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鬆了口氣,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


    懷玉忍不住問道:“姑娘,她肚子裏的孩子,真能保住嗎?”


    沈傲雪看著昏睡過去的趙雲霞,眉眼間染上一層落寞,微微搖頭歎聲道:“我也不知道,想讓她生下這個孩子,隻能用最小的蠱蟲來吸收她體內的疫病,也不知她這個身體能承受多久。”


    不樂觀地講,沒有人能撐下去。


    別說蠱蟲噬血的痛苦,就算是瘟疫帶來的病症都足夠她痛不欲生。


    現在腹中胎兒才三個月,也就是說未來最少還要六個多月的時間,趙雲霞自己都未必能活到那時,更別說生下孩子。


    眾人心情沉重,氣氛也有些憂傷。


    畢竟,趙雲霞為了腹中胎兒能舍生忘死,還是為了她死去的丈夫,這份深情讓人動容。


    直到,一個不合時宜的冷笑響起。


    “嗬!”


    沈傲雪迴頭看去,隻見躺在軟墊上的冷血閉著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走過去居高臨下地問:“你笑什麽笑?”


    “笑你天真愚蠢。”冷血毫不客氣地迴答。


    “說來聽聽。”


    “有什麽好說的?你這樣的蠢人能活到今日,也算是奇跡了。”


    麵對他的冷嘲熱諷,沈傲雪並未惱火,反倒是懷玉生氣地上前踹了他大腿一腳。


    許是扯到了傷口,疼得他狠狠瞪了懷玉一眼。


    “看什麽看?敢罵我家姑娘,活膩了你!”


    懷玉毫不客氣地瞪迴去,叉著腰的架勢,別提多兇悍。


    沈傲雪拉開她,然後說道:“你們都出去吧,我該為他換藥了。”


    “姑娘,何不讓奴婢來?保證伺候好他!”懷玉咬牙切齒道。


    對於這個對自家姑娘心懷殺意的刺客,她除了恨就沒有別的情緒。


    要不是姑娘說留著他有用,她早就弄死這家夥了。


    沈傲雪笑著搖搖頭:“我親自來,你們出去吧。”


    “好吧,他要再敢出言不遜,姑娘您就喊奴婢進來撕了他的嘴!”懷玉生氣道。


    “好,知道了。”


    懷玉和墨誠對視了一眼這才往外走。


    他們倒是不太理解沈傲雪留下這個隱患的用意,可對於自家姑娘的決策他們一向是無條件信任。


    畢竟之前走過那麽多風浪,最後都是她家姑娘更勝一籌。


    帳篷恢複了安靜,沈傲雪隨意地蹲下身來看了一眼冷血剛才被懷玉踢的位置。


    本以為她是關心,沒想到她直接發狠掐了他一把。


    “你、你幹什麽!”冷血生氣。


    “當然是掐死你這個沒良心的了。”她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他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不知道良心為何物,所以我勸你趕緊殺了我,否則等我好了,還會再次殺你!”


    沈傲雪不屑道:“你能栽在我手裏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你憑什麽以為我會怕你的威脅?”


    冷血蹙眉:“你這是在羞辱我?”


    “差不多吧,就你這點兒能耐,還真入不了本小姐的眼。”


    “你……好,你給我等著!”冷血咬牙,兇巴巴地瞪她一眼。


    他也是納悶兒了,平時看淡生死對任何人都能做到冷血冷心的殺手,如今竟然對著一個小丫頭,還是任務目標一次次露出真實情緒。


    這種感覺很不妙,他甚至都對自己的殺手素養產生了懷疑。


    沈傲雪轉身見過一旁的藥箱拖過來,然後開始搗鼓換藥的工具。


    冷血心頭莫名發慌,這種不是酷刑卻勝似酷刑的折磨讓他險些精神崩潰。


    “夠了,我不需要換藥!”


    “換,必須換。”沈傲雪堅持道。


    “為什麽?”


    “因為你嘴賤。”


    “……”冷血突然對於剛才的冷笑感到後悔。


    沈傲雪拿出剪刀放在他胸口,先換最不痛的地方,以此來拉高他對接下來每一步換藥的恐懼感。


    刀子真的落在身上後人就不會那麽害怕了,隻會想著熬過去就好。


    可是若刀子隻在身上來迴劃,卻並不捅進去,才會讓人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信念逐漸崩塌。


    此舉,便是在消耗他內心強大的堅韌,直到最後將這頭窮兇極惡、野性十足的惡狼一點點馴服。


    果然,冷血一定不敢動地盯著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連唿吸都變得格外謹慎。


    控製一個人的精神,首先要控製他的身體,沈傲雪很滿意地勾起唇角。


    她趁機問道:“剛才你在笑什麽?”


    沒有防備的冷血隻顧著盯她換藥的手,嘴裏脫口而出:“笑你善良過頭,不僅救他殺自己的刺客,還妄想救她腹中才三個月的胎兒,簡直可笑至極,最後隻能是白忙一場。”


    沈傲雪就知道他會這麽想,也不生氣,隻是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手上撒藥的動作卻沒停下來。


    她耐著性子解釋道:“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有自己的理想,她想要腹中的孩子活下去,哪怕自己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這份執念,旁人不能理解,但也要保持一份敬畏與尊重。”


    “敬畏?尊重?嗬……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罷了。”冷血不屑一顧。


    沈傲雪真的覺得他人如其名。


    “怎麽自私自利了?”


    “她自己都要死了,還妄想著把孩子生下來,連自己的生命都不愛惜,卻表演出一個偉大母親的角色,不可笑嗎?”


    “我是問你,她怎麽自私自利了?”沈傲雪有些生氣。


    “先不說她能不能熬到孩子落地,就算能,以她的身體怕是已經油盡燈枯了,到時候留孩子一個人在這世上嚐盡人間疾苦嗎?隻為了自己心安理得就不負責任地亂生孩子,不是自私自利是什麽?他考慮過孩子的感受嗎?”


    冷血的情緒突然變得有些激動,甚至恨不得能坐起來與她對話,即便胸前的傷口滲出一絲絲血跡,他都毫無察覺。


    沈傲雪蹙眉:“你對她的所作所為好像很生氣,怎麽,是代入了自己的身世嗎?”


    一句話,讓冷血冷靜下來,俊毅的臉上全是陰鬱,眸底也逐漸被冰霜覆蓋。


    “你少胡亂臆想,我才沒有。”


    “是嗎?那不如你來說說,我該不該答應她的請求,幫她保住這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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