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半,天色依然清亮。


    一場球賽終於結束,夕陽餘暉淺淺染紅了半片天,球場漸漸安靜了下來。


    江見川朝場邊走,中途有人喊住他,他下意識停住腳步迴頭,見是認識的朋友,便和那人邊走邊說話,目光寥寥掠過場邊,和程小玥不經意對視了一眼。


    這一眼隔著三五米,程小玥下意識一頓,然而他的視線卻沒在她身上停留,很快就收迴,偏頭繼續和別人說話。


    幾道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更衣室門口。程小玥這才收迴目光,仰頭百無聊賴地看向了頭頂的夕陽。


    9月的天空湛藍,絢麗的紅霞從天邊層層疊疊鋪砌,仿佛湧動的海浪翻湧而來。


    江見川習慣打完球要馬上洗澡換衣服,程小玥一邊看天,一邊耐著性子坐在外頭等著他,手裏還抱著他喝剩一口的礦泉水。


    因為江見川的那句話,程小玥到現在還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江見川是不是預判了她肯定要偷喝,所以才故意那樣說的?


    不然以他的性格,不像是會斤斤計較一口水的人啊?


    程小玥心裏覺得古怪,然而還沒等她想明白這個問題,江見川已經換好衣服出來了。


    他換掉了弄髒的衣服,身上套了件寬鬆的白色t恤,下麵是一條黑色運動褲。簡單的裝束將他襯得肩寬腿長,非常帥氣抓眼。


    程小玥微微出神,手裏忽然一輕,礦泉水瓶被他抽走了。


    她迴過神,眨眨眼,江見川抬手在她頭頂揉了把,語氣閑散,


    “走了。”


    程小玥連忙哦了聲,屁顛屁顛地跟上去。


    一路經過江大的籃球場、停車場,時不時地遇到江見川的同學。


    那些同學一見到程小玥,就一臉了然地大聲揶揄他,


    “又在幫程澍帶小孩啊!”


    聽到這些,江見川隻是笑,轉過頭看向程小玥,語氣意味深長地問道,


    “小鬼,你說我是不是該跟你哥收點保姆費?”


    程小玥對錢特別敏感,一聽這人要坑她家的錢,立刻不樂意,馬上反駁道,


    “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你作為我的男媽媽,怎麽好意思收錢?”


    江見川沒想到自己還有這麽一個身份,一下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


    “男媽媽?”


    他有些被氣笑,還長嫂?這是把他跟程澍湊一對了?


    江見川直接伸手去掐她的臉,手上的力道不輕,語氣更是不容置疑地訓斥道,


    “別瞎嗑cp,什麽都嗑隻會害了你。”


    程小玥的臉都被他掐得變形了,但還要不服氣地揚著小臉,聲音含含糊糊地說,


    “錯,什麽都嗑隻會讓我營養均衡!”


    江見川:“....”


    他嘴角微抽,有些跟不上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的腦迴路,一時被她整得有些無語。


    沉默半晌,他才鬆開手,直接曲著指節,又在她的腦門上磕了下,


    “少在網上看些亂七八糟的小說,把心思放迴到學習上。”


    程小玥嘖了聲,正要糾正他真正的愛情不分年齡,不分地域,更不分性別。但是一抬眸就對上他涼涼的眼神,剛到嘴邊的話鋒驀地一轉,


    “...好的,哥哥!我發誓一定好好學習!”


    江見川在心裏無聲輕笑,心說又來發誓這一套。


    不過他沒再說什麽,隻是心累地將人送到了家門口。


    程小玥用指紋開了門,乖乖跟他揮手說再見,然後才轉過身進門。


    今天周五,程家父母提早迴來,這會兒就坐在沙發上,抱著筆記本電腦不知道在處理什麽工作。


    程家自有一家上市公司,程星野擔任其中一家子公司的ceo,陸清越則是財務負責人,平時夫妻倆的工作非常忙,今天能這個點就在家已經算是難得了。


    偌大的客廳,偏北歐式的裝修風格簡潔大氣,水晶燈在頂上投下一片柔光。


    程小玥在玄關喊了人,程星野和陸清越迴頭應了聲。


    “粥粥迴來啦?”


    程小玥心不在焉地嗯了聲,低頭脫掉了鞋子。


    見父母都在忙,程小玥沒有過去打擾他們,換了鞋就往自己的房間走。


    經過廚房時,程小玥看見了程澍的身影。


    這幾天他一直住校沒迴家,所以程小玥這會兒看見他還有些意外,便直接走進去,隔著中島台問他,


    “哥,你怎麽忽然迴來了?”


    程澍慢騰騰地抬眸看她一眼,語氣吊兒郎當,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裏也是我的家。”


    程小玥鼓了鼓腮幫子,覺得他的迴答有些氣人。


    為什麽總是不能好好說話?非得陰陽怪氣啊?


    她轉身準備迴房間,但又忽然想起來自己下午放學後到現在也隻喝了一口水,於是打算去冰箱裏拿瓶快樂水喝一喝。


    程小玥邊開冰箱,邊心事滿滿地猜想著,江見川今天那句話到底是不是在坑她,結果這麽一出神,完全沒注意到冰箱旁邊的台子上擱置著一隻空酒杯。


    她隨手將剛從冰箱拿出來的可樂罐放到中島台上,猝不及防碰倒了杯子。


    “啪”地一聲脆響,杯子掉落地上,立刻摔成好幾瓣。


    程小玥一下子呆住,程澍也立刻走過來查看,


    “怎麽了?”


    地上一堆碎片,小姑娘顯然被嚇壞了,站在中間一動不動,隻是木然地喃喃道,


    “我好像把爸爸的酒杯給打爛了。”


    程澍避開玻璃碎渣,將她從中間拉出來,見她身上沒有被劃破的痕跡,才稍稍鬆了口氣。


    他看著小姑娘呆滯住的小臉,忽然覺得好笑,沒忍住想逗逗她,於是故意慢條斯理地迴應道,


    “自信點,把好像兩個字去掉。”


    程小玥啊了一聲,這下真的懵了。


    因為她知道她的親爹程星野是有收藏藝術品的嗜好的,有時家裏一套杯具,或者一套瓷器,可能都是花了他好幾萬塊錢買迴來的。


    而剛剛被她打爛的那個杯子,碎片上似乎就有kagami的經典標誌。


    程小玥隻知道這個牌子很貴,但具體有多貴並沒什麽概念,馬上就驚恐地瞪大眼睛,


    “這個杯子很貴嗎?”


    程澍逗小孩逗上癮了,見狀勾起唇角,語氣惡劣而玩味,


    “貴不貴的不知道,也就夠你一條命吧。”


    這下程小玥更驚訝了,“我的命這麽值錢?”


    程澍:“???”


    你是這麽有自知之明的嗎?


    他被她的反應噎了下,一下啞口無言。


    默然幾秒,才適應了她過於跳脫的腦迴路,再次開口假模假樣地安慰她,


    “別緊張,大不了就挨一頓罵。”


    畢竟從小到大,這家夥雖然鬧騰是事實,但也確實是全家人的寶貝,作為父親的程星野偶爾會被她氣得不輕,最多也隻是口頭訓斥幾句,從來沒有真正動手打過她。


    然而程澍的樂觀沒有得到預想中的迴應,程小玥一臉擔憂地看向他,語氣同情又遲疑,


    “哥,你還是緊張點吧。我打算說是你幹的,挑撥一下你倆的父子關係!”


    程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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