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國迴了一趟家。


    在家看了一會書,王天佑來了。王天佑是他的高中同學,兩個人經常在一起討論學習上的問題。


    張建國對王天佑說:


    “我們那裏來了一個上海人,他連四大古代文學名著都沒有看過,卻聲稱自己是一個文學愛好者!我真為他感到悲哀!”


    “他是不是叫陳文海?”


    “對啊!你是怎麽知道他名字的?”


    “噢!是這麽迴事。”王天佑沒有急著迴答這個問題,而是先問張建國:“你還記得夏寶玉嗎?”


    “當然記得!”張建國忍不住笑了起來,“不就是那個鄉巴佬嗎?聽說這小子還去過一趟上海,迴來後在我們麵前胡吹了一通!”


    “這小子就喜歡吹牛皮!”直到這個時候,王天佑才告訴張建國:“陳文海這個名字就是他告訴我的!這小子認識徐建軍!他是從徐建軍那裏知道陳文海去了你們那裏。”接著又說道:“聽說他還保存著幾本古書,就是破了點。”


    “我們改日去拜訪他一下。”


    沒過幾天,張建國和王天佑來到了夏寶玉的家裏。


    張建國對夏寶玉說:


    “聽說你有幾本古書,能不能拿出來讓我看一下啊?”


    “當然可以啦!”說著,夏寶玉便從裏屋拿出了那幾本古書。


    他把這幾本古書放到桌子上,然後對張建國說:


    “我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翻一下。”


    張建國見這些書裏有一本《西遊記》,便對夏寶玉說:


    “你能不能把這本書借我用一下?”


    “你是不是想借花獻佛?”


    “我就是這個意思!”張建國哈哈大笑,“陳文海竟然連四大古代文學名著都沒有看過!我想讓他見識見識什麽是中國傳統文化,讓他知道中國古典文學的魅力!”


    “就是那個來自‘十裏洋場’的小癟三嗎?”夏寶玉嘻嘻一笑,“我知道一點有關他的一些情況!”夏寶玉停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那天我在五堰見他正在跟張牡丹說話,便湊了上去對他說:‘你老實向我交代:你是通過什麽手段把張牡丹拐騙到十堰來的!’沒想到他竟然惱羞成怒地向我吼道:‘你胡說些什麽呀?你這個滿嘴噴糞的家夥!’”


    “你幹嘛要去惹他呀?”張建國皺著眉頭說道:“我就不敢去惹他!那天他喝醉了酒耍酒瘋,又是哭又是鬧的,出盡了洋相!我說了他幾句,他就使勁地擰我,我的胳膊被他擰得青一塊紫一塊的!”


    “原來還有這麽一迴事!”夏寶玉笑得前仰後合!笑夠了又接著說道:“這小子不就是上海灘上的一個小流氓嗎?如果他的父親是資本家,他就是資產階級的闊少爺!”


    “行了行了,你又開始耍貧嘴了!”


    “你真要把我的這本書轉借給這個臭小子嗎?”


    “當然!我就是要讓他長長見識!”


    陳文海正在煤油燈下看書,張建國進來了。


    他舉了舉手裏的一本書對陳文海說:


    “這是我替你借的一本書。”


    “是替我借的嗎?”陳文海半信半疑。


    “當然是替你借的!你還不相信?”


    “相信相信!”陳文海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正想笑。


    張建國把書放在了桌上。


    陳文海見這本書紙頁發黃,封麵破爛不堪。


    “你這是從哪兒弄來的?”


    “你別看它破,它可是我國古典文學名著啊!”


    陳文海翻了翻,見書裏有唐僧、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等人物形象,便對張建國說:


    “原來是《西遊記》啊!在城裏,這些封資修的玩藝早被送到造紙廠化為紙漿了,我們這裏竟然還會有人保存著這樣的書,如此看來,這場政治運動搞得並不徹底呀!”陳文海在這裏說的這場政治運動當然是指文化大革命運動。


    “這是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弄來的,你應該好好地欣賞一下!”


    “你就不怕我中毒了?”


    “你不是經常說你是一個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嗎?難道還會怕中毒嗎?”


    “我當然不會怕!”陳文海挺了挺胸,“我已經樹立了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對這類玩藝有政治抵抗力!”


    “你還挺自豪的!”張建國不以為然地說道:“你才讀了幾本馬列著作,就敢說自己已經樹立了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你讀過《馬克思恩格斯選集》嗎?”


    “我倒是想讀啊!”陳文海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家太窮了,根本買不起《馬克思恩格斯選集》!”


