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對方走近的時候,繡翠才看清楚他的樣貌。


    不是陳衡,而是西追。


    月色下,西追一襲勁裝,棕黑色的衣袍,布料上等,袖口上象征著身份的雲海紋路,在月色下仿佛起伏綿延。


    繡翠怔了怔,低下頭請安:“奴婢見過將軍。”


    西追堅毅的麵容,被月影照的半明半暗,他微微擰著眉頭:“在等陳衡?”


    聽他問的如此直白,繡翠抿了抿唇,緩緩點了一下頭。


    “你不用等了,他不會來了。”


    繡翠抬頭:“將軍怎麽會知道,是陳衡讓您來告訴奴婢的嗎?”


    西追抿著薄唇,無法跟她解釋。


    下午的時候他就出宮了,聽說陳衡今日搬遷,不少禁軍都去幫忙,但是卻出了意外,那位劉姑娘傷了腳踝,被陳衡抱著去看了郎中。


    為了她,新家的開火飯都沒吃,陳衡直接讓大家散了,把劉芳詩帶迴自己家中照顧。


    原本,他是不知道今夜陳衡約了繡翠在此等著,但是他夜晚與友人在酒樓聚宴,恰好碰上白天裏,一位幫陳衡搬遷的禁軍。


    他認得那名為陳衡帶話給繡翠的小宮女,這位禁軍喝了點酒,嘖嘖感慨,對西追搖頭道:“左擁右抱、齊人之福,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得了的,劉姑娘傷成那個樣子,陳統領哪還有心思去見繡翠。”


    西追聽言,當下就擰了擰眉。


    他猜想,繡翠應該不會去見陳衡,畢竟之前她哭的那麽傷心,早已對他失望了。


    可西追與朋友散宴後,迴到家中,他還是覺得去宮裏看一眼比較好。


    若是繡翠真的在傻傻的等著,他還能提醒她一聲,陳衡不會來了。


    西追看繡翠的眼神,帶著幾許深意:“我以為你夠傷心了,卻沒想到還是對他抱有希望。”


    繡翠低著頭,聲音喃喃,透著不易察覺的低落。


    “將軍也覺得奴婢很傻是嗎?其實奴婢是活該,一邊痛苦,一邊又想到五年的感情,他為什麽能那麽快的放下,劉姑娘與他相識不過一個月,他就動了不忍的心,奴婢今夜來,也好想問一問他,那我們這五年的感情算什麽?”


    說到這裏,繡翠苦笑一聲:“看來是不用問了,奴婢的心裏,徹底有了答案。”


    夜色月光裏,風從湖麵上吹來,繡翠站在湖邊,衣裙晃動,顯出她清瘦的身影,她生的一張古典清麗的麵孔,柳葉眉溫情眼。


    他不由得想起來這幾天無意中留意到的,宮裏的禁軍與禦林軍對繡翠的評價。


    他們談及劉芳詩與陳衡時,有人也會為繡翠感到惋惜,說她性情溫和,長得也秀氣好看,不失為一位賢妻,隻可惜出身太差,比不過劉芳詩身嬌玉貴。


    他們口中的繡翠,西追都不認同。


    在他眼裏,真要比較的話,繡翠顯然比劉芳詩更好,因為每每繡翠提起陳衡,眼裏偶爾有傷心,更多的是失望,可她從來沒有恨意,她的心很幹淨。


    但西追總是記得,那日他在隔壁休息,聽到劉芳詩旁若無人般語氣裏的執著和猙獰,因為這一遭,劉芳詩就算美的像天仙,哪怕比皇後娘娘還美,西追都覺得她不過是披著紅顏的白骨。


    他記得上次繡翠還哭的像個淚人,但此時此刻,她最應該傷心的時候,眼中卻一滴眼淚也沒有,隻有彷徨與怔然。


    好像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冷淡。


    “你要去比武場射靶嗎?”西追不會安慰人,沉沉的聲音一開口,便是問她要不要去發泄一番。


    繡翠卻搖搖頭:“多謝將軍,時辰很晚,奴婢得迴去了。”


