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雖未下雨,但也陰冷蒙蒙。


    丞相府府牆高高,朱門石獅。


    在霧靄的籠罩下,顯得更加生人勿近。


    一大早,趙如蕙已將一切布置得妥妥當當,門口有家丁護衛們把守,一等丫鬟迎接。


    外牆那一片,停著幾十輛馬車,或是錦布綢緞,或是鑲金嵌玉,無一不繁華至極。


    顯然,今日的陣仗極大。


    被丞相府邀請而來者,下至官員之女,上至尚書千金,連京城四大世家中的陸家、陳家也來了人。


    雲驚凰一襲紅衣策馬而來,顯得與這場麵格格不入。


    她也不在意,利落下馬後,徑直往府內走。


    前世記憶裏,雲京歌皆是沉得住氣的模樣,永遠高高在上的端著。


    今日她倒要看看,這對母女又要做出什麽卑劣的事。


    可剛進門,就見雲震嶸站在不遠處的堂前。


    “雲驚凰,跟我來。”


    他冷冷命令一聲,轉身朝著書房走去。


    雲驚凰本不是聽話的人,但今日既然來了,她自然得了解的更周全一些。


    她斂眸,跟著雲震嶸一同來到書房。


    這隻是書房的一個靜心偏室。


    那邊恢弘的書房放置了一堆外界沒有的藏書,是從不允許雲驚凰這種庶女草包涉足的。


    屋內前方,有個實木茶台。


    雲震嶸在茶台前坐下,自顧自的泡茶。


    抬眸間,是久居高位的嚴厲:


    “今日人多,你盡快當眾澄清,是你設計了京歌,不得再與她起任何爭執!”


    雲驚凰眉心頓時一皺:“為何?”


    “為何?就因京歌她是我們丞相府的門麵,她必須幹幹淨淨!


    這些日子你將她的名聲搞得一塌糊塗,還不夠?”


    雲震嶸看著眼前的紅衣女子,就覺得她格外刺眼,毫無為人子女該有的態度。


    雲驚凰氣笑了:“將她名聲搞垮的,不是她自己剽竊?


    發現問題不處罰有問題的人,反倒來找我一個揭露問題的人?這是父親為官幾十年的邏輯?”


    “放肆!”


    雲震嶸重重一拍茶台,盯著她道:


    “嫡為尊!庶避嫌!


    你一個小小庶女,為何總要和你嫡姐過不去?”


    為何?


    雲驚凰冷笑。


    就因為雲京歌和趙如蕙謀劃一切,不止搶走了屬於她的一切,還殘害她和母族一家!


    至今她的親妹妹和親弟弟還流落在外,母親還癱瘓在床。


    雲京歌有何資格霸占著別人的東西,光鮮亮麗?


    雲驚凰想將這些全說出來,可她清楚,沒有人會信她。


    在這個時代沒有dna檢測,更沒有人會信dna檢測。


    兩大家族養了雲京歌十八年,對其是發自骨子裏的喜歡和信任。


    她哪怕說出真相,在任何人看來都是她一介草包無理取鬧,不知死活。


    稍有不慎,惹怒那護短的輔國公府,指不定暴怒的八哥哥真會一刀宰了她。


    雲驚凰隻能壓抑著心中的情緒,冷笑著直視雲震嶸:


    “父親大人口口聲聲說庶女卑賤,庶女就活該受人欺負?


    既然你這麽嫌棄庶女,你又為何要娶庶妾?生庶女?


    你為何不幹脆一生一世一雙人,守著嫡母過一輩子?”


    “混賬!”


    雲震嶸抓起一個茶杯狠狠砸向雲驚凰。


    雲驚凰身形往旁邊微微一側,從容不迫地避過那茶杯。


    雲震嶸卻沒發現她的反應速度,也絲毫不關心這個庶女,隻氣得雙目憤紅:


    “誰許你如此和長輩說話!大人的事,豈容你一個晚輩置喙!”


    “所以父親說不過,就隻能用長輩的身份來壓迫?”


    雲驚凰幽幽冷笑,重生後三次短暫的接觸,也明白雲震嶸的剛愎自用、自私自利。


    “父親與其每次發脾氣,用嫡庶壓人,不如多吃點決明子,擦亮擦亮你自己的眼睛。


    看看你護著的那位嫡女,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揚出話後,她真從衣袖間摸出一袋決明子,丟進雲震嶸的茶皿裏,徑直離開。


    “你!混賬!簡直混賬!”


    身後不停傳來雲震嶸的怒罵。


    周圍的奴仆們也無一不鄙夷地盯著雲驚凰。


    丞相府禮儀世家,規矩嚴明,隻有這庶女以下犯上,不知分寸!


    果然不愧是窯子裏懷上的賤種!


    雲驚凰置若未見。


    如今這個丞相府並不算是她真正的家,因為真正關愛她的人全都不在,或全不知情。


    她倒很是期待,這些人知曉雲京歌的真麵目時,該是何等一番景象!


