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個身高接近兩米,滿身是肌肉的男人,直勾勾盯著你……


    別說是女人了,哪怕男的都要嚇尿。


    沈麗見多識廣,的確有被嚇一跳,但真正令她感到驚詫的是,自己好像從未了解過,眼前這個二十歲的“大男孩”。


    總一廂情願,代入受害者的視角。


    認為弱者,就一定是好人……


    末世災變爆發後,比起環境的惡化,人心的墮落與黑暗,對沈麗衝擊更大。


    對麵那群禽獸的所作所為,不斷衝刷著她的三觀,甚至對自己所堅守的正義,所背負的職責,產生質疑……


    直到林風出現……


    在那瞬間,沈麗有種釋然的感覺。


    覺得自己所恪守信念,都是值得的。


    然而美好的幻想還沒持續幾秒,便在眼前男人,平靜的語氣裏,一點一點被打的稀碎……


    從林風那毫無感情的眼神中,沈麗隻讀出了幾分戲謔,以及憐憫。


    二者的關係,好像忽然間互換。


    沈麗知道那種憐憫,那是她曾經看向林風,他那失落背影的目光。


    “這…這……”


    沈麗嘴巴微張,大腦一片混亂……


    林風掛在嘴邊的微笑,瞬間消失。


    目光冰冷看著眼前的沈麗,抬手向她的左胸口伸去。


    沈麗本能的向後一躲,但背靠著櫃台的她,已經無法後退半步,隻能榨出體內僅有的幾分力氣,抬起手一把抓住,林風那碗口粗的手臂……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的。


    餓了許久的她,被重重擊倒在地後,憋在心裏的那口氣,已經泄掉,又如何能阻攔眼前強壯男子的行為……


    忽然間,淚水從眼角滑落……


    早有一死了之想法的沈麗,


    在這一刻,認命了。


    算了,就這樣把身體交給他,也總比被那群禽獸玷汙的好……


    也算是,為自己曾經年少輕狂,做出的無知承諾,對這名少年的虧欠、補償。


    “你不缺女人,也不缺吃的……”


    “答應我,放過她們……”


    “我自己…動手……”


    沈麗看著林風,


    帶著絲哭腔,哀求道……


    林風眉頭微皺,抵在女人胸口手指,輕輕摘下左胸上方,被血跡濺汙的銘牌。


    隨後甩開她的手,抹開牌子上血跡,


    上麵有她的序號和名字。


    “沈…麗……”


    “原來叫沈麗啊。”


    “現在,沈麗小姐,請繼續迴答問題。”


    “或者,我會直接認為,你們這些被餓的頭眼昏花的蠢貨,毫無價值……”


    林風將沈麗的身份牌隨手一扔,丟到樓下一層,發出幾聲叮咚迴響……


    然後看著一臉茫然,且緊張的沈麗,露出微笑:


    “毫無價值的家夥,就那隻剩,對喪屍的價值了……”


    “你們,也想要成為誘餌嗎?”


    看到自己的身份牌,被扔到一層,引來喪屍的陣陣嘶吼聲,沈麗渾身一哆嗦,想起死去的隊友……


    “說,我說……”


    “現在還有九名幸存者,包括我,不對不對,是八個……”


    “下午,對麵那幫禽獸想衝進來,被我不小心走火,打死了一個……”


    “周海的屍體,被他們帶走了……”


    “他們還剩四個人,其中三男一女,領頭的叫方晨軒,我們這除了我和李婉婷,還有兩女的,一個也是乘務空姐,劉芳,以及一個女乘客,韓雨。”


    “這場浩劫爆發後……”


    足足說了三分鍾,


    說的沈麗口幹舌燥,喘不過氣,一旁李婉婷,連忙把礦泉水瓶遞來。


    喝了兩大口……


    喘口氣,沈麗這才抬起頭,看向眼前陷入沉思的男人。


    隨著林風的思考……


    整個便利店,漸漸安靜下來,身前的兩女人,大氣不敢出一聲,仿佛在等待,死神最後的判決。


    片刻,迴過神的林風,淡淡開口:


    “這不就好了,還是會說人話的。”


    接著,他俯下身來,伸出手輕撫著,沈麗蒼白的臉頰:


    “這麽久過去了,哪怕末世災變爆發,沈小姐,還是一樣沒變啊……”


    沈麗渾身打顫,緊緊握住林風的手。


    如果他真對自己,對這群弱勢的女人無欲無求,那麽一定也會,將其視作無用的累贅……


    曾幾何時,沈麗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變得如此作踐……


    但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身後這些,無辜的女人,她隻能違背底線,成為以前最唾棄的那種人:


    “我,我,什麽都願意……”


    “我錯了…林風,我真的錯了……”


    “當初我不該信口開河,答應你,給你討迴公道的,不是我不想……”


