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揚,我有時候真看不透你!”韋遠方目光悠遠地說道:“有些事你可以不做,單以現在西北的形勢,你完全沒必要再去搞其它的,隻要把手頭上的這點事搞好,那就超過前人了!但是你……”“我有私心……”“什麽私心?”“我想在西北留下一席之地!哪怕幾十年後當我離開這個世界,我也希望當有人提到我的時候,都會……認可我曾經為西北所做出的努力!”“哈哈……”韋遠方仰天大笑,“怎麽,你想成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西北書記?”“我喜歡嚐試,去做別人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這才是我工作的激情。我更喜歡挑戰,去挑戰原本不可能完全的任務。但是,這需要一個前提。”“我的絕對信任?”韋遠方清楚他心裏在想什麽。張清揚點點頭。“你覺得我不信任你嗎?”“我不知道……”張清揚搖搖頭。“剛才老金說你過分,我也這麽認為,你知道……還從來沒有一位省委書記和我這麽說過話!”韋遠方平淡的臉突然板了起來,似乎生氣了。“那是因為還沒有一位省委書記像我這麽能幹……”張清揚並不畏懼,臉上仍然掛著笑意。韋遠方撲哧一聲笑了,歎息道:“說說吧,知道我為什麽要調整西北班子嗎?”“或許是為了我好吧……”張清揚一臉惆悵難言的表情。“你不覺得自己太冒頭了嗎?”“我知道。”張清揚點點頭。“清揚啊,你太聰明了,聰明得讓人感到可怕,哪怕是我……都沒有絕對的信心完全掌控你,把你放在西北……誰能安心?你去西北一年所做的改變就已經超過了別人十年的成績,你說我能怎麽辦?”韋遠方攤開雙手,“你真的以為之前的幾任西北省委書記不如你嗎?你真的以為他們是能力不行?你真的不知道高層對西北的心思?”張清揚滿臉苦笑,並沒有直接迴答首長的問題,而是反問道:“首長,還記得一年多前我和您的那次談話嗎?”“我知道你說的是哪次,那次談話很重要,堅定了我派你去西北的決定,我當時就擔心你做得太‘大’,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你的所作所為……讓人不放心啊,必須出手壓一壓!”“首長,我想問您……現在高層對西北的態度還是之前那樣嗎?”張清揚很明白剛才韋遠方那三個問題的含意,其實他早就清楚,高層對西北的想法一直以來都是以穩定為主,發展為次要。從中央集權的製度來說,任何一屆高層都不希望西北發展得太好。西北地理位置特殊,曆史上就不太平,從統治階層出發,隻要這裏不出大事就行,經濟發展、百姓生活,這些都是次要的。在封建社會,西北天高皇地遠,一但真的繁華起來對政局十分不利。雖然現在進入了新時代,但是統一之後,高層對西北仍然存e戒心,曆任西北一把手的目的也是為了穩定,往往忽略了經濟發展。這也是西北工作難辦的原因,想幹點事上下兩頭都不好交待。幾年前,西北爆發大亂才讓高層意識到之前的政策有問題,需要改革。如果隻為了穩定而穩定,那麽西北永遠也達不到長治久安。那個時候韋遠方就選擇了張清揚,但是身為一號首長,他又害怕地方太強大。張清揚也明白高層的心思,提出如果不搞發展西北就不會穩定的思中。韋遠方也認可了他的想法,把經濟發展和改革放在工作計劃當中,但其根本上還是要以穩定為主。韋遠方的那三個問題表明了高層的心思,這些年西北的曆任省委書記也都明白這個道理,有些事能做也不做,隻要麵上過得去就行。隻要沒大事發生,通過在西北的曆練,將來也能上調京城。這些年西北成為了政治上的一塊跳板,既然高層對經濟發展不太熱心,誰還會在意這些?韋遠方觀察張清揚不是一年兩年了,知道他不是純粹的政客,而是一位類似“改革先鋒”那種人物。如果說他是韋遠方手中的一把劍,那麽也是一把雙忍劍,用不好就會刺到自己的手。對於這種幹部,上級都會頭疼。韋遠方的本意隻是想讓他把西北穩住,然後在經濟方麵意思意思。以張清揚在經濟工作中的造詣,隻要稍微做出一些成績就可以了。可是萬萬沒想到他幹得風風火火,大搞改革不說,還屢屢觸及到敏感區域。