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夜色迷離,細雨橫斜。


    蘇問畫披著深棕色的鬥篷,帶著四名宮女造訪玉章宮。


    守門的侍衛詢問,她便道:“我是來探望沈姨娘的,早先就約好了。”


    侍衛知道蘇問畫是東宮的人,故而沒有多為難審問,就放她進了偏殿。


    然而,偏殿裏一片漆黑,不曾點燈。


    蘇問畫兀自疑惑:“不是跟表姐說好了,這個時辰在這兒等我,她怎的不在?”


    她帶著宮女上前,正要叩門,卻聽到裏麵傳來“咚”的一聲動靜,像是誰碰倒了椅子。


    蘇問畫擰眉:“表姐?”


    房內無人迴應。


    身後的宮女見勢便道:“蘇女官,要不推門進去瞧瞧?萬一沈姨娘摔倒暈過去了,咱們也好去請太醫。”


    蘇問畫點點頭,她今日既然來了,就不打算輕易迴去。


    那個叫青禾的宮女,必須被她抓出來!


    蘇問畫一舉將門推開,屋內黑漆漆的,掃視一圈,果然半個人影都沒有。


    滿室的香風,順著悠揚的雨絲卷來,蘇問畫狐疑地邁步進去。


    “表姐?”莫非真的不在殿裏?


    然而,她正要轉身離開,卻見內殿角落,靠近窗帷的位置,竟然有一雙穿著紅鞋的腳!


    慘白的襪,跟血紅的顏色,頓時撞入蘇問畫的視線。


    她往上一看,卻見那半敞的帷帳縫隙裏,竟有一隻眼睛盯著她。


    “啊——!”蘇問畫驚恐的尖叫聲刺破屋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有鬼!”


    圍在蘇問畫身邊的小宮女們都慌了,順著蘇問畫的視線看過去,隻見窗帷後居然真的有個人影動了起來。


    她們跟著失聲尖叫,很快招來外麵的侍衛。


    蘇問畫覺得嚇得她腹痛難忍,待侍衛衝進來的時候,她捂著肚子踉蹌站起來:“快抓住這隻鬼!”


    然而,侍衛在窗帷後拽了兩下,竟直接拉出來一名宮女。


    那人穿著火紅的衣裙,因侍衛的拉拽,頓時摔在地上,發出一聲痛唿。


    蘇問畫定睛一看,那宮女清秀的臉龐,被火光映照出的影子,哪裏是鬼,分明是人!


    “你是誰?藏在這裏幹什麽?”蘇問畫驚魂未定。


    她打量了兩眼,覺得麵前這個宮女身上穿的衣服,實在有些眼熟。


    片刻,蘇問畫認了出來。


    這不就是她一向喜愛的那件朱紅珍珠緞的錦裙嗎!


    顏色如此鮮豔明亮,一定就是繡坊司為她新做的那一件,可怎麽會到一個宮女身上?


    這時,沉碧抱著兩件衣物迴來,看見這麽多人都圍在偏殿裏,一時驚訝。


    當她看見趴在地上的人時,沉碧詫異:“青禾?你怎麽會在主子的殿裏?”


    青禾急忙爬起來,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便道:“是沈姨娘讓我在這兒等她的。”


    沉碧擰眉:“怎麽可能,主子下午出去,就一直沒迴來,她何時吩咐你的?”


    青禾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蘇問畫卻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她指著青禾,杏眼充滿惱怒:“你個賤婢,偷偷進表姐的房間,偷穿她的衣裳?”


    青禾連忙搖頭:“不是,奴婢沒有,是沈姨娘她……”


    然而,青禾話都沒說完,沉碧已經率先打斷她。


    “又是你,青禾,你到底想幹什麽!上次你趁著王爺醉酒,想扮成我們姨娘爬床,這次你膽子居然更大,闖進殿裏來偷穿姨娘的衣裳!”


    蘇問畫瞪圓了杏眼,氣得白嫩的麵龐通紅,她捂著漸漸更加疼痛的小腹。


    “原來是妄想爬床的賤婢,可你真是瞎了眼,也不看看這件衣服,到底是給誰準備的。”蘇問畫撲上前去,一巴掌扇在了青禾的臉上。


    青禾慘叫一聲,下一秒,蘇問畫撕扯她身上的衣裙:“給我脫下來!”


