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果然,化羽守諾每日都到碎雨軒,通常一待便是整整一天。


    隻是今日來卻有些反常,花離竟然不在。按理說,這會兒花離應該還沒起,反正他每次來,花離都還在唿唿大睡。也不知她如何這麽能睡,化羽一直沒想明白。


    不過一如既往的,早早便能聽見搗藥聲,一定又是妙顏在為花離做藥了。


    “妙顏。”


    聽見化羽的聲音,仿佛頭頂敲響了鍾鼓,妙顏心裏一緊,連忙放下手中的活兒便出去迎接。


    “大王……”化羽允她見到他時不必行大禮,於是妙顏便隻微微低眉鞠躬。


    “離離呢?還沒起麽?”


    “啊……花姐姐啊……她……一早便出去了……”


    “出去了?”化羽的第一反應是詫異,能有什麽事能讓她放棄睡覺大清早地就出去?再說,在宮裏,花離人生地不熟的,恐怕記得的路一隻手便能數得過來,她能去找誰?“她有沒有說去哪兒了?”


    妙顏仔細迴憶了一下,最後搖了搖頭,“今早花姐姐走得匆忙,什麽也沒告訴我。”


    這便有些奇怪了……化羽才想花離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但隨即又否定了自己,以為若是如此的話,花離玩笑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畢竟在這王宮裏,沒有什麽麻煩是他解決不了的。


    ……


    花離自從走進這個地方,心裏便產生一股莫名的難受勁兒。以前隻在電視劇裏看見過“辛者庫”這種地方,花離打量了下周遭的環境,覺得這地方跟辛者庫差不多,八成是一個概念。


    這裏的宮女都是身著粗布麻衣,頭發隨意捆紮起來,散了也不搭理,或許是因為雙手泡在水裏,或是在搓衣板上奮力地洗衣服,根本沒空去管。似乎這裏的女人,上至四五十歲,下至十五六歲,都像是機器一般,隻曉得重複那幾個洗衣服,打水,倒水的動作,自己怎麽樣,根本不在乎……


    古代就是這樣啊,花離不禁感歎,等級森嚴,同樣住在王宮裏,至尊與卑賤,大概便是天與地的差別。


    花離初到此地,沒人認識她,況且還帶著臉上的一條毒蟲,年紀輕的沒見過世麵,瞅見花離一眼,還被她嚇得變了臉色,寒濜低下頭去幹活,不敢再看她。但年紀稍微長一點兒的,像是覺得司空見慣了,也不理會花離,估計她多半又是哪個犯了事兒的宮女,甚至是娘娘,受罰被貶到這裏,不然,臉上也不會有那麽大一條疤……


    但管事兒的卻是清楚,沒聽說她們這兒要送新人來,因此,花離之前差點被管事兒的攆出去,不過她現在依舊能慢悠悠地四處觀望,沒人管得著她,誰讓她有寶貝金牌呢。


    當然,她來這兒也不是為了觀光。之前,花離便向管事兒的打聽過,她說,她要找一個人。


    ……


    花離迴到碎雨軒時,已經將近()時了。到點兒肚子準時咕咕叫了,因此人還未進門,聲已先到——


    “妙顏~飯送來了沒有啊?我快餓死……啦……化……羽……”見化羽在此,花離不由得一愣,“你不會一直在這兒等我吧?”


    “大王在這兒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了。”妙顏快步走到花離身邊,小聲提醒道。


    “啊?”未等花離從詫異中迴過神來,卻聽見化羽溫柔的聲音——


    “迴來啦……”


    “嗯……嗯啊……”花離不知道他是不是笑裏藏刀,因此心裏有些打鼓。不過,化羽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


    “快過來坐下。”


    “啊?”花離微怔,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便被化羽催促道:“愣著做什麽?快過來,我給你上藥。”


    花離與妙顏相視一眼,妙顏卻表示她什麽都不知道,懷著滿肚子狐疑,花離還是過去坐下了。意料之外的是,化羽什麽都沒說,什麽也沒多問,就真的隻是給她上藥,指尖留下的仍是一縷溫柔。


    花離心中有鬼,化羽不聞不問,倒覺得渾身不舒服,總是不安心。見他一臉認真的模樣,花離終還是忍不住問道:“化羽,你都不問問……我大清早的去哪裏了嗎?”


    “我說過,你可以在王宮裏隨意走動,你想去哪兒便去哪兒,我又何必問你呢?”


    他微微揚起嘴角,似在示意她安心。


    這般溫柔的化羽,花離確實有些不習慣。但同時也令她不禁想起了那個殘酷的“未來”。她開始愈發懷疑那時是否真的有誤會,這樣一個全心全意相信,關心自己的人,真的會狠心取她性命嗎?


