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天成。”


    “素聞自在天鬥姆元君姿容絕美,狂妄兇蠻,今日一見,竟是比傳言更甚三分,明知有詐仍敢孤身入陣,本座該說你是自信還是不知死活呢?”


    如同雷鳴一般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鎮中所有行人齊齊開口,畫麵一時間有些驚悚。


    麵對這奇異之景,桃花麵具上的微笑眉眼驟然消失,眉毛化作兩枚利箭,傾斜向上飛揚:“你竟然敢罵我,藏頭露尾的鼠輩。”


    “你說元君姿容絕美,元君很高興,但是你說元君狂妄兇蠻,你在放屁,天主都沒有這樣與我說話!”


    “剩下的那一個背後插旗子的廢物,別藏著了,還有人群中那個小矮子,別裝了,一起出來吧。”元君桃花麵具上雙眸閃動著一抹粉紅顏色,好似有桃花在其中沉浮,語氣森寒如冰。


    此言一出,空氣一陣波動,一道以銅錢甲麵覆臉、身後插著兩根戰旗的雄壯身影頓時現身。


    街道上的行人身影慢慢化作飛灰消散,房屋消弭,露出原本平原地貌,飛灰聚合在一起,化作一個侏儒,周身籠罩在一片黑色霧氣之內,露出的一隻滿是雞皮的手上拿捏著一柄奇異白骨骷髏法杖。


    此人目光灼灼的盯著元君,似乎在看一件稀世珍寶一般。


    一名身後兩柄劍器交叉背負的白首老者也目光怨毒的將目光投到了桃花麵具之人身上。


    在眾人身周數千米外,則是十八根直徑三米的巨大紅色神柱,上麵霧氣彌漫,雕琢著詭異的符文,一道道虛幻玄秘的氣息從其中蕩漾開來。


    “你們邪天門好歹也是魔道頂級宗門,什麽時候跟獨孤雄一個喪家之犬穿一條褲子了?”元君望著顯露出身形的三人,忍不住嗤笑出聲。


    “鬥姆元君,吾等三大截道真君以大陣伏殺你一人,希望你待會還能再笑出來。”


    “本座今日便要以汝頭顱,祭奠我風雲劍宗死在伱手中的諸多亡魂,兩位道友,吾等這就動手吧。”白首老者往前邁出一步,目光怨毒的望著桃花麵具女子。


    “獨孤雄,記住你與我等的約定~”侏儒修者將法杖輕輕頓地,頓時十八道紅色神柱上便散發出濃鬱的血色霧氣,化作雲團,籠罩在幾人上方,一股甜馥馨香的味道從空中垂落,聞之讓人昏昏欲睡,迷障從生。


    三人齊齊往前踏上一步。


    就在此刻,桃花麵具上的好似筆鋒一般傾斜朝上的眉毛驟然撫平,化作兩條橫線,語帶戲謔的望著三人,好似在看三個跳梁小醜一般。


    “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為什麽能正好堵上元君,是不是很順利?”


    “什麽?”


    元君沒有理會三人驚訝神色,而是繼續自顧自的說道:“三個蠢貨,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活該被沉海潮玩死!”


    “也罷,都怪天主要我封印自身,束手束腳,一點也不好玩。”


    “算了,元君本想以截道修士的身份與你們耍耍,換來的卻是疏遠和伏擊,後麵的那些人也不要老是騙傻子來試探了,元君不裝了,元君攤牌了!”


    “你們見過,花葬嗎?”


    言語間桃花麵具之人一襲如瀑青絲驟然轉為銀白之色,發絲上奇異毫光流動,凝神望去,竟是萬千極其微小的符文在其上輪番流轉發光。


    這一刻,元君肌映流霞,她足尖輕點,一蓬桃花擁簇托舉著其玉足驀然升向天空。


    其足若翹筍,容顏嬌豔無絕。


    足尖處桃花炸開,順著足尖開始一點點瘋狂盤旋往上,化作白皙桃花羅襪,反重力過膝裙甲,胸甲,翹肩….


    裙甲與胸甲的銜接縫隙露出一抹光潔如玉肌膚,腰肢盈盈可堪一握,惹人遐思,襯得胸甲弧度有些誇張。


    這一刻,元君臉上神色閃動著神性的光芒,不再如之前那般玩世不恭、輕佻,而是好似一尊強大神祗降臨塵世,桃花麵具不怒自威。


    說時遲,那時快,異變在彈指間便已經生發完成。


    “該死,掌道境,鬥姆元君隱藏得好深,獨孤雄,這一次我等要被你害死了,大家都別藏著掖著了,有什麽手段快點使出來吧。”


    持杖侏儒等人顧不得多想,紛紛極盡一躍,點燃自身潛能,強大的波動於地麵生發。


    一隻潔白的玉手淩空輕輕下壓,像是在撫摸一隻暴躁的貓咪一般,下方躁動的氣勢便都沉寂下來,一切都沉寂下來。


    “噓!聽,花謝的聲音!”


