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的洗手間在走廊盡頭。


    隔著一道玻璃水牆,走廊裏喧囂的聲響被暫時阻斷。


    程小玥一路走得無比難受,不知道是喝了太多汽水的原因,還是因為那個今晚屢屢被提及的名字。


    冷水拂麵,她抬頭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還是那張素淨的小臉,不著粉黛,眼睫上掛著水珠,壓得睫毛彎彎,多了幾分我見猶憐。


    程小玥覺得胸口灼熱得厲害,好像有什麽東西頂著她的胃,一個勁兒地想要往外湧。


    大概是汽水,又或許是心情吧,程小玥有些煩躁地心想。


    她撐著洗手台,緩緩低下頭。想要努力壓製住這股翻湧的熱氣。


    然而今天不知道怎麽迴事,幾杯飲料落進肚子,不但撐得胃難受,腦子也混混沌沌,讓人理不清思路。


    氤氳的燈光下,女孩瘦小的身體被籠罩著,依稀可見肩頭微微顫抖。


    過了不知道多久,旁邊落下一道陰影。


    一雙漂亮的手伸到隔壁的自動感應水龍頭底下,水聲瀝瀝,打斷她茫茫然的思緒。


    程小玥頓了下,下意識抬起頭。不經意和鏡子裏的婁馨觸碰上視線。


    兩人隔著鏡子看了幾秒,婁馨注意到她泛紅的眼角,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快意。


    她漫不經心地洗著手,視線集中在自己的指尖,看似同情地歎息了一聲,


    “年齡這麽小,也想學人談戀愛,沒想到人家根本就是有家裏安排好的對象吧?”


    低低的歎氣,配合慢條斯理的動作,要不是程小玥知道她一肚子壞水,還真是差點兒就要信以為真了。


    程小玥倏爾抽了一張紙巾擦擦臉上的水珠,忽而輕笑一聲,一邊隨手將紙團丟進旁邊的垃圾桶,一邊抬眸看向鏡子,


    “年齡小點怎麽了?有人喜歡年齡大的,有人喜歡年齡小的,但沒有人喜歡那裏小的哦。


    說著,還故意挑釁似的垂下視線,朝她的胸口意味深長掃了眼。


    婁馨一愣,下意識地低頭。


    作為院花,她的漂亮在全校都有目共睹,然而唯一讓她感到自卑的一點,卻是身材上的短板....


    婁馨臉色驀地漲紅,一下有些噎住,


    “你....”


    她想要反駁卻又無力,因為她已經注意到程小玥雖然才16歲,但是連衣裙下的線條顯然比她更圓潤飽滿。


    婁馨咬唇,“你...”


    你你你了半天,也沒擠出別的字。


    仿佛就在等著她吃癟惱羞成怒,程小玥忽然無辜地眨眨眼,圓圓的眼眸藏著幾分不輕易覺察的狡黠,


    “我說的是心眼,你想哪裏去了?”


    婁馨:“???”


    婁馨:“....”


    她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但她好歹也是學姐,自然不可能承認自己剛剛想歪了,否則就更加落入她的圈套。


    婁馨抱著肩,傲慢地揚起下巴。


    她身材雖然平板但是到底長得高挑,下巴一揚就有種居高臨下的輕慢。


    婁馨微微挑眉,忽而勾起一邊唇角,帶著一種訓斥晚輩的高高在上的姿態,語調涼涼地警告道,


    “小朋友,姐姐好歹比你大幾歲,跟我說話多少要客氣一點吧?”


    從來沒有人在自己麵前買弄過資曆這件事。程澍沒有,江見川也沒有,父母更不會。


    程小玥笑笑,語氣依然無辜,甚至還帶著幾分天真和爛漫,不緊不慢地迴應道,


    “姐姐你的年紀一點都不大,跟我鬥還嫩著呢。”


    婁馨:“........”


    她接二連三地在程小玥這兒吃癟,總算見識了小姑娘嘴皮子的厲害在哪裏。


    婁馨氣得快要發瘋,但程澍的妹妹她肯定是不敢動的。


    無語噎了幾秒,她扭頭就走,高跟鞋磕在大理石地麵上,噠噠噠的聲響沒一會兒功夫就走遠。


    程小玥看著她惱羞成怒氣急而走的背影,知道她消失在走廊某間包廂的門口。


    沉默片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可笑又無趣。


    她看似在婁馨麵前占據了上風,對於江見川而言,她同樣是個失敗者,跟婁馨又有什麽區別呢?