    可常言道“眼見為實”,在自己親眼所見與體會感受之間,花離陷入了困惑,不知道該相信哪一邊。於是,想著想著,一不留神竟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麽辦?”


    “嗯?”化羽似乎沒有聽清花離說了什麽,又像是詫異,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然花離為何會突然問出這種問題?


    嗯?花離心裏一驚,顯然自己也沒有察覺,方才的話,好像不經意間便問出來了。


    ……


    “啊~”花離正滿心期待地等著化羽給她迴答,不想竟遭到他的偷襲。伸手一摸,從鼻尖上抹下一團黑。“你幹嘛啊!”


    花離鼻尖一點黑的模樣看起來滑稽中又有幾分可愛,化羽不禁笑了笑,“你活得好好的,整天活蹦亂跳,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做什麽?”


    並非不吉利的話,而是即將發生的事實。花離心想,卻也沒再說什麽。她也覺得這種問題沒什麽意義,往往現在說的,跟以後做的千差萬別,世事難料,即便是海誓山盟也有改變的一天。因此,還是不要在意這些“如果”的好。況且比起這種無聊的問題,花離現在迫不及待更想進入另外一個話題……


    “化羽……”


    “嗯?”化羽依舊專心於給花離上藥,眼光就沒離開過花離的臉。


    “我問你一件事啊……”花離顯得有些遲疑,磨磨唧唧的,有話不敢直言的樣子。


    “你說。”上好最後一層,碗裏的藥膏去了一小半,化羽將碗遞給妙顏,她便將藥膏端進去了。


    “你還記得玲花嗎?”


    “玲花?”對於這個名字,化羽稍微反應了一下,“記得,以前星月的侍女。怎麽了?”


    “星月被趕出宮去後,你怎麽處置玲花的?”


    “自然是……”化羽頓了頓,倏爾覺得哪裏不對勁,便沒接著迴答,反而問道,“你怎麽突然想到問起她來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哎~也沒有~就問問而已,”花離佯裝沒所謂地擺了擺手,說是不在意,卻一直揪著這個話題不放,若是隨便問問,誰信呢?


    自然,化羽也是看出了些端倪,隻是不知道花離到底有何目的。


    “那丫頭吧,挺好的。”


    “嗯?”


    見化羽流露一絲疑慮,花離連忙解釋道:“我是說,那丫頭本性不壞,不像她主子。我跟她接觸過,她吧,傻乎乎的,膽子又小,不會揣度人的心思,也不會說謊。在宮裏啊,像玲花這樣沒有心機的女孩兒可是少見得很呐!”


    花離對玲花大肆讚賞一番,目的為何,化羽似乎有點兒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我是想吧……”花離支支吾吾的,良久,終於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實話跟你說了吧,我想把那丫頭收到我身邊來。”


    聽此言,化羽微蹙眉頭,大概是覺得不妥。花離當然知道他的顧慮,便又繼續勸說道:“她啊,以前是跟錯了主子。我就喜歡玲花那樣的,太聰明的我倒不待見。你就把她派給我吧,好不好?”花離偏著腦袋衝化羽眨了眨眼睛,鼻尖一點黑,像極了一隻小花貓,可愛極了。


    花離果然改變極大,連撒嬌都會用了。化羽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心想這還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花離了?難不成……她吃錯藥了?


    但即便花離將玲花誇得再好,她畢竟是戴罪之身,若指給花離,恐怕還是不妥。可沒等化羽說出理由,花離等不及似的又開口道:“哎呀你別考慮了,你還記得前兩天你答應過我什麽嗎?你可是說過啊,我要什麽你都會給我的。”


    “十個銅板”這迴事,化羽當然記得。任誰聽了都會覺得這是樁虧本兒交易,怕是唯有化羽心甘情願。既然答應了花離,便一定要做到。不僅僅因為那是君王之言,更重要的是,那是對她的承諾。


    “罷了,你若喜歡,我便將她指給你。這樣總可以了吧?”


    “甚好!”花離粲然笑道,一下撲過去給了化羽一個大大的擁抱。


    幸福來得太突然,化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才抬手環住花離,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眼底滿滿的寵溺,在傾訴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幸福。


    一整天,妙顏都沒有提這事,直到化羽離開之後,才終於等到機會向花離提出自己的疑問,“花姐姐,你不是不喜歡人服侍的嗎?怎麽突然又想要個婢女了?”


    花離也不知道怎麽迴答妙顏,便用了一個萬能的方法……


    “你猜。”


    “我……”妙顏無言以對。


    讓她猜?這得猜到猴年馬月去……見花離有意無意地迴避,似乎有什麽不可說的目的。因此,妙顏也就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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