到幸福的話,一開始就不要做昧良心的事情。”大叔看向了我,“你們曆史老師和現在的那個係主任也是,明明那麽的聰明,讀了那麽多年的書,學了那麽多知識,本可以去做很多有意義的事頃,卻要做欺負學生,倒賣文物這樣讓人不齒的勾當,你說是誰斷送了他們的前程呢?是他自己吧?偷東西總有一天會被抓住,喪盡天良的事情做多了是一定會遭天譴的。這個道理連小孩子都懂的。”大叔正說著,手術室的燈滅了,幾分鍾後,護士先走了出來,之後是醫生,後麵跟著推陸離的搶救床,陸離手上站著點滴人還在昏迷中,暫時被安置在了icu病房。


    醫生說手術非常成功,陸離恢複健康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不過要防止病人術後自殺。”大夫隔著玻璃窗看著裏麵的情形和我說道,“病人有心理障礙。”


    大夫指了指自己左臂的位置:“這裏有很多割腕的痕跡,而且從傷痕的新舊來看,他割腕的行為應該是持續了一陣子了,手術後我特意去看了一下他的手臂,最舊的傷痕大概是三年前,傷痕已經完全變白了。而且剛才做手術的時候發現他的腿上也有很嚴重的舊傷,左小腿有骨折過的痕跡。”


    “之前這個孩子也從高處自殺過嗎?”大叔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陸離問大夫。


    大夫搖了搖頭:“傷痕並不是高處墜落時造成的,更像是外部擊打所致,他身上有多處這樣的傷。我想你們一會兒可以和前來調查的警官說一下,我還有其他的病人。”


    有位護士唿喚著大夫去檢查另一位急診病人的情況,大夫匆匆趕了過去,隻留下看著陸離現在發呆的我和大叔。


    “大叔,你覺得大夫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我看著大叔問道。


    大叔隻是愣愣地看著剛剛從鬼門關救迴來的陸離,過了十多分鍾後才轉過頭對我說:“禾智,我覺得很不對勁。”


    我衝大叔點了點頭,再次打開了手裏的那封信:“我也覺得陸離的自首和自殺都很唐突。在讀這件事情的時候,我總有一種他想要結束的不隻是自己的生命的感覺,好像是想要結束所有的事情,我總覺得陸離還是有事情瞞著我。而且他手上和腿上的傷我也很在意。”我想起了剛剛大夫說的話,“既然以前想要自殺的時候沒有告訴我,那麽這次又突然寫在信裏麵這一點很不尋常,另外他腿上的舊傷又是誰造成的呢?”想著這些疑惑,我心裏愈發覺得不安,我甚至有些看不透現在躺在病床上剛剛被救迴的男人,我開始懷疑那些他寫到的那些令人發指的事情是不是真由他所為。


    “你在懷疑什麽?。”大叔的聲音在我耳邊問道。


    我迴過頭看著大叔:“我現在越發覺得我去救他真的是非常明智的決定,我現在開始懷疑他寫著封信的目的了。”我剛想朝大叔揮揮手中的信封,此時我用餘光瞥見有人朝我這邊走了過來,我下意識地把信折進褲兜裏,看向了來人——是大叔報案後,同我們一起進行搜救的警察,我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他是來找大夫詢問什麽時候可以接觸病人的。不過看見了躺在icu病房中的陸離,即使沒有找到醫生他也明白了現在的情況,所以沒有多做停留便離開了。


    看著警官離開的背影,大叔在我耳邊小聲說道:“看來我們得讓小米查查陸離自轉係後的經曆了。”


    迴家的時候,白貓和大黃狗一直在我腳邊打著轉,看到它們我陰鬱的心情多少轉晴了一些。


    不過經過陸離墜崖的事情後,我們今天也沒有了開攤的心情,兩人煮了速凍餃子吃完之後,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了。剛才看著陸離躺在icu病房中的樣子,因為心中對陸離是否真的作案的而懷疑,讓我不自覺地翻起了陸離這幾年在社交平台上傳的生活狀態。並不是說陸離真的沒有作案的可能,至少麵對誌誠的死亡,當時他袖手旁觀這一點是絕對沒有錯的,但是對於誌誠的死是像他在信中寫的那樣由他親手推下大橋這一點,我還是不能完全相信。我開始注意檢查陸離曾經發過的狀態,除了那些我們曾經聯係頻繁時期我所看過的生活狀態,在誌誠死後他的狀態總是更新的非常刻意。雖然我知道他平常喜歡炫耀自己生活中那些會顯得奢侈的細節,但是我總覺得在誌誠出事的一年之後到目前為止,他的炫耀卻顯得刻意有頻繁,似乎在故意將‘自己過得很好’的訊息昭告天下。


    我又翻到了誌誠,這個我已經很多年沒再敢翻閱過的賬號,這次慢慢翻來看,我發現在誌誠出事一年前,竟然幾乎沒有在社交平台上和陸離交流過,在陸離發過的狀態下也沒有留下一貫的調侃,完全不像是陸離之前提到過的兩人因為學校的事情一直聯係的狀況。雖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兩人之間產生了心結,所以互相不再說話,但是以我對誌誠的了解,他若是覺得陸離可疑,或者做了壞事,他一定會追查到底,不斷糾纏著陸離和他去警局,而不是想蹭在網絡上表現的那樣不理不睬。