    一隻素白手指放到了桃花麵具檀口之處,一道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浮現在獨孤雄三人心底。


    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他們眼中泛起絕望神色,勉力朝著天空望去。


    是桃花,漫天的桃花灑落。


    周遭萬米空域內皆是下起了密密麻麻的桃花光雨。


    南鬥主生,北鬥主死。


    桃花落於紅色神柱之上,沒有腐蝕,沒有碰撞,沒有爆炸的光影,隻見神柱與花瓣接觸部位好似被一種奇異力量直接抹殺掉了一般,消失無蹤。


    令人驚異的是,桃花落於地麵雜草之上,卻是沒有傷害地上青草分毫。


    三個唿吸間,獨孤雄三人以及十八根紅色神柱皆是好似被橡皮擦去了痕跡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地麵鋪著一層厚厚的花瓣。


    一道桃花麵具身影屹立在花海中心,目光無有焦距,有些失神。


    “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什麽。”


    “為什麽我的心裏這麽難受,瓜娃子。”


    元君迴過神來,迴想起剛才腦海當中閃過的屍山血海畫麵,畫麵當中的她,強大得讓人心顫。


    然而她能確定畫麵當中的場景不在東洲任何一處地域,或者更加確定的說,不在人境任何一處地域,那處地方,山河破碎,日月倒懸。


    “算了,想不起來就不想了,頭疼,關元君屁事~”


    “沒有記憶又怎麽樣,有記憶,真的就是快樂嗎?記憶,是痛苦的根源!”


    “沒錯,快樂就好了。”


    自言自語間元君一秒破功,神性全無,又恢複了之前的憊懶樂子人模樣。


    她重新將自身封印之後,歪著頭使勁撓了了幾下,拿出紫色星盤瞧了一眼,元君大柿子一挺,便雄赳赳、氣昂昂的準備離開了,滿地桃花也緩緩消散。


    然而桃花麵具腦後的如瀑青絲卻是化作了銀白之色,不複之前漆黑如墨模樣,因為她之前撓得太過用力的緣故,桃花麵具頭上一根呆毛高高聳立,頭發略微有些潦草,一雙微笑眼又爬上了麵具。


    天地間忽然響起了元君清澈的嗓音。


    “塵世紛紜如潮水.”


    “幾時漲落幾時消.”


    “我落人中然自在.”


    “元君好似那逍遙的仙兒.”


    “浪哩個啷,浪哩個啷~”


    元君的奇妙詩號,平不平,仄不仄,毫無工整精妙意蘊,但是卻因此而更顯出塵灑脫,無拘無束。


    歡樂的音符在天地間迴蕩,很快她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地平線上。


    ….


    ….


    黑歧山。


    此山通體漆黑,林木少有,怪石嶙峋,化為諸多恐怖形狀,禦靈聖傀宗總部山門便坐落在此山之上。


    黑歧山地底,某處不知名的地下空間內。


    一座黑紅色方形巨城好似一頭巨獸一般靜靜趴在漆黑大地上。


    巨城上空則是一個碩大的寶珠,其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篆,散發出柔和的黃光,如同這地下世界當中的太陽一般。


    一道虛幻的身影來到巨城門口,守城修者好似看不見此人一般,放任其緩步走入其中。


    一列身高近四米的高大力士手持長戈,坐在一頭形似犀牛的巨大恐獸之上沿著街道疾馳而來,在其身後則是兩隊高逾三米的黑甲衛士,隻露出一雙眼眸,正行色匆匆的趕往地下巨城之外,似乎有著急務。


    黑甲衛士眼神麻木,形如傀儡一般僵硬。


    虛幻人影迎著大隊人馬,竟是直接撞了上去。


    雙方不閃不避,沒有巨響,沒有煙塵,大隊人馬竟是直接從虛幻人影身上穿透而過,雙方各安其事,好似什麽也沒有發生。


    很快,虛幻人影便來到了巨城中心一座偏殿之內。


    吱呀一聲,殿門緩慢打開。


    隻見殿內空曠,除開梁柱外半點裝飾也無。


    一方黑色汁液當中,淩虛度的腦袋從汁液當中漂浮而出,脖子下身體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密密麻麻的血管狀的根須。


