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江生也沒想到會在這地方撞見柳七。


    此刻他心中已是哀嚎遍野,但麵子上還是要故作鎮定和恭敬,小心翼翼地問道:“柳姑娘可是要過關?”


    “廢話。”柳十九上前來冷哼道。


    剛剛她在三人手下吃了虧,心中正是怒火中燒!


    趙江生聞言心中一凜,不知道柳十九和柳七關係的他不禁帶著疑惑悄然瞥向了柳七。


    柳七將趙江生的表情堅守眼底,於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她叫柳十九。”


    柳十九,柳二,柳七!


    三個名字接連浮現在趙江生的腦海中。


    饒是再蠢笨的人,通過這三個名字也不難看出這三人之間關係匪淺,於是趙江生臉上立刻擠出討好的笑意,扭頭衝著柳十九抱拳道:“真是打水衝了龍王廟,剛剛我們兄妹三人眼拙,沒能認出閣下,還望十九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哼!”


    柳十九看著趙江生那張堆滿假笑的臉就來氣,但她也明白剛剛若非柳七出手,自己今日說不定真要折在三人手裏。


    說到底,還是自己學藝不精。


    柳十九寒著臉偏過頭去,眼不見心不煩。


    “行了,她自己學藝不精,難不成還要怪在別人頭上。”柳七適時開口,抬手示意趙江生三人起來。


    看見趙江生三人扭扭捏捏地起身後,柳七又說道:“我們要去雍城,叫你的人把路讓開。”


    趙江生聞言點頭如蒜:“我這就安排!”


    “還有……”柳七眸光微動,突然叫住了正欲轉身的趙江生,“楚星白現在在哪兒?”


    趙江生愣了一下,隨後小聲囑咐黃春和楊小桃去帶人打開關口,而後迴頭對著柳七恭聲迴道:“楚幫主如今也在雍城!”


    果然!


    雖然心中早有猜測,但柳七還是忍不住眉頭一皺,凝聲問道:“他在雍城幹什麽?”


    趙江生如實迴道:“楚幫主召集了很多土夫子在武關附近大興土木的挖掘,看樣子是在找什麽。”


    柳七聞言不禁迴頭看向了馬車。


    天香就在馬車之中。


    很顯然,楚星白來到雍城並非偶然。


    天香這顆“不死藥”因為秦皇地宮中發生的事,被天帝的武道意誌留下了烙印。


    天帝雖然在千年前打開了九鼎之力,但因為知曉踏上通天路就等於自毀其夢寐以求的萬世基業,因此道心破碎而身死,所以天帝留下的武道意誌中對九鼎重聚是抗拒的。


    想要重聚九鼎打開九鼎之力,就必須抹去天帝的烙印。


    這也是柳七為何要帶著天香來到雍城。


    楚星白出現在雍城,多半背後就是顧連城的手筆。


    就是顧連城用了什麽手段控製了楚星白。


    這時,關口的障礙已經被清理幹淨。


    趙江生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柳七,思忖片刻後還是小聲提醒道:“柳姑娘,可以入關了。”


    柳七眼眸一動,隨即微微頷首:“好。”


    此前已經散去的人群見交手停止,又紛紛湧了迴來,看見柳七一行兩輛馬車在趙江生等人的恭送下過關,不由得露出了驚詫和羨慕的目光。


    馬車搖搖晃晃,柳七和柳十九並肩坐在車廂門口。


    “柳七,你是不是早有預謀,即便天香不提起,你也會來雍城。”柳十九也終於是琢磨出了一點門道。


    柳七主動拾起韁繩驅趕著馬兒向前跑去,隨後輕聲說道:“這有什麽好預謀的,我的確和顧連城勢如水火不死不休,但從目前的情況看來,至少有在一點上,我們兩人的目標是一致的。”


    柳十九趕緊問道:“哪一點?”


    “駕!”


    柳七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扯動著韁繩。


    顧連城無非就是想打開九鼎之力,然後踏上通天之路抵達武道的終點。


    柳七亦是如此。


    事實上打開能夠打開九鼎之力踏上通天之路的人,也僅有那麽幾位。


    雖然現在天地元炁的充裕程度已經到達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但絕頂和大宗師之間的鴻溝卻不是那麽容易跨過的。


    能夠掌握意境的人在江湖中少之又少,修少陽隻是個例。


    就算加上修少陽,現在有資格落子的也無非就是這五六人而已。


    顧連城,柳七,蕭奇峰,空桑,修少陽。


    對了,或許還要加上一個古裏古怪的大和尚。


    少林寺的方丈淨塵。


    雖然隻是驚鴻一瞥,但柳七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可以穩固地隔絕天地元炁的同化。


    之所以要用古裏古怪來形容,是因為柳七並沒有察覺出對方氣息中有某種意境的存在。


    若無意境作為錨點,同時真氣修為也達到了那般境地,是很難抵抗天地元炁同化的。


    佛門難不成還真有壓箱底的東西?


