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隱約察覺附近有一股強大的靈力波動,正在朝著他們所在的地方靠近。


    對於小姑娘的話,他沒有抱太大的信心。狼也好,狗也好,作為一個符師,為了自己的性命,他還是更加相信自己手裏的符和布好的符陣。


    遠遠的看著,那片黑影很近,其實很遠。


    遠遠的看著,那片黑影很小,其實很大。


    來的不是狗崽子,因為他們都騎著馬;來的不是普通人,因為他們身著鎧甲。


    河洛沒有料到,自己要麵對的居然是一支軍隊!


    騎兵停在距離山頭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所有的騎士都在風雪中傲立,不動不搖,氣勢震撼,有如一座黑色的山峰。


    一片片雪花緩緩飄落,戰馬的鼻息不停地唿出白色的水汽。


    一人一馬脫離隊伍走上前來,走的慢,卻踏實,最終在一道線上停下。


    目之所及,整個山頭畫滿了圓形的符,看起來就像是春雨落在靜如鏡麵的湖水上引起的漣漪。


    每個漣漪都是一個完美的圓,中間畫著寥寥幾筆的線條,騎士感應到靈力的波動。


    符之所以是符,因為那是符師感應天地有所得,然後創造出來的圖案。


    對天地的感悟,自然是來自於天地,卻是天地靈力之大成。


    因此符師經常自詡說,天地即符,符即天地。雖然有些自誇,但感悟得越多,感悟得越準確,符的威力便越大,符也就越合天道,從這一點來想倒也是沒有錯。


    所以說,越是畫得好的符,越是不能輕視。


    那名騎士平時也和符師打過交道,因此他心裏明白,一個完美的圓意味著什麽。


    對天地感悟的完美呈現。


    接著,他看到陣眼中的年輕的河洛,漆黑的石棺。


    以及,雖然看不見但卻能深刻感應到的石棺裏的人。


    “能不能把陣撤去?”


    這不是命令的語氣,騎士的話中反而帶有些許請求的意味。


    河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能不能放過我們?”


    騎士搖頭。


    河洛搖頭。


    簡短的談判言盡於此,結果自然是雙方誰都無法讓步。


    既然談不攏,那就隻有打了。


    躺在棺中的小姑娘,眼睛突然睜開了。


    十裏外,一個人縱身躍起,身體飛向半空,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幾丈大的坑。


    很快,他落在山頭上,又留下一個坑。不做任何調整,下一息到來之際他再度躍起。


    場麵很安靜,無論是騎士還是河洛。一跳一跳的樣子有些滑稽,但誰也沒有感到可笑。


    沒有人敢對著這樣的實力笑出聲來,除非她是不要命了。


    最後落在距離他們百丈遠地方的高手沒有再跳,而是背著手慢悠悠地走過來。


    百丈的距離,他隻用了三息的時間,三步便走到。


    打量這位健步如飛的高手,河洛發現對方的鼻子很紅,仔細嗅了嗅,果然聞到淡淡的酒味。


    原來是個酒鬼。


    發現這件事情,河洛冰沒有想笑。


    不過對方雖然是個酒鬼,但也是個高手。


    或者對方雖然是個高手,但也是個酒鬼。


    這想法在腦海中出現,河洛繃緊臉,強忍著笑意。


    草鞋在雪地上留下第四個腳印的時候,他停下來了。


    他的麵前有一個陣,一個人,以及很多其他人。


    他的腰間隨意地係著一個銅牌,上麵寫著兩個字:七品。


    然而,河洛與那名騎士的眼睛都很好,所以他們能看見銅牌上的油漬酒汙與剝落的鏽。


    這隻有兩個可能:他在七品上停留了很久的時間。


    或是他很久沒有去重新定品。


    不管哪一種原因,有一件事情是毫無疑問的。


    他很強。


    “沒想到,會有一天,我也能見到你這樣的大人物。”


    他的聲音裏有些感慨,有些醉意。


    小姑娘從石棺中爬出來,安靜地看了看他。


    “以前修道的時候,我很喜歡讀書。每每讀到以前的人在史書中大書特書的時候,我很羨慕他們有這樣的機會。”


    因為自己沒有,所以想要得到。這是**。


    因為自己沒有,而憤怒於別人有。這是羨慕。


    “每每讀到大人物,大事件,我就很激動,好像那人就是我,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一樣。”


    “後來我才發現,那些人都是凡人,隻是運氣比較好,遇見了那些事情,順手便做成了那些事情。”


    “所以我很憤怒,憤怒我連這點運氣都沒有!”


    沒有人迴答他。這個問題本來就沒有答案。


    傳進耳中的隻有風聲。


    迴答他的隻有無聲。


    過了許久,他的心情終於平複,一抹笑意爬上他的臉。


    “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想,從今以後,我的名字也會留在史書中,被人大書特書。”


    他的嘴巴咧開,仰天大笑。


    “你醉了。”


    “不是你。”


    河洛與小姑娘的聲音很有默契而又很沒默契地同時響起。


    聽到“醉”,笑聲停了下來,他眯起眼睛,目光打量著陣中的河洛。


    “我沒醉。”


    河洛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每個醉了的人都說自己沒醉。”


    自證也許不是最難的事情,但絕對是比較難的事情。


    自證並不是要讓自己相信,因為自己本來就相信自己,不需要自證。


    自證是要別人相信。別人,也就是除了自己以外,這世間所有的人。


    需要自證的時候,世間所有的人都是你的敵人。


    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聖人說這是勇氣。


    河洛也認為這是勇氣,但他清晰地記得老師一邊敲他的腦袋一邊對他教訓道:


    “往個屁!那麽多人盯著你,就算嚇不死你,一人吐口唾沫也能淹死你。”


    所以自證很難。


    他並不打算自證,把目光轉移到坐在石棺上的小姑娘,問她說:“不是我,那是誰?”


    咯咯的笑聲,不僅是酒鬼,就連河洛也覺得這笑聲聽起來格外刺耳,充滿諷刺。


    小姑娘先是指了指旁邊立在雪中的軍隊,然後迴答說:


    “他們先來的。”


    她認真地盯著酒鬼,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是第二名。”


    簡單的失神之後,酒鬼的眼睛亮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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