    虛幻人影大手一揮,頓時大殿之上便出現了一具無頭魔屍。


    “虛度,這是古魔皇族摩羅柯一族強者的屍身,既然你意已決,我便將此屍從宗門靈傀洞內啟出。”


    “我最後問你一次,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真要行險奪舍此屍身嗎,這可是昔日凝聚出掌道雛形的強大魔物,哪怕曆經宗門秘法消磨塵封,你又得化生池之助,以本座看來,成功率依舊不足一成半。”


    虛幻身影逐漸凝實,化作一名好似老農一般的中年人。


    中年人麵容普通,身高普通,一切普通得扔進人堆便認不出來,若不是出現在此處,無人知道麵前這平平無奇之人便是執掌禦靈聖傀宗的沉海潮,


    一手將禦靈聖傀宗從魔門六宗墊底拉到如今坐二望一地步的強大人物。


    “多謝師尊成全!”淩虛度眼睛一亮,脖頸處血管狀的根須一卷,頓時將地麵上的無頭魔屍卷入黑色汁液池中。


    “癡兒,吾宗天機策士不過是輸了一場,何至於此。”沉海潮見狀,麵容不由得一皺。


    “師尊,從今天起,天機策士已經死了,死在了自在天貪狼星君手中,若吾僥幸成功,當真占據了這具強大的古魔肉身,弟子才有複仇的希望。”


    “那貪狼星君強大且陰險,此番弟子大敗虧輸,既輸修為,也輸心計,早已心魔叢生,不贏迴來,弟子修為將再無寸進。”


    那一日大戰,易塵可沒怎麽放水,按他當時的想法,雖然需要一個夠分量之人把消息傳迴去,把焦點轉到元君身上,避開別人對他的關注,但是放淩虛度迴去不是留口氣就行了嘛。


    若是能把口信傳到就噶,那就更妙了。


    本著隻要幹不死,就往死裏幹的原則,易塵直接重創了淩虛度的根基,在擊殺無生劍母之後,更是在最後關頭賞了其一發滅魂死光。


    此光一發入魂,整座飛舟之上的所有劍邪宗修士隻有一名入道初期的長老還活著,隻不過變成了白癡而已,下雨不會躲,會撿地上的垃圾吃那種,餘者皆歿。


    此戰打得淩虛度肉身差點崩解,若不是禦靈聖傀宗化生池神妙無窮,境界退轉乃是板上釘釘的事。


    “也罷,既然你意已決,為師便助你一臂之力,你若真能融合這具摩羅柯族的古魔屍身,倒是一步登天之途,沒有修成掌道雛形的修士,將無人是你對手。”


    “說起這個,此番你帶迴來的情報倒是有些意思,本座略施小計,設計了三個截道修士伏擊那鬥姆元君,現在邪天門的那兩個蠢貨的魂燈已經滅了,嗬嗬。”


    “如此幹淨利落的碾壓,鬥姆元君定然是掌道真君無疑,而且還是很有趣的掌道修士,裝瘋賣傻的北鬥元君殿主,自在天所圖不小啊。”


    沉海潮麵上閃過一抹奇異神色,腦海當中卻是閃過自在天主這隻老狐狸的麵容,一時間好似想到了些什麽,他神色一動:


    “虛度,吾傳你禦靈明聖真經中的一段禦靈口訣,再賜你吾三滴精血,如此應當可以將你占據此古魔肉身的成功率推至兩成半,為師能做的便隻有這些,剩下的便要靠你自己了。”


    “還有,為師要勸你一句,風物長宜放遠量,北域不過是棋盤的邊子之爭,人生起伏本是平常,可惜你這一路以來走得實在是太順了,這其實不好。


    人的一生,失敗其實才是常事,失敗並不可怕,怕的是你一蹶不振,走火入魔。


    有些老前輩,那才叫百折不撓啊!”


    “嗬嗬,成仙。”


    沉海潮意有所指的感歎了一聲,他大手一翻,一把彎刀立時出現在他的手掌當中,手掌握住彎刀狠狠的一抹,三滴金色血液艱難的從傷口處滲了出來,落入化生池內。


    望著淩虛度眸中擺脫不掉的怨毒與執拗,沉海潮心中無奈的搖了搖頭,執念入骨髓,現在他禦靈聖傀宗的天機策士著實名不副實了。


    身形一閃,沉海潮身影慢慢虛化,很快便出現在了一處滿是典籍的古洞之內,直到明月西沉,他的身形才出現在黑歧山地表。


    沉海潮抬頭望著圓月,嘴角不禁扯出一抹奇異的微笑:“天地異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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