    程小玥垂下眼睫,指尖扣緊了裙擺,壓出深深的皺褶。


    ....


    十分鍾後,神色如常的小壽星迴到包廂。


    孟歡和李慧還替她占據著剛剛的那個位置,見她從洗手間迴來了立刻高高舉起手招唿她過去繼續玩。


    她們在程小玥離開之後又玩了一會兒快問快答,這會兒已經覺得無趣,正要玩國王遊戲。


    程小玥看了眼時間,這會兒才9點多,距離10點半迴家還早。


    於是攏著裙擺坐了下來,伸手從桌麵的紙牌裏抽了張。


    孟歡是國王,發完牌掃了一圈,點名指定,


    “方塊1,去男生那邊找一個人喝交杯酒。”


    “靠!玩這麽大!”


    李慧她們作出要摔牌的動作,然後下一秒笑嘻嘻地把抽到了方塊1的那個女生推了出來。


    女生是程小玥班上的學習委員,平時算是個小學霸,一心都撲在學習上,很少參加課外活動,更不用說跟男生有什麽交集。


    然而她猶豫了幾秒,起身朝趙之亮走了過去。


    男生正在點歌,見她獨自一人過來,先是微微怔了下,隨即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目光曖昧地朝趙之亮那邊瞥。


    聽完她的來意後,趙之亮朝女生們那邊掃了眼,神情無奈,但還是起身配合地完成了懲罰。


    一杯交杯酒喝得包廂裏掌聲尖叫不斷,甚至有男生意猶未盡,不住地慫恿趙之亮跟對方告白。


    那邊的起哄聲越鬧越大,李慧看得瞠目結舌,忍不住戳戳程小玥的手臂,


    “哇,有沒有搞錯啊!我還以為趙之亮喜歡的人是你誒!”


    程小玥一愣。


    原來之前的隱隱約約並不是她的錯覺,連李慧都是這麽認為的。


    可是她遠遠看著正溫柔垂眸看向學習委員,搖頭製止起哄的趙之亮,忽然發現自己可能還是誤解了男生的喜歡。


    他們今天或許可以對你嗬護有加細心照顧,可是轉眼也可以對別的女生噓寒問暖溫柔相待。


    趙之亮是這樣,江見川又何嚐不是呢?


    程小玥抿了抿唇,挪開視線不看他們,端起桌麵的杯子將裏頭的飲料一飲而盡。


    完成懲罰內容後,女生很快又迴來,國王遊戲繼續。


    幾局過後,孟歡抽中“紅桃3”。


    沒人翻轉牌麵,大家麵麵相覷,不知道紅桃3是誰。


    孟歡正困惑著準備一個個檢查呢,冷不丁聽見程小玥在她旁邊奇怪地問,


    “今天不是來了16個人嗎?為什麽我現在隻能看見15個?”


    伴隨著她的話,孟歡一頭霧水地掃了一圈包廂裏的人,發現還是剛剛的那些,並沒有人提前走。


    她茫茫然地眨眨眼,帶著一種極其強烈的不確定,試探地問道,


    “剩下的那個是不是在鏡子裏?”


    程小玥朝旁邊的鏡麵玻璃看了眼,立刻恍然大悟,


    “對!你真聰明!”


    孟歡:“???”


    她啪地一聲站起來,不可思議地去看桌上的飲料,


    “你們給她喝酒了?”


    桌麵歪七扭八倒著幾個空的易拉罐,李慧一扒拉才發現裏頭還混著幾瓶酒精飲料。


    她懵逼地抬頭,掃了一圈,


    “糟了!剛剛誰點的酒?”


    話音剛落,程小玥忽然一拍手心,神秘兮兮地宣布道,


    “我忽然還有一個重大發現!”


    麵對朝她投來的幾道疑惑的目光,程小玥故弄玄虛地安靜了幾秒,然後才洋洋得意地揚起小臉大聲說,


    “我還發現長壽的都是老人誒!”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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