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化羽背手而立,目光飄向遠方,雙眸仿佛起了一層淺霧,天邊雲光朦朧,“她是本王的朋友。”


    靈錦低眉淺笑一聲,又抬眼輕言道:“能被大王當作朋友,想必那人應是天下之奇人罷。”


    聽靈錦如此評價,化羽不禁迴想起“花離離”各種異於常人的行為,就連她的古怪脾氣也是,還有那太不正常的思考方式……過往種種一下充斥腦海,一股暖流淌過,化了他心上霜雪,不覺揚起嘴角,“是啊,她真的,是一個特別之人。”


    “讓臣妾猜猜,大王那位朋友,是一名女子,對否?”靈錦笑意更深,卻在下一秒見化羽凝眸蹙眉時即刻僵硬,連忙退步頷首道,“是臣妾多嘴了,還請大王責罰。”


    化羽了解靈錦,相信她這麽問隻是純粹出於好奇,並沒有別的意思,便也釋懷笑道,“王後言重了,本王怎會責怪王後?”說著上前一步,伸手攬過了靈錦的肩膀。


    靈錦依偎在化羽懷裏,後宮紅顏幾多,多是望穿愁腸不見君,畫屏清冷綾羅泣的結果,誰有靈錦這般上天眷顧,能長伴君側?


    她微揚的嘴角訴說著幸福,她身上有多少女人窮盡一生都得不到的殊榮。


    “那……大王可已找到那位朋友了?”


    明顯感覺到化羽的手微微緊了緊——


    “沒有。”他語氣幾分失落。


    即便沒有與化羽四目相對,可靈錦仿佛已經看到他眼中絲絲惆悵。


    不用化羽說,她已經大概明白了七八分。靈錦隻覺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不知為何竟還感到一絲酸楚,“若大王信得過臣妾,便與臣妾說說您那位朋友罷,如此一來,臣妾也能為大王分憂,幫大王找到她(他)。”


    靈錦不由自主地貼緊了些化羽的胸膛,她以前覺得那顆跳動的心隻為自己而熱烈,但現在,即便緊緊依靠著,她卻覺得那顆心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就快抓不住了……


    “化羽遲疑了片刻,輕舒一氣後,終還是開了口,“本王是在為王後尋藥路過邊陽城時,在街上遇見了她……”


    長袍步履趟過了多少月華……


    青石板路上煙雨花香……


    深林晨露一品甜香……


    仿佛又迴到最初那地方……


    如今迴想起來,除了由衷發笑,更多的卻是心痛,不知怎麽的,人在這世上,莫名其妙地就漸漸改變了。舊日時光淪為迴憶,再也無法重演的迴憶。


    “她……叫什麽名字?”


    聽見靈錦的聲音,化羽已經飄遠的思緒又被拉了迴來,原來不知覺中他已說了太多。他甚至有種錯覺,覺得自己與“花離離”認識大半輩子了,與她之間的事,說上個十天十夜都說不完。


    叫什麽名字麽?若這樣問的話……化羽倏忽想起當日情景,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問的——“你叫什麽名字?”


    “花離離。”而這一次,卻不是那人所答。


    “花離離……”靈錦喃喃道,化羽看不見她嘴角那一抹笑,不知是何意味的笑,“好美的名字。”


    “王後何出此言?”


    “離離……離離不相離……”一滴晶瑩從眼角滑落,在他衣襟上化了一抹傷心。


    春風不曾作片刻停留,哪隻落花傷情淚?


    ……


    “嗯——啊——”隨著碎石震裂的巨響,狂亂的紅扇終於鎮靜了些,頓時倒在地上不停地喘氣。不知怎麽迴事,方才的一瞬間忽然心口一陣劇烈疼痛,害得她一時發狂起來。


    “神君…退下!”這時有下屬聞聲趕來,卻被紅扇一聲怒喝給嚇得愣住,隻好畏畏縮縮地退開。


    “可惡……怎麽迴事……”紅扇捂住胸口勉強站了起來飛身躍到血石上躺下,片刻稍微得到了緩和,“我明明已經沒有心了,為什麽會痛?”紅扇自問道,百思不解痛苦閉上了眼睛。


    ……


    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痛了,她以為對於那個將她傷得徹徹底底體無完膚之人,能夠做到淡漠了,她以為再也不會受那個人的影響了,她以為自己一門心思隻為報仇……


    然而,一切都隻是“她以為”……


    ……


    月合宮花兒開得正豔,四出飄香悠揚深遠。殿裏不用點香,倒是自然清香縈繞更為自在,舒暢。


    靈錦小憩一會兒之後微微睜開眼睛,睡眼朦朧有些見不得陽光,聲音懶懶喊了一聲,“無霜……”


    隨即,無霜踏著極輕的小碎步來到靈錦榻邊,“娘娘有何吩咐?”


    “這會兒是什麽時候了?”


