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外的走廊盡頭是洗手間。


    婁馨一臉晦氣,纖細的手臂撐著洗手台,冷冰冰地看向鏡子裏灰頭土臉的自己。


    說實話,今天她本來就是衝著江見川才來的。


    沒想到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沒撿上,反倒便宜了一個看起來還沒發育好的小姑娘。


    婁馨越想越氣,紅唇抿得緊緊,完全不懂自己到底輸在了哪裏。


    身後很快傳來腳步聲,是她的兩個小姐妹追了過來。


    何芳芳看見她在洗手間門口,立刻跑過來,扶著她的肩頭焦慮地問道,


    “馨馨,沒事吧?”


    婁馨沒吭聲,臉色冷冰冰的,看著像是還在生悶氣。


    夏瑩也走過來,好心地開口安慰道,


    “你也別想那麽多,他跟程澍那麽熟,跟他妹妹要好一些也正常。況且剛剛我在旁邊看著,他倆好像根本就沒親上?”


    然而何芳芳卻斬釘截鐵,很強勢地打斷她,


    “絕對是親了!送到嘴邊的肥肉,哪個男人會舍得白白放過!”


    話音剛落,婁馨朝她投來涼涼一瞥。


    何芳芳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剛剛婁馨就差把自己倒貼到他嘴邊了,他還不是沒要麽....


    倒貼都不要,可見他的眼光有多高。


    夏瑩察言觀色,見她臉色不對勁,連忙小心翼翼地拉踩道,


    “我就知道他怎麽會那麽好心幫程澍帶小孩,原來是一早就憋了壞在這兒等著呢!”


    都在替她指責江見川的不是,剛剛被拒絕的恥辱仿佛終於有了傾瀉口,婁馨這才感覺心理平衡了一些。


    她輕嘖了一聲,擰開水龍頭洗手。


    何芳芳見她沒追究自己剛剛的失言,連忙帶著幾分輕蔑跟著說,


    “看不出來啊!表麵看著挺正直的一個人,居然背地裏學人家玩養成!”


    夏瑩附和道,“就是啊,真有夠變態的!”


    三人的交談聲,透過薄薄的磨砂玻璃牆,一字不落地傳出來,讓出來找洗手間的程小玥腳步頓了下。


    明明變態的人是她,為什麽卻要讓江見川替他挨了罵?


    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當即抬腳就走進去,抱著肩站在門邊,小臉一揚,毫不客氣地將她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察覺門口有人,婁馨她們話頭一頓,下意識地轉過身。


    見是程小玥,婁馨目光和她對視一眼,下一秒就輕飄飄地移開,仿佛當她是空氣。


    程小玥倒是不氣不惱,抬手抵著門,沒急著進去,隻是出聲問,


    “不好意思,請問洗手間你們還要用嗎?”


    大概因為她年紀不大,說話聽著也挺客氣,夏瑩於是沒什麽戒備心地隨口應道,


    “你要用的話進來就是了。”


    程小玥裝模作樣地哦了一聲,依然笑得無辜單純,


    “我怕你們還沒吃飽呢,不得先客氣禮貌問一句?”


    這下婁馨倏地轉過頭來。


    沒等她開口,何芳芳搶先一步怒氣洶洶地說,


    “你這是在罵誰呢?!”


    麵對比自己還年長三四歲的學姐,程小玥毫不發怵,反而眨眨眼,看似無辜地問道,


    “哪句話不愛聽?請告訴我,我再重複一遍。”


    何芳芳一愣,一下被她懟得啞口無言。


    婁馨啪地一聲丟掉擦手的紙巾,直接朝她走過去。


    她身高其實和程小玥差不多,不過今天穿了高跟鞋,又是緊身一字裙,襯得人氣場十足,有種高高在上的壓迫感。


    婁馨從沒在外人麵前吃過癟,哪怕知道對麵這個小姑娘是程澍的妹妹,也沒打算就這麽放過她。


    她雙手交疊在胸前,居高臨下地垂眸,


    “好歹我也算你師姐,你跟我說話最好客氣點。”


    程小玥不認她這個師姐。


    她念高中的時候,婁馨都已經畢業了,所以攀親帶故什麽的在她跟前根本不好使。


    身高不足,氣勢來湊。


    程小玥昂首挺胸,無所畏懼地拔高音量反問道,


    “憑什麽跟你客氣?”