    “撞伱爸媽逃逸的人,是秦家的……”


    噓——


    林風輕輕噓了聲。


    沈麗連忙閉嘴。


    看著眼前可憐女人,林風搖搖頭:


    “不,不,不,沈小姐,我還得感謝你沒再追究下去……否則現在,我們倆可沒有機會,在這碰麵了。”


    “而且……”


    “其實我應該要對你說聲,謝謝。”


    “因為你的辛苦努力,讓我明白,這個世界,終究還是誰拳頭大,誰才是老大。”


    “所以弱小時,就老老實實縮著。”


    “閉上嘴,別太天真。”


    如果說末世以來的遭遇,擊垮了沈麗的三觀,那林風的變化,則是徹底粉碎了她內心僅剩的堅持……


    “不,不,不是這樣的……”


    “難道做好人有錯?就一定會被害?”


    林風緩緩站起身,甩開她的手:


    “好人是沒錯,但眼下這個世界……”


    “好人,是不會長命的。”


    “當壞人,也許能活著,但唯有狠人,才能更為適應……”


    “而你的正義,隻會害死所有人。”


    沈麗神情有些恍惚,低頭喃喃自語:


    “不…不……”


    “正義才能拯救…隻要大家都遵守…”


    林風側開身,緩緩指向黑暗深處:


    “這就是你心中所堅持的正義?”


    “總是在無辜之人成為受害者,再去假惺惺的維護……你所念叨的正義?”


    “到頭來……”


    “除了讓兇手逍遙法外,除了讓受害者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除了收獲你那可憐的滿足感……”


    “你究竟,都拯救了些什麽呢?”


    握著沈麗的手槍,林風繼續道:


    “武器,不隻是用來保護弱者的,更是幫你幹掉敵人的。”


    “沈小姐,現在,你學會殺人了嗎?”


    說完這番話,林風頗為複雜的看著,眼前這個曾經愛慕過的女人。


    沈麗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但林風很清楚,想要讓她活下去,就必須扭轉過去遺留下的觀念。


    否則,哪怕自己救了她,


    也會害死所有人。


    “咳咳……”


    就在林風抒發心中不快之時……


    黑夜裏傳來夏雨婷的聲音:


    “我是錯過什麽了嗎?”


    隻見漆黑的深處,走出兩個人影。


    夏雨婷手拿尖刀,抵在一女人背後。


    “林風,看我抓到了什麽!”


    被夏雨婷挾持的女人,衣不蔽體。


    上身隻剩一件殘破無袖,下身的超短牛仔褲旁,大腿表麵有數道淤青、傷痕,看的很讓人難受。


    而她的眼神裏,寫滿驚詫與恐懼。


    尤其是在看向,接近兩米的林風時,這個比她高出四十公分的肌肉大漢,黑夜中的視覺衝擊感,是在太強了。


    林風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眼。


    這個女人雖然身上帶著傷痕,但髒亂的臉上,卻沒有沈麗和她身邊製服空姐,那種長期處在不安中憔悴疲憊……


    她眼中的恐懼,隻是因為自己這一行不速之客的到來,而產生了。


    而且這個女人的樣貌,


    在林風的記憶裏,好像出現過兩次。


    成為一級進化者之後,林風不僅體質上得到質的飛躍,同時大腦思維變得更為靈活,過往遺留在意識角落裏,逐漸模糊的記憶畫麵,愈發清晰起來。


    他覺得見過這個女人,


    那就一定在哪見過。


    可能是無意識間一個照麵,所以一時還記不清楚。


    而很快,女人便主動開口:


    “沈小姐,救我!救救我!”


    沈麗緩緩抬起頭,林風的話讓她陷入迷茫,甚至沒發現,不遠處發生的事。


    看著被林風同伴挾持的女人,


    沈麗漸漸迴過神,過往的職業素養,讓她不禁開口道:


    “陳安琪,你為什麽會……”


    隨後又看向林風的背影:


    “林風,她是方晨軒那邊的,可你們要動手,也沒必要挾持一個女人吧?”


    “方晨軒他們那一幫禽獸,不會因為一個女人,就束手就擒的。”


    夏雨婷的刀尖,已經刺穿女人衣服,快要刺破她後腰上的皮膚:


    “這女人就躲在附近,被我發現了。”


    “她是來偷聽,打探消息的吧。”


    陳安琪有些吃痛,眼裏淚珠打轉。


    她很快明白,眼下誰才是老大。


    隨即帶著哭腔,向林風訴說道:


    “不!不是這樣的!”