    她彎腰,撿起靠在一旁的宮燈,西追見狀,道:“你若想去,明日午時過後的半個時辰都可以去,比武場不會有別人,他們知道我喜歡那個時候去練馬。”


    繡翠腳步一頓,側眸朝西追看來,她輕輕點頭:“謝謝將軍。”


    說完,她轉而順著月影橫斜的小道離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還不等繡翠迴頭,西追已經從她身邊路過,將她手裏的宮燈也奪了過去。


    “我走在前麵,你跟著我。”


    繡翠不解,但也沒有追問原因,畢竟西追跟她身份懸殊太大,貴人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永遠不要問原因,這是繡翠做宮人這麽久以來的經驗。


    她沉默地跟在他身後,他們行走在宮燈晦暗的宮道上,已是子時過了,夜空裏唯有風的聲音。


    初夏的晚風,不疾不徐地掃過兩人的衣擺,西追的步伐很慢,繡翠恰好能跟上,兩人保持著一前一後的距離。


    很快,繡翠就明白,為什麽西追要為她領路了。


    巡邏的禁軍看見西追,都會低下頭來,西追大概是怕她自己一個人迴去,路上碰見禁軍,而禁軍又是陳衡的人,有些人為了討好上峰,說不定會傳出一些對繡翠不利的話,亦或者嘲笑繡翠當真在霜露亭等到了半夜。


    有了西追,就像有了一個強硬的護身符,任憑魑魅魍魎,一下子都離她遠遠得了。


    這種感覺,讓繡翠被陳衡傷透的冰冷的心,再一次變得溫暖起來,那種感覺,就好似她以為自己身在大雨中,卻忽然發現頭頂上被遮了一把傘,所以,她格外感謝西追在此時遞來的善意。


    繡翠低下頭,再一次低聲說:“謝謝將軍。”


    到了瑤光宮的院落外,西追不適合再往前,因為那是皇後居所,他將宮燈交迴繡翠的手中。


    “你今夜跟我說了不少謝謝,這種客套話,能免則免。”


    繡翠垂下眼眸:“像將軍這樣的好人,奴婢當然要感謝,還會銘記於心。”


    西追笑了起來,嗓音沉悶磁性:“以前從沒人這麽評價本將,好了,你迴去吧。”


    繡翠點頭,邁進瑤光宮的院子,就在這時,西追忽然喊住了她:“對了,我想告訴你——”


    “你在霜露亭等他到現在,不是傻也不是蠢,而是有情有義,但他沒骨氣,沒擔當,不用為此傷懷。”說完,西追點點頭,大步流星離去。


    繡翠握著燈柄,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心竅有那麽一瞬間被什麽衝開,將所有的晦暗掃去。


    身旁傳來聲音:“繡翠!你可算迴來了,再不迴來,我都要擔心死了。”


    沉碧和春喜竟沒睡,兩人相繼跑來,一個為繡翠披上鬥篷遮風,一個接走她手中的宮燈,都將繡翠夾在中間,安撫地看著她。


    “娘娘已經睡下了,但她睡著之前跟皇上說了,陳衡若是沒來,還害你苦等,娘娘不會放過他的。”沉碧說著,有一種大仇即將得報的痛快。


    然而,繡翠卻忍不住迴頭,看著西追隱入宮道盡頭的背影。


    “不用了……”她喃喃道,“陳衡沒擔當,出言即悔,這樣的人,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扯了。”


    沉碧聞言,與春喜對視一眼:“好好好,那就先不說他的事,你的手好涼,今夜似乎起風了,走,我們迴屋,娘娘讓人給你留了乳酪羹,我一直給你溫著呢……”


    與此同時,宮外的劉家,陳衡剛將劉芳詩送迴來,劉夫人讓陳衡小坐片刻,她去讓丫鬟上茶水招待。


    劉芳詩因著腳踝的傷,下午疼的厲害,好幾次差點昏過去,全靠陳衡的陪伴,讓她一點點的堅強起來。


    這會兒,看著她一雙淚眼還紅彤彤的,陳衡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迴去了。”


    “陳大哥!”劉芳詩喊住了他,“我耽誤你去見繡翠姐姐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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