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靜靜溜過,夕陽落山,星辰在頭頂鋪開。


    地洞裏的兩個人不知進度如何。


    左丘趕走那幫小毛賊之後,擔心還會有人靠近,故意將自己的神識鋪開。


    七品大修畢竟是稀有物,神識鋪開以後,路人明白其中的警告含義,果然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怪不得這地方靈力枯竭,原來是有七品大修在吸靈晉升,躲遠點躲遠點。


    連天行盟派來探查情況的小修也如此認為,並把消息報了迴去。


    這片地方獲得了短暫的平靜。


    直到鬥轉星移,時間來到第四天的夜晚,地洞裏的趙一粟和江雲塵仍舊沒什麽動靜,但那位被小毛賊請來的“賀半仙”已經到了。


    左丘立刻覺察到有高階修士靠近,凹陷的眼皮動了動,神識再次發出警告。


    這次對方迴了一個試探性的神識。


    雙方神識在空中交手,賀半仙敏銳地察覺對方神識強度不如自己,當即張狂起來:“前方何人,報上名來!”


    賀半仙意外掉落驊漯秘境,被迫留在裏麵修煉數千年,擄來一身法器和怪異的功法,剛剛借著南大陸異動的當口順利從秘境中脫身而出。


    他急需一戰成名,如此才方便招攬更多的散修歸順,然後開辟山頭,縱享高修之樂。


    沒想到出來就遇到個這麽合適的人選。對方是個靈力耗空的七品修士,當然了,別人不知道那老頭靈力耗空,隻會知道自己殺掉的是一個七品修士。


    在殺人之前,他得問問對方什麽來頭,免得殺到哪個大門大派的頭上給自己惹來麻煩。


    左丘知道對方來者不善,他這個暴脾氣可忍不了:“我是你爺爺!”


    賀半仙不怒反笑,手裏法器當即脫手,朝那聲音來處丟了過去——就憑這滿口粗話,對方就不可能是什麽名門正派的師尊。


    “當啷!”


    這是法器被什麽東西擊落的聲音。


    賀半仙有些遲疑,對方明明沒有靈力了,怎麽能還手?難不成有什麽陰謀?


    他到底還是沒忍住好奇心,飛去過遠遠查看。


    “符紙?”賀半仙見一個老頭坐在中央,四周被符紙團團包圍,有些詫異。


    這些符紙竟然全都是七品符?!


    怪不得老頭子如此猖狂,符紙全都是被點亮的狀態,壓根不用老頭子再輸出靈力,也可以激發功效。


    賀半仙感覺自己撞了大運撿到寶了!這瞎眼老頭身上一定有畫符秘術,若是把他捉來給自己畫符,那以後還愁沒有金山銀山?還有地底隱藏的天火,到時候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他當即亮出本命法器,衝入了符陣之中。


    不多時,伴隨著“嘭”的一聲輕響,賀半仙已經用怪異的法術擊碎了一張符紙。


    符紙徹底失效,飄落到地麵上,左丘隨之心神一震,感覺到一股麻痹的痛感傳遞過來。


    他雖然外表冷靜,實則內心十分焦急。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散修一身功法奇詭,竟這麽快就破了他的一張符,這下麻煩大了……


    左丘沒有猶豫,直接咬破舌尖,噴了一口血到符紙上,默默念起法訣。


    空中的符紙登時金光閃爍,賀半仙從符陣中掙脫,飛上半空中:“以血催符?”


    他雖驚訝,卻並不害怕,相反他甚至開始狂喜。當一個符術師走到以血催符的地步時,就說明他已經彈盡糧絕、走投無路了。


    很好,這瞎眼老頭兒沒招了!


    賀半仙舉起法器再次衝入符陣之中……


    他每擊落一張符紙,左丘的臉色就慘白一分,很快他原本就幹瘦的身子越來越垮,生命力極快地流逝著……


    +++++


    地洞裏,江雲塵和趙一粟正望著眼前的一團天火,驚疑不定。


    半天前,趙一粟的靈海已經修複得七七八八,所有的鑄器材料也都被成功煉化,他倆已經跨過了最大的難關。


    就在趙一粟打算按照係統給出的最後一步,想對材料進行融合時,意外突然發生了。


    五枚噬魔鏡碎片在天火的炙烤下化成了五小團銀色的水,趙一粟覺得那看起來很像重金屬汞,也就是水銀溫度計裏的水銀。


    接著不待他倆反應過來,這些小團小團的水銀就主動且快速地與玄鐵、金絲錦……這些材料融為一體,於是鑄造熔仙鼎的每一個材料上都多了一絲明顯的銀色痕跡。


    這種變化令兩個人都始料未及,就在趙一粟不知該如何繼續的時候,銀色的痕跡上似乎衍生出了某種力量,主動引導起了法器的鑄造。


    也就是說,趙一粟隻需要為其提供源源不斷的天火,那麽法器將會自行鑄造完成。


    趙一粟:“你的噬魂鏡裏麵有神識,我無法插手……”


    江雲塵:“是我師父。”


    他壓著尾音的顫抖,又說:“師父的神識不會憑白做這些,趙一粟,你收集這些材料究竟是要煉什麽法器?”


    趙一粟迴之以沉默。


    江雲塵於是不再追問,他隱約明白,趙一粟是被體內的惡靈挾持著去做這些事,若是她不說,絕不是因為她不願意,而是因為她不能夠。


    沉默蔓延的時候,天火已經自發形成了一個爐型,把各種材料裹挾其中,阻隔了兩個人的視線,他們都知道內裏正不斷發生著改變,卻又都不敢貿然打斷。


    漸漸的,那團天火越來越濃烈,顏色也越來越紅,像一顆果子走向成熟,隨時可能會爆開。


    趙一粟緊張異常,頭一迴覺得生命像是開盲盒,不知道爆開之後裏麵會是什麽場景。


    耳邊傳來刺耳的滴滴聲,五天時間悄然劃過,距離截止日期隻有一分鍾了,這是係統的警報聲。


    60、59、58……


    趙一粟不由自主地捏緊拳頭,她無法對眼前的一切做出改變,卻要承擔最終的結果,這種無力感要遠遠大於恐懼感,使得她的拳頭開始微微顫抖。


    江雲塵自然也是緊張的,但他覺得趙一粟似乎緊張過了頭?


    如她這般無畏生死的人,怎麽會緊張成這副模樣?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終於,這顆“果子”出現了明顯的變化。它先是紅到了極致、紅到發黑,繼而停留在黑色上久久不變,像重新陷入了沉睡。


    趙一粟忍不住又看了一下倒計時,隻有30秒了。


    快點……


    她忍不住把神識探過去一點,隻覺得被灼得兩眼發白,好在江雲塵在旁邊果然切斷了她的神識,讓她從中抽離,得以恢複清明。


    江雲塵:“別急,再等等。”


    迴答他的是趙一粟捏得更緊的拳頭。


    她怎麽可能不急?


    30秒、20秒……隻有10秒了!


    終於,眼前這個黑成一潭死水的東西又動了。它快速褪色、變淡,眨眼間徹底消失……速度快到兩個人的眼睛都來不及捕捉細節,隻聽“當啷”兩聲,兩件法器從中掉落。


    與此同時,趙一粟體內係統那刺耳的滴滴警報聲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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