    “我是逃出來的……”


    “剛好遇見了你們,嚇得不敢出來。”


    “我沒偷聽,我也不會再迴去了……”


    林風看著她,似乎想起了什麽。


    沈麗在背後又勸了句:


    “方晨軒那邊,不把人當人,當初跑去那邊,也是因為安琪餓得不行……”


    “林風,能不能先放開……”


    林風迴頭看了她一眼,隨後揮揮手:


    “放了吧,反正也跑不了。”


    夏雨婷鬆開女人被反扣的雙手,將她一把推出去,踉蹌的摔倒在林風跟前。


    倒地的陳安琪,揉了揉發紅的手腕,就這樣躺在地上,流淚抽泣……


    同情心過盛的沈麗,立即走上前來,詢問狀況:


    “安琪,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


    陳安琪忽的露出驚恐神情,緊緊握住沈麗的手臂:


    “他們瘋了…全瘋了……”


    “以前他們怎麽對我都行,隻要能給我一口吃的,嗚嗚,我隻想活下去……”


    “但已經好些天,都沒吃的了。”


    “我隻記得一聲槍響,他們帶迴周海的屍體,丟在地上,用瓶子去接他的血。”


    “然後…然後他們就瘋了……”


    “甚至要逼我一起,吃掉……”


    “如果我不吃…他們說,我的肉……”


    說著說著,陳安琪便反胃起來,吐出一長條津液,和胃裏的酸水……


    沈麗見狀,忙將所剩不多的礦泉水,遞給了她。


    喝了好幾口後,陳安琪慘白的兩頰,稍稍有了些血色。


    看著懷裏渾身打顫的女人,沈麗眼中開始充血,盯向林風手中槍,憤怒的她,第一次有了殺人的想法……


    林風察覺身前兩女人,時不時正瞄向自己的小眼神,淡淡道:


    “陳小姐,這是你的抉擇。”


    “是你先背叛了這裏……”


    “當你選擇離開這的時候,就應該…”


    沈麗聽不下去,出聲打斷:


    “林風,難道你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了?有錯的,難道不是方晨軒那幫禽獸?”


    陳安琪一聲慘笑:


    “不!他說的對,是我的錯……”


    “可我現在,已經看清那幫人了……”


    “沈姐,我好怕,我好怕…嗚嗚…能不能,讓我,讓我留下來……”


    沈麗抬起頭,看向麵前男人。


    陳安琪同樣抬頭,露出疑惑:


    “沈姐,這些人都是?”


    沈麗正準備開口介紹,一直在看戲的林風,搶先道:


    “老城區趕來的幸存者,來機場看看,有沒有能逃離的飛機……”


    “你好,陳小姐,我是住在陽光小區的林風,剛到機場不久。”


    陳安琪瞳孔猛縮,喃喃念叨:


    “陽光小區…陽光小區……”


    隨後露出一臉欣喜:


    “難怪,難怪看起來有些麵熟……”


    “陽光小區?你是陽光小區哪一棟的?”


    林風輕咳一聲:


    “我住在六棟,是和這位夏小姐,同居在一起的。”


    夏雨婷眉頭一挑,察覺陳安琪的看過來的,欲言又止的眼神,緩緩點頭:


    “是的,我叫夏雨婷,也許你還聽過,婷婷今天吃什麽,這個名字……”


    陳安琪恍然大悟,終於肯定所想:


    “我說怎麽這麽熟悉……”


    “原來婷婷…你是我們小區大網紅。”


    “夏小姐,你比視頻裏拍的更漂亮…”


    “等等,那你和他同居……”


    夏雨婷點點頭,語氣清冷:


    “我男人,林風。”


    陳安琪嘶了一聲,像是吃到什麽瓜,之前的惡心驚懼,瞬間拋之腦後。


    隨即,她看向那個高大的男子,楚楚可憐說道:


    “風哥,我也是陽光小區的,不過住在七號樓,算起來,我們還是鄰居……”


    看著被沈麗緩緩扶起的陳安琪,林風嘴角緩緩上揚,有些遺憾道:


    “七號樓啊,七號樓裏被喪屍占滿了,沒有逃出一個幸存者……”


    “如果你有什麽親人在那,節哀……”


    沈麗扶著虛弱的陳安琪,看向林風:


    “你們都是一個小區的幸存者,也算是半個老鄉了……”


    “林風,好歹幫幫忙吧!”


    看著女人哀求似的目光……


    林風差點兒笑出聲。


    人家陳安琪都還沒來套近乎……


    況且,林風可不敢和這種蛇蠍女人,走的太近……


    七號樓501室裏的大冰櫃內,


    那一張浮腫的巨大人臉……


    還在林風的記憶裏,不斷閃現。


    沈麗啊沈麗……


    你知道自己憐憫的女人,


    在末日爆發前,就是個變態殺人犯?


    你還滿懷憤慨,想要為她主持正義?


    有趣,有趣……


    這個無聊的機場,越來越有趣了……


    林風露出微笑,


    靜靜看著,一臉無辜的陳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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