    “你可以向我借呀!”張建國眨了眨眼,“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你也許根本看不懂《馬克思恩格斯選集》!”


    見陳文海正坐在屋裏看書,張慧芳便走了進來。


    她對陳文海說:


    “你在看什麽書?看得如此專注!”


    “這本書你也許已經看過了!”


    “是《紅樓夢》吧?”


    “不是!”說著,陳文海便把手裏的書遞給了她。


    “原來是《西遊記》啊!我都看過幾百遍了!”


    “你是不是很喜歡這本書?”


    “凡是中國人都喜歡這本書!”臨走前,張慧芳又笑著對陳文海說:“你看完了後借我看一下。”


    “你不是已經看過幾百遍了嗎?”陳文海嘻嘻一笑。


    “我想再看一遍嘛!”張慧芳撒起嬌來。


    陳文海從抽屜裏拿出《征途》,然後對張建國說:


    “這部長篇小說寫得真好,你也應該看一下!”


    “好什麽呀?哪能跟以前的那些長篇小說相比!”


    “你總是留戀以前!你真的應該好好地改造自己的世界觀!”


    “你批評得對,我一定虛心接受!”張建國接過陳文海手裏的書,“你說這部長篇小說寫得好,我怎麽沒看出來呀?”


    “真實地反映了我們知青的生活!”


    “寫了上海知青的生活!”


    “我是上海人,所以我在讀這部長篇小說的時候感到很親切!”


    “這部長篇小說裏有上海方言,我覺得很有意思!”張建國用上海方言說道:“‘阿拉上海人,鼻頭下頭有一張嘴巴’!”


    “這是《征途》裏的一個上海知青說過的話。”陳文海嗬嗬一笑,“你學得倒挺快!不過,你這上海話說得一點都不標準!”


    “我哪能跟你比?”過了一會,張建國又說道:“你是從上海過來的,見多識廣,跟你比,我就是井底之蛙!均縣這個小地方簡直沒法跟上海比呀!我從來沒有去過你們大上海,就是一個鄉巴佬!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


    “我並沒有看不起你!你想多了!”


    “那次去公社開會,我聽別人提到了張牡丹。”


    “她的運氣比我好。她現在在二汽車橋廠上班。”


    “當工人有什麽好?以前有幾個人願意當工人的?”


    “現在有很多人寧願擠破頭也要往城裏鑽,到了城裏就有可能當上工人!”


    看了一會兒書,張建國感到很疲倦,便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伸完懶腰後,他對陳文海說:


    “任何一門科學都是一個完整的體係,現在編的那些中學課本根本不成體係,科學被他們割裂得支離破碎,就像是一個大活人被他們肢解了!”


    “現在編的那些新課本還處於試用期,肯定有不完善的地方。”


    “這不是完善不完善的問題!”張建國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現在編的中學課本就是使科學變成了非科學,這樣的課本隻能使學生學到一點零零碎碎的知識!以前編的那些中學課本多好,循序漸進,由淺入深,很有係統性!”


    這時,正好陳雅麗來了,張建國問她:


    “你喜歡以前編的那些中學課本嗎?”


    “喜歡!”


    “現在編的那些中學課本你也喜歡嗎?”


    “不怎麽喜歡。”


    “為什麽?”


    “我說不清楚。”


    “你們倆都留戀以前編的那些中學課本,對現在編的新課本還不適應。”過了一會兒,陳文海又說道:“我正兒八經地學到一點知識是在文化大革命之前!複課鬧革命後,由於課堂紀律不好,政治活動和參加勞動的時間又太多,因此我在學校沒學到多少知識!來到十堰後,我沒有接著上學,而是待在家裏堅持自學,還真學到了不少知識呢!”


    “自學一定很不容易吧?”陳雅麗問道。


    “我在自學的過程中遇到了不少困難,堅持下來靠的是頑強的毅力!”


    “在這一點上,我特別佩服你!”


    張慧芳進來了,她對陳文海說:


    “在這一點上,我也特別佩服你!”


    “那你們就應該向我學習呀!”陳文海跟他們倆開玩笑。過了一會,又對他們倆說:“上初中的時候,班裏曾經討論過這麽一個問題:在取消留級的情況下怎麽提高教學質量?可是討論來討論去也沒討論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我認為:學習要有壓力,而留級就是一種壓力!現在學校取消了留級,及格不及格都一樣升學,學生還會有壓力嗎?”


    “我完全同意你的這一觀點!”張建國問陳雅麗,“你同意嗎?”


    “我當然同意啦!”陳雅麗說道。


    “我也同意!”張慧芳說道。


    2022年12月11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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