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4章提拔


    接到縣委辦的通知,縣委辦主任何鹿鳴下午四點要的醫院去探望林遠方,王天放心中雖然有一些失落,但是更多的確實欣喜。他的苦心果然沒有白費,讓林遠方在醫院多住兩天果然收到了預期效果。雖然是縣委辦主任而不是縣委書記前來探病,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但是即使是縣委辦主任何鹿鳴,不也是縣委常委嗎?更何況在邙南誰不知道,何鹿鳴就是洪顯國的影子,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背後的洪老板的意思呢。


    確定了縣委領導依舊在關注林遠方,而不是把林遠方當作一個用過之後就丟到一邊的棄子,王天放立即按照事先準備好的方案a行動起來。他撥通了規劃技術科辦公室的電話:“張科長嗎?有空嗎?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同樣是一把手,王天放的領導風格和龍田飛截然不同,相比著龍田飛在建委處處霸道蠻橫,背著一個“龍霸天”惡名,王天放卻很是平易近人,和下級說起話來處處透著關心,讓下級感到如沐春風一般。就好比他這句“有空嗎?”雖然隻是象征性的提問,但是讓張海洋感到那種被尊重的感覺。當然,王天放這個時候火候往往把握的很好,下屬們都能感受的他這種平易近人後麵的一種威嚴,所謂不怒自威,大致就是如此。


    對於王天放那種霸道的領導風格,王天放並不是不認同,隻是認為龍田飛用錯的地方。比如在縣委縣政府的那些領導,下麵的人一二十天也不見得能見上一麵。越不容易見麵,就越容易讓下麵的人產生神秘感。而神秘感,又和領導的尊嚴有著密切的聯係。對於自己接觸不到的那種神神秘秘的東西,人們總是在心中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敬畏。所以越是有神秘感,就越是要擺架子,越是擺架子,就越是會強化這種神秘感。因此縣委領導常常在下麵這些部委辦局的領導麵前擺架子,那是很正常的,為的就是維護自己的領導威信。


    而在像規劃局、建委這樣的機關,領導的威信卻不能靠這種霸道嚴厲擺架子的方式能夠樹立起來的。因為在機關裏,就這麽大一塊地方,雖然下麵的人不見得時時能和領導說上話,但是天天上班下班,總能看到領導。不管是多大的領導,一旦經常被人看到,那麽時間久了,人們心中的神秘感自然就消失了,心中的恭敬也就懈怠了下來。所以聰明人在機關這種沒有神秘感的地方當領導,一般不會對下屬擺什麽架子,因為那樣隻會招致別人的反感。會當領導的人,在機關裏都會采取平易近人的態度,平時都是和風細雨的,隻有在必要的時候,才會把領導的威嚴展現出來。


    雖然王天放是讓張海洋“有空”的話到他辦公室一趟,張海洋卻絲毫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事情,三步兩步趕到王天放的辦公室。進門先喊了一聲:“局長。”


    王天放正靠在皮轉椅上沉吟,見張海洋過來,便抬了抬手,示意張海洋在對麵坐下。張海洋便輕輕地拉開椅子,規規矩矩地坐在對麵,雙目恭敬地望著王天放,如同一個等待老師提問的學生。


    王天放看了看張海洋,說:“林遠方到你們科快兩年了吧?你看怎麽樣?”


    張海洋心中本來還忐忑不安,不知道王天放找他是什麽事情,這時候聽王天放問起林遠方來,他心中一下子就有譜了。他說道:“林遠方同誌學曆高,能力強,進步很快,已經成為科裏的技術骨幹,科裏很多工作都要倚重他呢!”


    “喔,他的能力是不錯。”一邊說著,王天放一邊往嘴裏塞了一根香煙。張海洋眼疾手快,迅速從兜裏摸出打火機,啪地一聲,為王天放點著了火。王天放看了一眼張海洋,這才繼續說下去:“不過呢……”


    張海洋的心一下子就提了上來。聽領導說話,最害怕就是“不過”和“但是”,因為這些話才代表著領導的真正意圖。他心中說道,難道我剛才揣測局長的意思揣測錯了?局長問林遠方,並不是打算表揚林遠方?也是啊,林遠方雖然能力很強,但是卻是前任局長樊一民的人,這時候雖然露了風頭,但是風頭過後,王局長肯定找個理由把他打壓下去。畢竟啊,不是自己的人,能力越強,就越招領導的忌諱。想到這裏,張海洋後背的冷汗就下來了,很為剛才自己的孟浪擔心,生怕王局長因為自己為林遠方說了好話而對自己也產生不好的印象。


    王天放卻沒有察覺張海洋那一點可憐的小心思,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不過呢,他能力再強,畢竟還是一個年輕同誌,在很多方麵還欠缺經驗。海洋啊,你是科長,也科裏的老同誌了,要擔負起對年輕同誌的傳幫帶的作用,他們的成長,在很多方麵還要靠你們這些老同誌的指點和引導啊!”


