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鳳棲順手敲了敲折扇,看著顧流歡的鳳眸裏滿是笑意:“是是是,大師兄最棒了。”


    顧美人霎時便笑開了,如春風過境,美不勝收,語氣卻還是死傲嬌死傲嬌的:“嗯,師妹知道就好!”


    慕清羽在旁邊笑吟吟地看著,突然想起什麽,悄悄扯了扯顧影月的衣角,待顧影月看過來時,他傳了句音。兩人相視一笑,一起出了院子。


    然而這是要給那兩人讓出空間的意思?當然……不是啊。沈鳳棲忘了一件事呢。


    剩下顧美人和沈少主兩個人,他們對看了一會兒,開始商討一件極為嚴肅的事情。


    “師妹,這次月比,我們倆誰贏比較好呢?”顧流歡邊說邊慢慢走到院中桌子邊。他剛準備坐下,卻被沈鳳棲製止了:


    “師兄且慢。”


    待顧流歡頗有些疑惑的眼神投來,沈鳳棲淡定地收起折扇,將原本放在那兒的擺設收掉,從一隻儲物手鐲裏取出了一套白石桌椅,放在了院子裏一棵梧桐樹下。


    瑩白色的石桌石凳在陽光下熠熠閃著光澤,煞是晶瑩好看。


    沈鳳棲與顧流歡倚桌而坐,在高大的梧桐樹與桌椅瑩潤通透的反光中顯得格外養眼。


    顧流歡瞥了一眼沈鳳棲拿出的桌椅,發現自家小師妹越來越有敗家的潛質了,嘖嘖,在院子裏如此明晃晃地放著天階用具,真是不怕招賊啊。


    沈鳳棲不知煉製了多少天階的家用器具,這一是為了鞏固煉器修為,消耗找到的那麽多材料練手,二卻是為了讓自己住的更加舒適。滿屋子天階法器,質量又好經久耐摔的,別提多省事了。


    妥妥的一舉兩得。


    沈鳳棲覺得這桌子,缺少了點什麽,看了看顧流歡,又不禁拿出玉骨折扇搖了起來,也不迴答自家師兄剛剛的問題。


    顧流歡無奈地看著,對麵的人一身月白錦袍,本來五官就好看,在陽光的照耀下更是眉目生輝,一時看得有些口幹了,剛想順手端起一杯茶潤潤喉,卻發現桌上沒有茶壺。


    沈鳳棲看見他的動作,頓時靈光一閃,又從儲物手鐲裏取出了一套茶具,隨口問道:“師兄可有好茶?”


    顧流歡頷首,取出一罐茶來:“有些年後炒的夕霧茶,師妹將就著用吧。”


    夕霧茶?還蠻名貴的……沈鳳棲點點頭:“嗯,好。”


    結過罐子,取了一包茶便要將剩下的還給顧流歡,顧流歡製止了,說道:“這罐子茶便留給師妹喝吧,師兄這裏還有。”


    沈鳳棲也沒什麽意見,自然而然就收了起來。


    陣法上釉的茶杯花色鮮明,並不比匠人燒窯製出來的差些什麽,反倒因為是天階法器,顯得釉色更為通透好看。


    顧流歡本想讓沈鳳棲把茶和茶具交給自己,畢竟自家小師妹的泡茶手藝怎樣,沒幾個人比他清楚。沒想到沈鳳棲卻執意不肯。


    她腦海中過濾著一套泡茶的手法,手隨心動,動作極為行雲流水,讓人感覺這不是在泡茶,而是在進行一種藝術。


    顧流歡看著,瀲灩的桃花眸中顯出些微驚色——師妹竟然會泡茶了!明明教了整整兩個月,師妹連最基本的火候都掌握不好的。


    沈鳳棲但笑不語,繼續泡茶,這套手法是當初在安寧鎮屠鬼,溫辭泡茶用的手法,沈鳳棲自小便過目不忘,又對泡茶有特殊情結,便記了下來。


    如今她也是第一次嚐試,但動作之流暢絲毫看不出是個新手。


    須臾,茶泡好了,沈鳳棲先給顧流歡斟了一杯,頗有些得意的等著師兄的誇獎。


    顧流歡接過茶杯,仔細端詳著手中的物事,茶杯是紅梅的釉樣,清麗爾雅,茶水晶瑩,二者相襯別有韻味。


    顧流歡聞著茶水散發出的清香,頗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師妹居然真的會泡茶了!


    他頗有些期待地舉起茶杯,掀蓋,將杯沿貼近唇邊,淺抿一口。倏然,他眸中掠過驚色,眉頭似是不可置信般微皺,細細喝完,將茶杯放下。


    這一係列動作隻能讓人覺得,長得好看的人喝茶都好看的不得了。


    沈鳳棲姿態從容卻鳳眸晶亮,,期待著能從師兄口中得到誇讚——從小她就學什麽精什麽,唯獨泡茶一道,屢戰屢敗。


    顧流歡聲音一如初見般,玉石鳴佩般動聽,春風拂麵般美好:“師妹泡茶的手法,大有長進。來,你也倒一杯,我二人品茗敘話。”


    沈鳳棲欣然應承,姿態優雅地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從容又悠然地也淺抿一口。然後……


    然後,沈鳳棲發現,她親愛的大師兄居然,學會了哄騙女孩兒!


    她強忍著那股聞著清香,喝著卻別外苦澀的茶味,盡全力沒在師兄麵前失態,死死將那口茶喝了下去,然後鳳眸瞪著顧流歡,忿忿不平地開口:


    “綣綣倒是不知,師兄什麽時候竟學會了睜著眼睛說瞎話這麽神奇的技能!”


    顧流歡終於忍不住,笑聲起,用一個中二一點的句子也許可以這麽說


    ——顧美人忍不住發出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師妹啊師妹,師兄我都差點被你那流暢的動作說服了,可惜啊可惜,這沒有天賦就是沒有天賦,再好看的動作也拯救不了你。”


    沈鳳棲保持清冷的臉色,就是不去看顧流歡的臉,然而顧流歡這一笑,卻將二人許久不見之後獨處的僅剩的那一點尷尬給打得煙消雲散。沈鳳棲甚至有些恍惚了。


    風雅客溫柔不失風度,很少如此不顧形象地大笑出聲,而在沈鳳棲的記憶裏,顧流歡可不是從小便那般“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


    小時候的顧流歡雖然練功勤奮,卻也是個伶俐可人的小正太,長相又精致,深得落黎宗上下喜愛,和小鳳棲一起走,那簡直就是落黎宗的金童玉女,那個玉雪可愛就不用說了。


    與沈鳳棲這樣我年齡相仿的小朋友一起玩,總會自帶嘲諷技能,和其他小朋友一樣愛顯擺自己。但因為沈鳳棲和他都是好聰明好聰明的人啊,所以他能嘲笑的地方不多。


    直到有一天,沈鳳棲心血來潮拉著他去學泡茶……那大概是沈少主最想抹除的黑曆史吧,被最喜歡的小哥哥嘲笑,而且之後那麽多年都無法“一雪前恥”。


    長大後的顧流歡卻是溫潤風雅,舉世難尋的翩翩公子,人見之便生好感卻又無形中透著一股疏離。


    就好似,童年那樣嬉笑的影像都隻是一場夢,夢醒了,便不見了。


    真是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大師兄這個樣子了。


    沈鳳棲的眉頭突然就緊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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