    “迴娘娘,已過了未時。”


    “這麽晚了?”靈錦連忙起身下來,走到窗邊向外望了望,而後又垂頭歎氣,“大王今日為何還沒來?


    “娘娘莫急,自從娘娘病愈,大王哪日不是來月合宮陪伴娘娘?今日想必是政務繁忙,耽擱了。”


    “當真?”靈錦的意思是想問化羽當真是為了政務?自從她得知化羽這些天來不停地派人日日夜夜尋找花離離,她的心便再也沒放下過。哪怕化羽人就在她身邊,她也覺得化羽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千真萬確啊娘娘,據說大王一直在長明殿批閱奏折,雖然還沒來咱們月合宮,但也沒去其他宮裏啊。”


    靈錦沒再追問,心裏卻煩悶不堪,暗自思量了一番後便吩咐無霜道:“無霜,你去將大王請來。”


    “啊?”無霜一愣,顯然覺得這事兒有點兒難辦。


    “啊什麽啊?本宮說讓你去請大王。”


    “這……這……娘娘……怎麽請啊?


    “怎麽請還用本宮教你嗎?你就不會用腦子想想?”


    “娘娘息怒……”


    “哎……”靈錦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被無霜氣得頭疼,不知道無霜整天除了張口閉口就是“娘娘息怒,娘娘息怒”還會幹些什麽……“你就說,本宮身子不適。”


    “是,娘娘。”


    ……待無霜走後,靈錦又長歎了一口氣,總是覺得奇怪,不明白為何無霜這笨丫頭跟了自己這麽多年,一點沒學聰明。


    一會兒化羽會來,靈錦有十足的把握,於是便坐到妝奩前開始整理自己的妝容。


    ……


    倏爾一陣風起,竟令人感覺渾身發涼。不過這大熱天的,哪裏會給人此般感覺呢?不過起初靈錦並未在意,便習慣性地脫口而出:“無霜,去把窗戶關上。”


    結果——良久無人應答——


    風,刮得愈發厲害,仿佛能聽見它嘶嚎的聲音。


    靈錦有些急了,不知是因為心底莫名其妙滋生出的害怕,還是惱怒無霜久久沒有動作。“無……”可再次喊她時,靈錦突然才想起來無霜適才便出門了。原來是自己太過緊張,竟到了糊塗的境地。可發現了緣由之後,靈錦卻變得更加緊張,因為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感到緊張……


    隻覺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掉了一地雞皮疙瘩,身體開始冷得發抖,因此控製不住聲音微微顫抖急切喊道,“來人!來人!”


    “娘娘有何吩咐?”


    終於聽見了有人迴話,靈錦此刻卻全身僵硬動彈不得,“快去將窗戶關上!”


    “是,娘娘。”


    不一會兒,風止了,耳邊猛獸狂叫般的聲音也終於消失不見,靈錦不由得舒了口氣,此時已經虛汗淋漓濕了衣襟。


    又緩了一會兒之後,似乎覺得脖子能動了,於是抬手捏了捏脖頸轉動了幾下,一邊道:“好了,你下去罷。”此後,便沒再聽到任何動靜……


    舒緩之後,靈錦緩緩睜開眼睛,卻在睜眼刹那一見眼前一個一動不動的紅影,嚇得靈錦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失聲叫出來。


    結果定神一看,才發現原來是銅鏡中人,可這便意味著——此人正站在自己身後!


    霎時心裏一震,隻覺全身都繃緊了。靈錦開始以為是方才為自己關窗的宮女,但仔細一想,若是的話,自己已經讓她退下,她不可能還站在這裏。再者,宮女不會有此般詭異的衣著打扮……


    雖然看不見那人的臉,但靈錦仿佛能看見她陰詭的笑容。那隻是想象之中——女鬼普遍的形象。


    若不是鬼?哪兒能神不知鬼不覺憑空出現在她身後?早知道宮中守衛森嚴……若不是鬼,為何不動聲色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令人感覺不到一點兒生息,隻帶來真真陰涼……去若不是鬼,為何一襲血煞紅衣,像鬼怪傳說中描繪的嫁衣厲鬼那般……


    靈錦止不住胡思亂想,遲遲不敢迴頭,看來是被嚇得不輕……


    “怎麽?不敢迴頭看麽?”


    鬼說話了!靈錦心頭猛地一顫,但隨即轉念一想,又發現了不對勁——鬼會說話麽?鬼說話,人能聽見?


    既然不可能,那便隻能說明,是人在裝神模弄鬼!如此一想,靈錦也沒那麽害怕,想到自己是何等尊貴身份,豈容人在月合宮撒野?底氣便也足了些。於是直了直腰,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你是何人?”


    “背著人說話可不禮貌,堂堂人族王後,難道怕了不成?你不會……是不敢轉過來吧?”


    聽她說越多話,靈錦心裏的恐懼便少一分。被她這麽一激,靈錦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還真就豁出去轉過了身來——


    那一瞬間,卻被眼前人嚇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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