    不過柳七倒也沒放在心上,至少暫時看起來對方對自己造不成什麽威脅。


    距離雍城越來越近。


    天香在馬車內也漸漸有些坐立不安。


    她時不時挑開車窗簾,看著沿途的景象,似乎想要找出往日熟悉的畫麵。


    但千年已過,莫要說沿途的花草樹木,就連昔日恢弘的大秦國都,不也是早就作了土。


    柳七一行剛剛踏足雍城的地界,就發現沿途有不少正在賣力的揮舞著鋤頭挖著什麽。


    柳七見這些人的穿著和架勢不像是種田的,再想起趙江生的話,頓時明白這些人估計就是楚星白用來挖掘秦都遺址的人。


    柳七一扯手中韁繩停下了馬車,隨後衝著旁邊的柳十九使個眼神:“去找個人問問。”


    柳十九默然頷首,隨後便淩空而去,隻見其飛身闖入人群中,抬手一揮便打倒了一片人,隨後便抓起了一個監工模樣的人原地拷問起來。


    沒多會兒,柳十九迴來。


    “已經問清楚了,的確都是金馬幫的人,不過幹活都是他們臨時雇傭的苦力,那個監工倒是金馬幫的嘍囉。”


    “他說金馬幫已經在這裏挖了將近一個月,據說是要找什麽大秦時期埋下的寶藏。”


    柳七點了點頭,隨後問道:“楚星白呢?”


    柳十九應聲迴道:“楚星白在城裏,那個監工說姓楚的平日裏根本就不露麵,每天不是在府裏睡大覺,就是在外麵花天酒地。”


    他日子倒是過得舒坦。


    柳七招手示意柳十九上來,隨後並驅趕馬兒繼續往前。


    抵達雍城城門口時,已是晚上。


    不過城門口火把攢動,城門大開,柳七隔著老遠就看見了負手而立的楚星白,正站在城門口笑眯眯地眺望著。


    “來了!”


    楚星白看見馬車出現在視野中後,不禁大鬆了一口氣,臉上笑容頓時更加燦爛了幾分。


    當著身後兩排手下的麵,他的身形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


    簌簌!


    突然馬車頂上傳出細微的響動。


    柳七當即沉聲說道:“若是再這麽不請自來,小心我摘了你的腦袋!”


    話音剛落,車頂邊緣探出一個頭來。


    “沒想到竟是你柳七親自駕車。”楚星白咧著嘴笑道,“勞霸王親自駕車,我這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顧連城讓你來的?”柳七也不廢話,直言問道。


    楚星白“嗖”的一聲,從車頂上一躍來到了拉著馬車的馬兒身上,他倒騎在馬背上,笑吟吟地看著柳七:“你可真是了不得,嚇得顧連城這個老東西竟然都不敢親自來雍城。”


    嚇?


    姑且算是吧。


    顧連城之所以不想見柳七,倒也不是因為怕了她。


    純粹是因為兩人見麵柳七一定會用刀招唿他,現在一切塵埃落定,顧連城不想關鍵時候與柳七兩敗俱傷,白白為他人做了嫁衣。


    至於柳七,她才不管這麽多。


    隻要顧連城死,最後好處歸誰都不重要。


    因為柳七現在已經對顧連城動了殺心,若見麵不出手,殺心便會反噬自身。


    柳七突然想到,顧連城莫不是也猜到了這一點……


    眼見著柳七麵色沉凝若有所思,楚星白連忙開口:“我已經在雍城附近挖了整整一個月,這狗屁大秦國都到底在這不在這兒,要麽就是早已成了塵埃,反正我是沒辦法了!”


    楚星白一臉無奈地攤了攤手:“也不知道顧連城怎麽想到,將這件事交給了我。”


    柳七聞言迴過神來,眸光一凝,隨即開口問道:“他給了你什麽承諾?”


    楚星白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驚訝,隨後眼神閃躲的看向一旁:“沒什麽承諾,還不是用小胖和他娘的性命來威脅我……”


    楚星白在撒謊!


