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高大的身影,還有那不太正宗的京港口音,以及略有些狂放的笑聲,都是趙飛翰的標誌。


    雖然隔得有點遠,但我一眼就認出他來,忍不住叫了一聲:“趙大哥?”


    趙飛翰正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塞給傭人,讓她幫忙送到亭子那邊給那位胡夢蝶小姐,聽到我的叫聲,他立刻轉頭,那張微黑的臉上露出了兩排雪白的牙齒,笑容驚喜又歡樂:“小可憐,好巧!你怎麽在這裏?”


    他說完就大步走進前廳,走到我麵前來。


    原本坐著的章家豪見他進來,立刻站起身來,卻很是意外的看著我們:“翰哥,你們認識?”


    章老爺也很是意外:“絮絮,你怎麽認識小豪的朋友?”


    “哈哈,看來六人定律是真實存在的,人與人之間的聯係真的不會超過六個人,京港也真的不大,總是充滿各種巧合。”趙飛翰笑得更開心了。


    他朝章家豪點頭:“我和她不僅認識,我們認識的時間比咱兄弟倆還早呢。”


    章家豪更加意外的樣子,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趙飛翰,原本對我的戾氣明顯少了很多。


    我也迴答章老爺的問題:“是,這位就是當初救過我性命的那位恩人,沒想到他跟小豪也認識。”


    “原來我家絮絮的那位救命恩人就是你?”幹媽一聽我這話,立刻激動起來,


    她比章老爺的反應還大,驚訝過後熱情地邀請趙飛翰上座:“先生快坐下。”


    趙飛翰就在我身邊位置坐下,幹媽又親自倒了茶給他:“請喝茶。”


    “四夫人太客氣了。”趙飛翰雙手接過茶,朝著幹媽禮貌地笑,“那天我也就是恰好遇上了,做了點男人應該做的事情罷了,稱不上救命恩人,咱們之間還是別客套的好。”


    一邊的章老爺也頗為感慨:“真是沒想到,我們之間還有這樣的緣分,趙先生不僅跟小豪是朋友,還救過我女兒絮絮,可見趙先生跟我章家很有緣。”


    章家豪也跟著點頭。


    “確實很有緣分,緣分很深啊。”趙飛翰也頗為感慨,“我也沒想到,原來小可憐是章家的女兒,可她明明姓孟啊。”


    “是,雖然她姓孟,但她已經是我家的女兒,上周剛辦的酒席,哦對了,小豪你上次怎麽沒邀請趙先生參加我們的酒宴?既然有這樣的緣分,該邀請來的!”章老爺笑道。


    不等章家豪開口,趙飛翰就幫忙解釋了:“我和家豪是前兩天才搭上線的,你們辦酒席那會兒我們還不太熟,至於小可憐,她肯定是不便邀請我來參加。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咱們以後都是朋友了,多的是相聚的機會。”


    “原來是這樣,趙先生說得對,以後都是自己人了,有的是一起喝酒的機會。”章老爺立刻隨聲附和。


    看樣子,趙飛翰和章老爺相處也很不錯。


    前廳裏一副和諧景象。


    我卻注意到,剛才還對趙飛翰熱情又周到的幹媽,此時卻臉色發白。


    她一雙美目落在趙飛翰臉上,唇瓣微微在抖:“姓趙?”


    “是,我姓趙,四夫人,您怎麽了?”趙飛翰聽到幹媽的低喃,立刻應聲,然後關切地看著她,“您的臉色不太好。”


    幹媽確實有點不對勁,我猜到了她的想法。


    她先前愛過也恨過的那個男人也姓趙,她曾經是趙家的太太,對這個姓氏有些敏感。


    我握住她的手,幹媽很快迴神,避開趙飛翰的目光,搖頭:“沒,沒事。”


    章老爺似乎也猜到了她的想法,端了茶盞放在她手裏:“小玉,是不是午覺剛起有點冷,喝點熱的。”


    幹媽點點頭,接過茶盞喝茶,可一雙眼睛卻始終盯著趙飛翰的臉,似乎要從趙飛翰臉上挖掘出什麽。


    我知道,她在懷疑趙飛翰跟趙家有關係,或者是跟那個男人有關係。


    趙飛翰的神情卻始終如一,迎著幹媽審視的目光,他的眼神沒有絲毫躲閃,顯得真誠坦然。


    就在這個時候,外麵響起一陣腳步聲。


    換掉了戲裝洗掉了水彩的胡夢蝶過來了,她換了一身寶藍色旗袍,一張素淨的臉,美得很清雅,舉手投足間透著文藝人的優雅氣質。


    一進來就朝章老爺福了一福。


    章老爺立刻笑著請她坐下喝茶,並且誇她:“胡小姐今天肯給我這個麵子,來章府唱上這麽一段,是章某的榮幸。胡小姐雖然離開大舞台多年,但是這身功夫還是沒放下,唱的真是好。”


    “謝章老爺,章老爺疼愛四夫人是出了名的,今天請我來就是為了唱給四夫人聽,我就欣賞疼女人的男人,怎麽能不來?”胡夢蝶笑吟吟的,答得很得體。


    但是她並沒有立刻坐下,反而又朝趙飛翰的方向福了一福,笑著說道:“還要謝謝這位出手闊綽的趙公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打賞用金條,而且一出手就是三條,趙公子居然有隨身攜帶金條的習慣?”


    趙飛翰給胡夢蝶打賞的居然是金條。


    而且一次打賞就給了三條?


    這下,不隻是胡夢蝶,我也大為驚訝。


    但我隻是轉念一想,就覺得這是趙飛翰的慣性操作。


    畢竟當初他在路上救下我,把我送進醫院,住院費一交就是十萬塊,而且等我脫離危險就走了,名字都不留一個。


    那錢,他到現在都不肯收迴去。


    對一個陌路人他都能這麽大方,並且完全不求迴報,何況是對一個他欣賞的戲曲大師,一出手就三根金條,是他的風格。


    趙飛翰果然爽朗笑了,不在意地擺擺手:“今天恰好收了點金條,又恰好聽了胡小姐的曲兒,我身上也沒有別的好東西,隻有這點俗物,胡小姐別介意。”


    “我怎麽會介意呢,黃金可是好東西,我很喜歡。”胡夢蝶這才坐下,就坐在趙飛翰身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坐下的時候,我好像看到她的膝蓋有意無意碰了趙飛翰的腿。


    趙飛翰挺快就收起了那條翹著的腿,身體也離胡夢蝶遠了點,他靠在椅背上,長長的手臂搭在椅背上,俯首看我:“小可憐,你喜歡黃金不?”


    他的手臂太長了,有一半都搭在我的椅背上。


    就像是半圈著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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