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惜眼睫微微垂落,收迴了目光。


    霍思嬌發現站在門口的霍行舟,喊道:“哥哥!你怎麽現在才來?昨晚到底做什麽去了?”


    霍行舟緩緩走進病房,走到了喬惜的身邊說道:“抱歉,昨晚有事沒來得及趕過來。”


    他眼底泛青,西裝穿的還是昨晚那一套。


    喬惜的視線從他的領帶上劃過,這是昨天早上出門前,她親自挑選給他係上的。


    他說的抱歉,是出軌的道歉?


    還是昨晚沒在她身邊的道歉?


    他眼底的愧疚,是舊愛複燃的愧疚?還是對她奶奶的愧疚?


    杜鵑拉了拉霍思嬌的手說道:“嬌嬌,我們先出去讓你哥哥和嫂子說會兒話,後續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我們去幫幫忙。”


    “哦。”


    霍思嬌應了一聲,心口沉甸甸的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


    她聽話地跟在杜鵑的身後走了出去,舒雪端著托盤看了霍行舟一眼叮囑道:“別讓她說話,醫生說聲帶受損,需要休養。”


    “嗯。”


    霍行舟應道,姿態放低說了一聲謝謝。


    舒雪離開,將病房門輕輕帶上。


    病房裏麵安靜,喬惜坐在病床上靠著身後的軟墊。她低著頭,視線落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霍行舟坐在她的身邊說道:“昨晚……公司裏應酬比較晚,發生了一些意外。我今早聽到了消息,奶奶的事我很抱歉。剛才在門外我打電話向派出所了解過情況了,火災原因還在調查。


    喬惜,我知道你做事很小心。診所設計的時候,我也特意考慮過消防安全。我和你一樣認為,這不是意外。”


    太巧了。


    這麽多的巧合疊加在一起,那就不是簡單的意外。


    昨晚許家設計他,同時診所便出了事。


    喬惜眼眸微閃,抬頭對上他狹長深邃的眸子。


    那麽多人都認定是意外,哪怕是派出所初步調查也認為是奶奶用火不當導致火災。


    可霍行舟卻說不是意外。


    她的心情很複雜,被水汽沁潤的杏眸望著他,似乎不理解。


    “喬惜,我會查清楚真相給奶奶一個交代的。”他輕聲說道,怕驚嚇到了她。


    他伸手想去拉她的手腕。


    喬惜陡然縮迴手。


    她的嗅覺最靈敏,他身上帶著淡淡的女香,是許星落常用的那一款梔子花香型。


    “我……累了。”她聲音嘶啞,極輕地說道。


    “好。”


    霍行舟將她的靠枕拿開,墊在她床頭讓她能夠躺下,又扯過被子蓋在了她的身上。


    喬惜緩緩躺下,背對著他。


    霍行舟在她身邊坐了一會兒,開口說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喬惜聽著他站起身,衣物摩擦。腳步聲越發遠了,病房門被咯噔一聲關上。她蜷縮著身體,咬著唇眼淚傾瀉而下,浸濕了枕頭。


    曾經堅定的信念,在她心裏坍塌。


    深藏在心裏的自卑像是帶刺的藤蔓一般紮進了她的血肉裏,開始蔓延。


    讓她無法開口問一句,怕自取其辱。


    又怕在失去奶奶的時候,更傷更痛地刺激了自己,無法保持最後一點冷靜。


    原來。


    他依舊喜歡許星落。


    喜歡那樣熱烈,嬌寵,愛刺激和浪漫的女孩。


    喜歡門當戶對的青梅竹馬,忍不住舊情複燃,共浴愛河。


    而她無趣,呆板,隻知道研習中醫針灸,和他也沒有什麽共同語言。


    難怪他最終還是選擇走向了許星落。


    她不敢去想她在護士台打那十一通電話的時候,他是不是在酒店和許星落濃情蜜意,翻雲覆雨。以至於最後不耐煩地關機。


    免得被打擾了一夜溫存。


    喬惜閉上眼睛,將那些難堪的畫麵全都趕出腦海。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規劃當下的事情。


    她要想辦法去得到更多火災現場的信息。


    她要確定火災是否和柳慧敏有關。


    她要將奶奶送迴老家安葬。


    昨晚,本來是她父親的忌日。


    那麽多的事堆在她的心頭,讓喬惜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傷春悲秋,歇斯底裏。


    她掀開了被子,將手機放到了病服口袋裏。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了房門口,伸出手將房門推開。


    門外等候的人都忍不住看向她。


    喬惜忍痛開口說道:“我……要見王朗……江月。”


    霍行舟剛打完一個電話,眼尾拉長泛著一絲心疼說道:“他們現在在警局做筆錄,這件事交給我好嗎?”


    “嫂子,我哥哥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的。你好好躺著,別再操心了。”霍思嬌擔憂地看著她。


    她和母親都很默契沒再追問哥哥昨晚的事,這種時候計較細枝末節已經無用了。


    當務之急就是處理好診所和喬奶奶的後事。


    喬惜執拗地搖了搖頭。


    “我要聽。”


    她要去聽他們做筆錄。


    她不想躺在醫院裏什麽都做不了,無時無刻都想著奶奶死前的慘狀。


    霍行舟妥協,眼底泛著一絲心疼說道:“我帶你去。”


    “謝……謝。”


    喬惜看著他,話裏帶著淡淡的疏離和客套。


    霍行舟看向霍思嬌和杜鵑說道:“嬌嬌,你們先迴家。那些瑣事都要麻煩你們安排,診所這邊的事情我會關注的。”


    “好,你們路上小心。”


    杜鵑心想繼續待在這裏也幫不上忙,她要迴去問問老公昨晚到底是怎麽迴事。


    “喬惜啊。”她不放心地喊了一聲,忍著淚花叮囑道,“別太自責,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喬惜看向她,杏眸中泛著水光點頭。


    她跟在霍行舟的身邊,男人伸出溫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說道:“我扶著你。”


    喬惜無法掙脫,隻能放任不管。


    兩人走出醫院。


    司機老陳打開車門,看到後座的佛跳牆說道:“少夫人,昨晚少爺還惦記著你呢。說是要給你打包一份佛跳牆。”


    他總覺得兩人氛圍奇怪,想替少爺說句好話。


    昨晚少爺差點就失了清白。


    喬惜看了一眼竹篾的食盒。


    沒送到手的佛跳牆冷了一夜,就如同她的心也受盡煎熬和冷待。


    她邁著腿坐進了車裏,很乖巧地端正坐著。


    霍行舟將食盒提了出來,交給了老陳說道:“壞了,丟了吧。”


    喬惜的視線定格在他的手中,眼睫微微扇動。


    心裏也有一道聲音在說。


    壞了的東西,就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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