    聽到這裏,張海洋一顆心才放迴了肚裏,原來王局長還是看重林遠方啊。他連忙說道:“林遠方確實是一個優秀的同誌,我盡力去幫助他的。但是如果說指點和引導,這個我可不敢當,主要得靠局裏領導的指點和引導,包括我自己,也需要局長您多敲打、多關心啊。”


    “嗯。”王天放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停下來彈了彈煙灰,這才又抬起頭看著張海洋:“海洋啊,咱們局別的科室都是一正一副的幹部配置,可是唯獨你們科室,全靠你一個人挑大梁,很不容易啊。這不,正好林遠方也成長起來了,我看可以讓他幫一幫你嘛。你的看法呢?”


    張海洋很是吃驚,雖然他知道王天放看好林遠方,但是絕對沒有想到,王天放竟然會準備把林遠方提拔到副科長的位置上。這個也太快了吧?林遠方到規劃技術科不到兩年,加上進入規劃局的時間也剛滿三年,剛滿三年就提拔到副科長的位置,這在規劃局曆史上可很罕見。更何況林遠方還是前任局長樊一民的人呢?


    想到這裏,張海洋就說道:“我完全讚同局長的決定。隻是我們科裏的張小軍,工齡已經有**年了,我害怕他對這個事情有看法。”


    王天放心想,這明明是你張海洋有意見,哪裏是張小軍有意見呢?林遠方是大學本科學曆,能力又強,一旦被提到副科長的位置上,是很容易威脅到隻有成人大專學曆的張海洋,所以張海洋肯定要借張小軍的口來表達自己的反對意見。


    “是啊,張小軍也是個老同誌了,有點想法很正常。不過這個就要靠你去做工作了。”王天放說道:“縣委一直強調幹部知識化年輕化,林遠方是咱們局裏唯一的全日製大本學曆,能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你去做一做工作,張小軍應該能夠想得通。”


    聽到這裏,張海洋就知道王天放已經下了決心,這時候他如果在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是絕對沒有好果子吃的。於是就連連點頭,說道:“局長這麽關心年輕人幹部的成長,真讓我們感動。還是跟著您幹事有奔頭。”


    “什麽跟著我幹事?”王天放擺了擺手,“我們不是跟著哪一個人,我們都是為黨和人民做事,這一點可千萬混淆不得。”


    “是是是,您批評得對,還是天天跟在您身邊受教育啊。”張海洋哈著腰笑著。


    “好吧,那就這樣。”王天放站了起來,“你迴去準備一下,三點半跟我到醫院去一趟。”


    這個時候,林遠方卻沒有老老實實地呆在自己高幹病房,而是到了下麵一樓的幹部病房。本來按照樊一民的級別,是可以住進高幹病房的,但是樊一民中風之後行動不方便,就沒有住二樓的高幹病房,而住進了一樓的普通幹部病房裏。


    林遠方住院的時候,知道樊一民行動不便,不想樊一民來病房看他,所以就沒有通知樊一民。現在他傷口已經拆線了,行動自如,在病房憋著也沒有事,就想到下麵去看一看樊一民。


    林遠方推門進去,樊一民正坐在椅子上看報紙,看到是林遠方,就放下報紙,說道:“遠方,我不說過了嘛,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你怎麽又過來了?”


    “樊局長,”林遠方笑道:“我可不是專程過來看你的。我也在醫院住院,順便來串串門。”


    “哼,我當然知道你在醫院住院。”樊一民把眼鏡摘下拿到手裏,“抗災排水大英雄嘛!”