    考慮到這點,我隻能猜測兩人是因為特殊的原因中斷了明麵上的聯係而轉為更私密的聯絡。想到這一點,我發了消息給小米,讓她也幫我查一下誌誠在被害前一年消費支出的狀態,還有調查一下有沒有可能誌誠還有其他的賬號。


    這是大叔突然敲響了我房間的門,問我明天要不要吃咖喱。


    我打開門問他咋麽突然沒頭沒腦地問起這個問題:“飯攤的菜單不一般都是大叔來訂麽?怎麽突然問起我的意見來了?”


    大叔嘿嘿地傻笑著卻沒有迴答我的問題,而是繼續問我喜歡在咖喱裏加些什麽。


    “蘋果吧。”我想了想之後迴答,“不過有的人不是很喜歡,不過話說迴來我倒是不太願意在咖喱裏放洋蔥。”


    “那你會放梨麽?”大叔又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梨?味道會很奇怪吧?”我猜測著,“估計是有獵奇口味的人會喜歡。就像有人喜歡把咖喱和西瓜一起吃一樣,我雖然很喜歡,覺得味道很清爽,但是我有朋友就覺得味道很平常。不過,大叔還是沒有告訴我為什麽要問這麽奇怪的問題呢。”


    大叔把手上的平板遞給了我:“剛才我看陸離的微博的時候,發現他曾經有一陣非常喜歡曬自己做的菜,有一張圖片上顯示的是,他把梨、土豆、胡蘿卜、洋蔥、牛肉塊還有一些調料放在一起的照片,我覺得像是在做咖喱,但是我不確定咖喱裏麵是不是也會用到梨這種水果,畢竟有的時候年輕人都很喜歡嚐試新的味道。”


    我接過大叔手上的平板看了一眼:“這不是在炫耀刀工或者自己會做飯的事情,而是在炫耀切菜用的刀和湯鍋,是高檔的進口貨,這兩樣的價格比咱們飯攤後廚所有廚具的價格加起來還要貴上很多,包括這個案板都不是國產貨。他很愛炫耀自己‘奢侈’的生活。不過這個梨切塊的大小怎麽都不像是要做咖喱。”我指了指照片中同樣精致的玻璃淺碟裏裝著的冰糖塊,“明顯是想要再做個小吊梨湯,他以前特別愛喝這個。”


    “小吊梨湯啊。”大叔若有所思,“那我們明天也喝這個怎麽樣?”


    我無所謂地答應下來,隨手翻閱著陸離以前的更新:“好奇怪啊。”


    “怎麽了?”大叔關心地探過頭。


    “我記得有句老話好像是講兩個人不能吃一個梨吧。”


    “隻是借著‘分離’的諧音,所以才會有‘兩人不能分梨’的說法。”大樹補充道,“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了。”


    我把陸離的微博一條一條展示給大叔看:“這個時候他應該還沒有自殺傾向,從袖口刻意挽起來的高度就可以看得出來完全就是在擺拍啊。但是切菜的時候自己是不能給自己照相的,雖說也可以借助三腳架的幫忙,但是這個角度,用三腳架也是很難拍吧?”我特意來到廚房,是要特別越過肩膀的位置拍出來的照片。


    思考著照片的角度,我腦海裏出現了這樣的畫麵,拍照片的人應該是直接趴在被照的人後背上,將相機拿到肩膀的位置拍下來的照片,隻有關係很親密的人才會從這個角度拍照。我朝著大叔碰了碰兩根食指:“拍照片的人和陸離應該是這樣的關係。”


    “所以你覺得這梨?”大叔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點點頭:“很有問題。你看他切出來的所有食材都是兩人份的,所以做菜這天也就隻有陸離和他的朋友吧。所以和您說的一樣,這梨的出現真的好奇怪啊。”


    “梨水也不能兩個人分吧?”大叔猶豫地問道。


    我點點頭:“如果真的介意兩人不能分梨,連梨水也不會兩個人分的。”


    “會不會是為了在顯示自己是單身呢?”大叔若有所思。


    我有些不太相信大叔的說法:“又不是明星,有什麽可好隱瞞戀情的?”


    大叔用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道:“有的時候,有些男人就是會假裝自己是單身來欺騙小女孩兒的感情。而且往更壞的方麵想,如果他的交往對象是一位已婚的女性呢?總之他這張照片拍的很可疑,就像是故意在炫耀自己鑽石王老五的身份一樣。”


    “鑽石王老五?”我嗤地一聲笑了出來,“這種說法真的好土啊。”


    “你明白意思就好了。”大叔被我一嘲笑顯得不好意思起來,“也不知道真給他照相的人現在是不是還在他身邊。”


    說到這裏大叔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如果照相的人還和陸離在交往著的話,陸離自殺很可能就是為了保護這個人的安全,也許我們現在正調查的事情真的很危險,危險到可能繼續調查下去會有新的人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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