    柳七默然收迴目光,並未立刻揭穿楚星白的謊言。


    在楚星白的帶領下,馬車順利進入城門,而後一直來到了一座宅子前。


    天香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發現柳七正在一旁等著她。


    天香側眸對上了柳七的眼神,心中頓時有些發毛,而後趕緊低下了頭。


    見天香身上並無異動,柳七悄然挪開了目光,隨後邁步朝著府裏走去。


    柳十九帶著天香去搬行李,至於周宓,她敏銳地察覺到了柳七和楚星白有事,於是也和柳十九去了。


    柳七跟著楚星白來到了正堂,她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最上首的主座。


    楚星白怔了一下,隨後苦笑著坐在了下手第一把椅子上。


    “顧連城和你怎麽說的。”柳七忽然開口問道,打破了沉寂。


    “他說想要引出潛藏在天香身上的烙印,就必須找到能夠與烙印互相牽引的東西。”楚星白正色道,“天帝一脈早就斷絕了傳承,現在唯有來到了昔日天帝禦宇四方之地,方有機會勾動烙印。”


    說完楚星白眉頭一皺:“這個烙印……到底是什麽東西?”


    柳七聞言淡淡地掃了楚星白一眼。


    此時的他修為相較於以前並無什麽長進,依舊是停留在頂尖中下的水準。


    柳七有些嫌棄地挪開了目光,隨即冷聲道:“問這麽多幹什麽,明日叫你的人都迴來。”


    “迴來?”楚星白不解道,“不繼續找了嗎?”


    柳七毫不客氣地說道:“照你們這種找法,猴年馬月才能找到。”


    楚星白有些慚愧地撓了撓頭:“我已經想盡辦法了,你是不知道為了雇傭這些人,金馬幫的家底可都被我花的幹幹淨淨了!”


    “當真是雇人花完了?”柳七冷聲質問道,“不是自己花天酒地花完的?”


    楚星白心中一凜,立刻挺直了身板,信誓旦旦道:“誰人傳的謠言,自進入雍城後我兢兢業業夙興夜寐,哪有時間花天酒地!”


    “再說……”楚星白麵露諂笑,“柳七你是知道我的,我老楚現在也是有家室的人。”


    柳七扶額,衝他揮了揮手:“滾吧,明天按我說的做,沒事別在我麵前瞎晃悠!”


    “哎!”


    聽聞可以離開,楚星白豈有不應的道理,連忙起身一溜煙地離開了!


    ……


    翌日一早,柳七起來時,楚星白派人準備滿滿一桌早點。


    周宓,十九,還有天香都在。


    嗯,柳七滿意地點了點頭。


    楚星白不在。


    她來到桌邊坐下,順手接過了十九遞來的碗筷,隨後邊吃邊說道:“吃完飯後,十九和周宓可以出去逛逛,天香留在這裏。”


    “是。”天香乖巧的應下。


    柳十九聽到可以出去閑逛,頓時喜上眉梢。


    周宓則是眉頭輕皺,一臉擔憂地看向了正吃著飯的天香,隨後又凝眸看向了柳七。


    吃完飯後,柳十九邊迫不及待地拉著周宓出門了。


    臨走前周宓幾次欲要開口,但被柳七用眼神製止了。


    屋內隻剩下了柳七和天香兩人。


    一直埋頭吃飯的天香突然弱弱地問道:“我……我……會死嗎?”


    柳七斬釘截鐵地應道:“不會。”


    天香有些詫異地抬起頭,雙目直接對上了柳七的視線。


    她怯生生地放下了手裏的碗筷,隨後小聲說道:“我……知道自己腦子裏好像多了一個人,柳七你是不是要將那個人給趕出去?”


    柳七點了點頭,坦言道:“既然你心中清楚,那我也不瞞你了,地宮中陰差陽錯之下,天帝在你身上留下了烙印,我必須祛除這個烙印。”


    “那祛除烙印之後呢?”天香緊握著雙拳,凝聲問道。


    柳七麵無波瀾:“之後的事,你當年也經曆過。”


    天香臉色一白,嘴唇有些發動,聲音甚至帶上了哭腔:“為什麽,難道這一切都不夠好嗎?”


    “周姐姐那麽溫柔!”


    “十九姐姐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大家都很好很好啊!”


    ……


    “不是不好。”柳七輕飄飄地聲音打斷了她的話,“隻是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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