    她跟自己的親哥都沒怎麽客氣過呢,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倒是挺大的臉。


    婁馨冷冷地繃著臉,輕蔑地一揚眉梢,


    “憑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都長!”


    對方一旦擺出過來人的姿態,程小玥一身的反骨就被激起來了。


    她吵架從來不順著對方挖的坑去走,反而另辟蹊徑,馬上不服輸地把下巴一抬,禮尚往來地哼了聲,


    “那又怎麽樣?!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鹹!”


    婁馨一愣,被她堵得啞口無言,一貫精致而無可挑剔的臉也有了一絲崩裂。


    四人麵對麵對峙上,頗有種針鋒相對的意味。


    啞然幾秒,婁馨忽然上前一步,夏瑩和何芳芳見狀,也圍了上來。將她困在正中間。


    敵多我寡,程小玥心頭一緊,以為她要動手收拾自己。


    然而婁馨正要開口說什麽,餘光卻瞥見洗手間外頭的走廊裏,程澍從包廂裏出來找人。


    她知道程澍就這一個妹妹,平時管得緊也護得緊,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為難他妹妹,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雖然她有意給程小玥一點顏色看看,但又礙於程澍過來不好發作。最後隱忍幾秒,還是退後一步,不動聲色地偃旗息鼓,暫時作罷。


    程小玥瞧著她一會兒進一會兒退,心說你擱這兒跳探戈呢?


    她對婁馨的迷之舞步感到困惑不已,下一秒,聽見外頭隱隱傳來腳步聲。


    程小玥下意識地迴過頭,這才注意到是程澍過來了。


    洗手間這邊有塊磨砂玻璃做阻擋,然而女洗手間的門被程小玥抵著沒關嚴實,他便遠遠地停住腳步,目光淡淡看向她。


    他這麽一出現,頓時給了程小玥不少底氣。


    哪怕平時程澍口頭上沒少損過她,但是程小玥跟他打小就親近,遇事第一個想到的還是自己的親哥。


    她這會兒也不打算上洗手間了,見程澍過來,她便收迴手退出去,走前還不忘丟下一句,


    “那我就先走啦,不打擾你們用餐了哈!”


    她很擅長用一句話噎死對方,說完就馬上走,不留給對方反擊的機會。


    果然婁馨的臉色微變,可是洗手間的門砰地在她跟前合上,程小玥直接頭也不迴地走了,隻留給她一個氣死人的背影。


    走廊裏,程小玥悠悠然地迎著程澍走過去。


    因為剛剛懟人占據了上風,她的腳步帶著輕快,一走近就乖乖地喊人,


    “哥!”


    程澍低頭朝她瞥了眼,看出她一身的鬥誌軒昂和神清氣爽,便抬眸朝女洗手間緊閉的玻璃門看了眼,


    “你招惹她們了?”


    程小玥看出來他是擔心自己,但仗著自己不理虧,更加底氣十足,當即不爽地哼了聲,一邊告狀,一邊不忘給自己邀功道,


    “她們罵江見川,我怎麽能袖手旁觀?”


    程澍瞧著她還挺正義凜然的樣子,頗有些無語地眯了眯眼睛。


    倒不是他不讓程小玥替江見川出頭,主要是怕她沒本事全身而退。


    程澍照顧自己小混蛋這麽多年,知道這會兒不能順著她的話去誇獎,不然給點顏色尾巴就敢翹上天,以後自己萬一不在場,她這樣直率的性格遲早要吃虧。


    程澍收斂了臉上吊兒郎當的表情,認真嚴肅地看著她,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


    “人家罵的是江見川又不是你,你幹嘛要去幫他出這個頭,萬一人家以後對你懷恨在心,躲在背後罵你呢?”


    這話雖然聽著挺有道理,卻讓程小玥十分不服氣。


    別說從小她就是被江見川看著長大的,就算是平白無故的陌生人,也不應該莫名其妙遭到別人背後的詆毀。


    程小玥理直氣也壯,完全沒有在怕的,直接嘖了聲,不屑地反嘲道,


    “他們在我背後罵我,我根本不在意!因為我在背後也罵他們,況且他們罵的未必有我罵的髒!”


    程澍:???


    你罵人還挺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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