    “樊局長,您都知道了?”林遠方腆著臉笑道。


    “我能不知道麽?醫院都傳得沸沸揚揚的,小護士們都說有你這麽一個大英雄,連縣委洪書記都親自過來請你出山去抗災排水呢!”樊一民板著臉說道。


    “樊局長,您是怪我住院沒有跟你打招唿嗎?”林遠方說道:“我主要是怕給您添麻煩。這不,我拆了線之後,就馬上過來看你了。”


    “你這個臭小子,真是膽大包天。”樊一民伸手虛點著林遠方,“也是你小子運氣好,沒有惹出什麽大麻煩。”


    “有您在指點我呢,我怎麽可能惹出大麻煩呢!”林遠方抓起一個蘋果,熟練地給樊一民削著。


    “你呀你。”樊一民說道:“少跟我嬉皮笑臉的。我跟你說正經的,你知不知道,這次你差點捅下大簍子?”


    “樊局長,我不知道您說的是哪一件事情。”林遠方很有些疑惑。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一件事情差點闖了大禍,難道樊一民說的是抗災排水的事情嗎?


    “就是排出積水的事情。”樊一民說道:“你小子還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想到利用人防地道排水。假如這個辦法真的萬無一失,為什麽沒有其他人提出呢?你以為別人真的想不起那條人防地道嗎?別的不說,就說市政公司的姚自平,那個老家夥在建委係統三十多年,他什麽不清楚?如果這真是一個露臉的機會,他為什麽不提出這個辦法呢?”


    “姚工沒有見過地道的圖紙和地質資料,根本不了解地道的情況,所以才……”林遠方用刀把蘋果切成小塊,擺在盤子裏,放到樊一民的麵前。


    “不了解地道的情況?狗屁!”樊一民冷笑道:“當初姚自平就是軍分區,擔任這條地道的地質測繪員,後來才專業到地方來。在邙南縣,還有誰比他更了解這條地道的情況?”


    “啊?原來是這樣啊!”林遠方大吃了一驚,“那姚工為什麽要向洪書記隱瞞實情呢?這種緊要關頭,如果他能夠提出這個方案把積水排出去,可是替縣裏解決大問題了。地道的地質勘測數據我都計算過,承受幾個小時的排水沒有問題。”


    “遠方啊,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樊一民搖了搖頭,說道:“如果真的是一件好事,姚自平又怎麽會退縮不前呢?”


    “樊局長,你是說,這裏麵另有問題?”林遠方說道。


    “肯定有。遠方,你能力是沒得說,但是經驗還是不夠啊,還需要錘煉。”樊一民說道的:“你看地質勘測數據上說,地道所在的地層是紅粘土,覺得紅粘土的水穩性好,即使地道砌層漏水,也不怕是不是?”


    “對,我就是這樣想的。”林遠方點頭道。


    “這種想法是沒有錯,可是咱們邙南縣地質情況很複雜啊。雖然大多數地方是紅粘土層,可是間或還會有一些黃土層的存在。”樊一民看著林遠方。


    “黃土層?”林遠方嚇了一跳,他是學建築的,當然明白,黃土層和紅粘土層的性質截然不同。黃土層直立性很好,但是因為土壤團粒之間存在大量架空孔隙,加之又富含碳酸鈣,遇水之後就會產生濕陷,從而大麵積坍塌。如果黃土層上麵有建築物的話,坍塌將會對建築物的結構造成巨大的破壞。


    如果地道的地質勘測數據表明人防地道的周圍有黃土層的存在,林遠方無論如何都不敢提議利用地道來排出積水,那樣一旦地道的砌層發生滲水,正好外麵是黃土層的話,那麽直接就會影響到黃土層上麵建築的安危。想到這裏,林遠方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身冷汗。怪不得姚自平這個老狐狸要裝糊塗呢!


    “後怕了吧?”樊一民看了看林遠方的臉色,說道:“比起你來,姚自平更熟悉咱們邙南地下的情況,他知道邙南地層中有這麽一些不規則的黃土層的存在,所以即使在地道勘測數據中沒有發現黃土層,也並不能保證四公裏長的地道周圍沒有黃土層的存在,畢竟地質勘測數據是抽樣勘測,不可能把四公裏的地道每一米都勘測一遍。加上姚自平再過半年就要退休,更是不願意蹚這趟渾水了。”


    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拿起牙簽插了一塊蘋果塞進了嘴裏,“不過呢,遠方,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小子膽子大,運氣好,這次竟然讓你成功了。說起來是你的造化,也是洪顯國的造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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