    春園。


    往裏麵走,四處枝條招展,迎春花綻放,宛若走在一個花海秘境。


    走到最深處,一堵足有十米長的城牆上,更是一條條迎春花垂枝綻放。


    錦繡的黃花與綠葉相稱,如同千條萬縷綠絲絛,美感十足。


    如今還是素冷的天氣,花朵上有些冰霧,更襯得這迎春花不畏寒威,淩寒盛放。


    一群鶯鶯燕燕的女子穿梭在其中。


    亭子裏有貴婦們在交談。


    花圃中還有一片寬闊的空地,擺設著幾十張長長的案桌。


    上麵陳設著珍饈美酒、時令的點心堅果,每一處都彰顯著精致。


    這是一幅盛大的遊園盛景。


    年少的女子欣賞著這足有好幾畝的迎春花,無一不是羨慕。


    “聽說這還隻是春園的一個小院子,待春日真正來到,裏麵的百花齊放,更是一番盛景。”


    “雲大小姐真的好命,竟能讓輔國公府的人那般寵愛……”


    正在說話間,不遠處傳來一陣“叮鈴叮鈴”的響聲。


    所有人移目看去,就見那花枝招展的路徑盡頭,一抹純白的身影邁步走來。


    純白色的雲錦羅裙,層層疊疊,薄如蟬翼,走起路來衣袂飄飄。


    頭上戴著一支步搖玉簪,更是發出玉石的響聲。


    那清冷的白的不似人間女子的肌膚,那一身的冰肌玉骨……


    即便是現場女子也無一不看得入了神。


    “天……好美……好像是仙女兒下凡……”


    “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女,東秦第一美人!”


    “如此幹淨脫俗的女子,一看就如皎皎明月,怎麽可能做出那等剽竊的事兒?定然是誤會一場!”


    眾人單看著雲京歌的絕世容顏,就在心中下了如此決斷。


    畢竟如雲京歌這般雪瑩剔透的淩霄之花,隻看一眼就足以讓人覺得她是世間最幹淨的存在、不染纖塵。


    陸家的七小姐更是快步上前,挽住雲京歌的手臂:


    “京歌,可算看到你了。


    我就知道你是不會剽竊的,你們看看她這幅模樣,像是會剽竊之人麽?”


    “對啊,京歌一定是被惡毒的草包陷害了!那草包什麽事兒做不出來?”


    “我之前就納悶,一個草包怎可能做出那麽驚豔的詩!


    現在想來,指不定她的詩句才是剽竊雲大小姐的!”


    一向與雲京歌交好的女子們紛紛圍過去,為雲京歌說話。


    雲京歌立於一群名門貴女的簇擁之下,顯得更加亭亭玉立。


    她淺淺抬眸看向她們:“勿亂言,那件事的確是有些誤會,但我二妹定不是那等心機叵測之人。”


    “京歌,你就是太過善良了!”


    陸家七小姐挽住她的手臂,恨鐵不成鋼地道:


    “恐怕你被雲驚凰那草包殺害,九泉之下你還要幫她數錢!”


    “哎,若不是有你的九個哥哥護著,像你這麽沒心機的人,不知死了多少次。”


    姐妹們皆是為她憂心。


    雲京歌淺淺一笑,似乎隨時都是這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我近日準備了些手絹,姐妹們看在我的麵上,還請日後不要再妄議我的二妹。”


    伴隨著她的話落,紅霜領著一群丫鬟上來,挨個開始發錦盒。


    眾人打開一看,瞬間驚愕。


    那手絹是采用昂貴的香雲紗製成!


    香雲紗工藝十分複雜,用上等的蠶絲布為原布,再三蒸九煮十八曬。


    成品輕薄而不易起皺,柔軟而富有身骨,經久耐用。


    由於用純植物薯莨染色,還能驅蟲、養生、保健。


    現場來的人雖全是名門貴女,可這一下子送出來上百條香雲紗手絹,這手筆也足以令人驚歎。


    而且這上麵采用的是最精致活靈活現的蘇繡!


    繡好一張手絹,至少要半個月時間!


    每一張手絹上或是花鳥蟲魚、或是詩詞歌賦,無一不展現著雲京歌極高的品格審美,以及她對賓客們的尊重。


    眾人拿在手中,心裏連連驚歎。


    “有如此品德者,怎會是剽竊之人?”


    “當真是大家閨秀!當真是才情一絕!”


    哪怕一些不喜雲京歌的人,此刻也控製不住讚歎。


    陸七小姐更是忍不住道:


    “你送我們禮物就送,扯那草包子做什麽?


    她都能剽竊你的詩句,你還不許我們議論?”


    雲京歌皺緊眉頭:“她到底是我妹妹,妹妹定不是那等人……”


    “呸,這是哪兒泡了杯幾十年的陳年綠茶?隔了這麽遠就聞到茶味?”


    一道女子的聲音忽然傳來。


    所有人扭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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