有些事已經不是韋遠方能控製得了了,不少人都對張清揚頗有微詞。他出麵幹預西北班子,也是為了張清揚好,順便給他提醒。可是他沒想到張清揚非但沒有放棄,反而還要繼續搞下去,這讓他很為難。張清揚在去西北之前就寫了一份報告,表明了改革的決心。此時此刻,張清揚再次問到高層對西北的態度,其實又是在表明決心。韋遠方長歎一聲,說道:“我不反對改革,也不反對經濟發展,但是我們所有人都害怕西北不受控製,不是不信任你。”“那這次的事……”“清揚,你明白我調整西北班子的用意,那麽現在……就看你自己的吧。”“可是……”“你去找中強吧,這些工作也是他的份內工作,我就不參與了。以後西北有事……隻要是經濟方麵的,我就不想管了……”韋遠方很為難地說道。張清揚眼前一亮,他已經明白了首長的用意,起身道:“我懂了。”“清揚,別怪我。”韋遠方語氣沉重地說道。張清揚微笑道:“這話應該我來說,請您別怪我,我爭取不給您惹麻煩。”“去吧……”韋遠方揮揮手,同張清揚在一起交流真的有些費神。張清揚離開韋遠方的辦公室,徑直走向寧中強辦公室。張清揚剛剛離開,金主任就走了進來。金主任張口就說:“首長,有些事我不明白……”“我隻告訴你一點,調整西北的班子是為了保護他。有句話說得好……槍打出頭鳥,壓一壓是為了他變得更強、更理智、更沉穩……”“那今天的事……”“他的路別人走不了,誰也無法控製……”韋遠方仰天長歎:“我們都老了!”張清揚在秘書的引領下走進寧中強的會客室,他看到寧總正坐在茶桌前擺弄著一套精致的小茶具。“來啦……”寧中強微笑著打招唿。“首長,您真有雅興。”張清揚笑了笑。“有興趣就坐下償償我的手藝,深更半夜的,喝點茶提神。”寧中強指了指自己的對麵,擺了個請的手勢。張清揚含笑坐下:“多謝首長賞臉,我可是求之不得啊!”秘書有些詫異地看了眼張清揚,心中充滿了疑問。他早就知道張清揚同寧總之間鬧得並不愉快,當初他在黨校的講話可是把寧總逼上了絕地,而此時卻又能坐在一起品茶,未免有些讓人看不透。這些政治人物的心思太難猜,分分合合的讓人看不清楚,他不敢久留,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寧中強熟練地擺弄著茶具,很快茶碗中就被清澈的茶水所添滿,他一臉欣慰的表情,笑眯眯地說:“償償……”張清揚並沒有客氣,雙手捧起茶碗品了兩口,然後又放下了,芳香的清茶在口中存了一會兒,緩緩地順著喉嚨咽了下去,臉上露出舒暢的笑容:“真是好茶。”“嗬嗬,”寧中強非常滿意,說:“看得出來,你是懂茶的人,茶這東西怎麽喝都有講究啊!”“關鍵還是茶好,您泡的也好。”“這茶確實是好茶,都是特貢的。其實有時候想想老百姓罵我們……也不是沒有道理,你就說這茶吧,民間百姓有多少人喝得起?而我們不都是別人送來的?都說不收禮,但要做到兩袖清風,實在是難啊!”張清揚點點頭,說道:“首長,送禮是華夏人的傳統,單以送禮來說,還不能歸為貪汙一類。正所謂禮尚往來,國與國之間的外交不也送禮嗎?問題就在於,有很多人都曲解了送禮的含意,一些官吏借此生財,這才導致了老百姓的誤會。”“是啊,你說得很對,清者自清,有些事是不太好說清楚的。”寧中強點點頭,說到這裏,他話峰一轉,笑道:“同一號聊過了?”“嗯,他讓我來找您。”“你現在不委屈了?”寧中強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嘲弄。張清揚搖搖頭,說道:“我一直都沒覺得委屈,就是感覺有點累,這不……都累成病了,要不能請假麽?”“哈哈……”寧中強指著張清揚大笑,笑了好久才說:“清揚啊,有時候我真佩服你,換成當年的我,可不敢這麽和首長講話!”張清揚陪著笑,說道:“那是我知道您不會生氣。”寧中強說:“你是一個好幹部,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幹部!你累……一號更累,有些事他也是身不由己,這點你應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