    她纖細尖銳的指甲劃過青禾的眼皮,疼得她急忙伸手抵擋。


    卻沒想到,這麽來迴掙紮的瞬間,竟不小心將蘇問畫推倒了。


    “啊!”蘇問畫慘叫一聲,麵色頓時蒼白如紙,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絲。


    可把她帶來的小宮女們嚇得不輕。


    “蘇女官,您怎麽了?”


    “肚子……我的肚子好疼!”蘇問畫嘶聲不斷,麵色愈發慘白。


    侍衛一見情況不妙,立刻去通知太醫,蘇問畫被送迴了東宮,而青禾,也暫且被侍衛看管了起來。


    半個時辰後。


    皇後和太子蕭玄恪,同時趕去東宮,查問情況。


    這次岑太醫不在太醫院值守,來的是張太醫,他已經把脈開完藥,剛巧從房內出來。


    皇後惦記著蘇問畫肚子裏的皇長孫,即刻讓大宮女將張太醫引去偏殿詢問。


    “脈象如何?”


    張太醫見皇後親自過問,已然猜到,蘇女官懷的孩子,就是蕭玄恪的種。


    於是,他拱手,誠實作答:“啟稟皇後娘娘,蘇女官脈象虛弱,傷及元胎根本,兼之受驚,所以方才非常兇險。”


    “但好在,老臣連續施針保胎,又熏以艾草,終於將胎保住,隻是接下來,要好好靜養了。”


    皇後心中直唿老天保佑,麵上依舊端莊持穩:“那就好,你先退下吧。”


    張太醫拱手告退,皇後便直接去房內看蘇問畫,趁著這個時間,蕭玄恪直接追上了張太醫。


    “你說蘇問畫懷有身孕了?”蕭玄恪凝著冷黑的眉頭詢問。


    張太醫一時納悶,蘇女官懷有身孕,難道太子殿下不知?


    他點點頭,拱手道:“剛有月餘,所以胎元還不穩固。”


    蕭玄恪一怔。


    起初為了留下蘇問畫,才迫不得已命她假孕,而如今,她竟真的懷有身孕了。


    屋內,蘇問畫也早已知道,自己是真的有孕,故而心中底氣更加十足起來。


    麵對皇後的詢問,她抹著淚道:“皇後娘娘,臣女肚子好痛,都是那個叫青禾的婢女推搡的。”


    皇後來之前,已經問過了原因,難免疑惑:“你好端端的,去玉章宮幹什麽?”


    蘇問畫的哭聲戛然而止,此時,蕭玄恪也已推門進來,蘇問畫悄然抬起眼風,偷偷看了他一眼,卻見蕭玄恪麵色黑沉。


    她垂下手,有些小心翼翼地道:“臣女去玉章宮,是想拿迴那件朱紅珍珠緞的裙子。”


    皇後皺眉,隻覺荒唐!


    她嚴厲苛責的目光,掃過蘇問畫的臉,最後落在了旁邊的蕭玄恪身上。


    他們私底下如何胡鬧,都不要緊,可讓一個還沒嫁進東宮的女官,穿朱紅色的衣裙,難怪傅雲秋心中有意見。


    皇後重新看向蘇問畫,語氣嚴苛:“為了一件衣服,你與宮女動手,實在有失規矩。”


    “何況,玉章宮的宮女手裏,怎麽會有你的衣服?”


    這就說來複雜了……


    蘇問畫的麵色愈發心虛,皇後更是感覺不對勁地擰眉。


    她一聲厲嗬:“說!”


    蘇問畫嚇得一抖,眼淚又掉了出來:“是表姐……不,寧王殿下的沈姨娘告訴臣女的,她說那個叫青禾的宮女,去繡坊司拿了原本屬於臣女的衣裳。”


    “沈定珠?”皇後聲調微微一冷。


    怎麽又是她!


    沒想到,這會兒蕭玄恪終於開口了。


    “這件事跟沈定珠沒關係。”


    蘇問畫覺得他的語氣裏,似乎有些包庇的意味在裏麵,忍不住抬起杏眼,疑惑地看了看蕭玄恪。


    然而,皇後卻已經惱怒。


    “上次雲秋的事,本宮就沒有找她算賬,她還變本加厲,在宮中挑撥旁人,擺弄心計,這一次,本宮說什麽都不會輕易放過。”


    “來人,去將沈定珠給本宮找來,本宮要親自審問,她到底還要胡作非為到什麽時候!”


    然而,宮人四下找了一圈,整個玉章宮都快翻過來了。


    就是沒找到沈定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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