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科今年招收55人,光是複試便來了90人。而複試是以麵試的形式進行,每人莫約10分鍾,包含自我介紹和答辯。


    程小玥抽簽抽到第一考場第15位,至少還要等兩個多小時。


    她無所事事,瞧著候考室裏頭烏泱泱的人頭,要麽低頭在看資料,要麽在練習自我介紹,每人表情都專注而肅重,嘴巴還小聲地念念有詞。


    想了想,程小玥也幹脆靠著椅背,一邊迴憶自己的自我介紹文本,一邊小聲地背誦,以防待會兒進去了緊張會忘詞。


    春日已逝,夏至未至。


    教室開著風扇,葉片不緊不慢地轉著圈,攪動凝滯的空氣,帶來一絲輕飄飄的風。


    一牆之隔,幾步之距。那幾個學生會過來的誌願者正聚在一塊兒,低聲笑鬧著在打趣江浩彬。


    “哪裏認識的小學妹?又是加油打氣,又是送蛋糕,恐怕親哥都沒你這麽上心!”


    “老實交代,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我就說你特意調換到文科樓來當誌願者肯定有問題!”


    “學妹很漂亮,想追就抓緊!別等人家考上了,到時被別的狼叼了去!”


    起哄的人應該都是他的朋友,一個個口無遮攔,表情玩味而揶揄。


    窗外梧桐樹下,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著一道頎長的身影,一字不落地將他們的哄鬧聲聽了去。


    江浩彬好不容易應付完這群八卦的同學,一迴頭就撞上他清冷的視線。


    他有些意外,製止了還在起哄的同學,抬腳朝江見川走了過去。


    “學長,你怎麽來了?”


    樹蔭蔽日,光影斑駁。


    江見川身高腿長,穿著簡單的休閑襯衫,風度翩翩站在一棵梧桐樹下,目光寥寥朝他看過來,語氣平淡地應道,


    “我來看粥粥複試。”


    他話說得斯斯文文,卻自帶一種天生的卓然氣質,顯得有點兒不易近人,但他恍若未覺。


    江浩彬抿唇,客氣而得體地迴應他,


    “你放心,她沒有問題的。”


    江見川勾了下唇角,清淺的眸裏,透出幾分漫不經心和遊刃有餘,


    “我從來沒懷疑過她的能力。”


    在他眼裏,程小玥雖然年齡小,但是領悟力卻很強。


    隻要有人稍微提點她一下,她自己很快就能摸到門道,然後靠著一股蠻勁爬上去。


    江浩彬聰明,也有旁觀者清的立場。


    雖然他跟江見川接觸不算多,但是幾次不算太友善的對話,讓他隱隱約約地也察覺到對方對程小玥不可言說的占有欲。


    從學弟的角度來看,他打心眼裏尊重這位優秀的學長,可是對方不經意透出的優越感,卻讓他無端感到一絲無由來的壓力和不甘心。


    他不卑不亢地站在江見川跟前,忽然勾了勾唇,笑著說,


    “但她並不知道這條路是你給她提的建議。”


    當時江見川找到他的時候,說過那麽一句話,說她更聽他的話。


    雖然江浩彬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麽事,但憑借直覺,猜得出來,大約是一段不怎麽光彩的愛戀往事。


    就是不知道誰主動,誰拒絕。


    江見川聽出來他這話裏些微的不服氣,和暗含的挑釁。他微垂眼睫,淡淡出聲,


    “誰提的建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選擇了一條正確的道路,並且堅持走了下去。”


    “路不算好走。”


    江浩彬學著他遊刃有餘的姿態,稍微站直身體,從容不迫地應對道,


    “如果她有需要,我也可以陪她一起走。”


    不需要他說得如此直白,江見川也感受到了他的敵對和不善來意。


    他微微蹙眉,不是沒想到江浩彬會對程小玥產生好感,實際上像她那樣活潑可愛的女孩子,有前赴後繼的追求者很正常。


    但是他意外江浩彬敢如此直白地跟自己叫板,好像在別人的眼中,他隻是一個兄長,一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嗬護長大的小姑娘被別的男生追求,也不會越過雷池半步的男人。


    江見川嘲諷地勾了勾唇,看向他手裏的紙袋子。


    那裏頭裝著的還是上迴他送到家裏的同款芝士蛋糕,是那家店賣得最火的產品。


    江見川忽然鬆開眉頭,仿佛一下又掌握了主動權,一貫清俊的臉上,難得露出隨和的笑意,


    “以後這種東西就不用送了。”


    他的目光停頓在他手裏的紙袋子上。


    江浩彬不明所以,隻當他是吃醋,下意識地反問道,


    “為什麽?”


    既然程小玥不是他的親生妹妹,他要給她送什麽,是否要對她展開追求,其實也用不著經過他同意。


    然而江見川似乎沒察覺他的語氣裏挑釁的意味,聞言反而極輕地笑了下,語調帶著愉悅和從容,


    “你認識她的時間隻有短短一年半,不知道她喜歡泡芙而不是芝士蛋糕也正常。”


    這話裏倨傲的意味很明顯,江浩彬心口微微一窒,感到了片刻的危機感。


    但他很快就恢複了淡定自若,從容不迫地笑道,


    “口味是可以變的。今天她或許喜歡泡芙,明天可能就會喜歡芝士蛋糕。”


    “口味是會變沒錯。”


    江見川認可地點點頭,下一句話卻說得毫不留情麵,


    “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他不再兜兜轉轉地繞彎子,敞開了說明亮話,


    “她的口味刁鑽,脾氣也不太好。也怪我,從小百依百順,給她慣得沒法沒天。”


    他的語氣溫溫淡淡,仿佛還是一個過分溺愛妹妹的大哥哥,但是話裏話外,卻隱約帶著一種不輕易示人的占有欲。


    他說百依百順,他說給她慣得無法無天。


    寵溺的意味如此明顯,江浩彬要是再聽不出來,出去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名牌大學的學生。


    江浩彬眉心漸漸蹙起,然而還不等他反擊,就聽見江見川徐徐地說道,


    “這段時間多謝你的關照,以後就不勞煩費心了。”


    .....


    樹影輕晃,樹下隻餘一道人影。


    江見川抬眸看了眼時間,估摸著程小玥應該可能還要再過一會兒才能出來,正要往文科樓裏頭走,冷不丁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談談?”


    江見川轉身,就看見程澍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唇角勾起一抹涼涼的笑意,表情戲謔地看著他。


    他微微蹙眉,故作不解地問道,


    “談什麽?”


    還談什麽!


    程澍朝他不悅地瞥一眼,危險眯起眼睛,明知故問道,


    “你跟江浩彬說那些幹什麽?這些話輪不到你去跟他說吧?”


    剛剛他找車位找了半天,好不容易停好車,一迴來就看見江見川和江浩彬站在樹下不知道聊什麽。


    這兩個人怎麽看都不像有交集的人,程澍心裏好奇,走近過去想聽聽看,結果就聽見幾乎從來不跟人起衝突的某人,居然頭一次用這麽陰險狡詐的手段,一字一句地往人家心口戳刀子。


    江見川知道他都聽見了,倒也毫不心虛,不慌不忙地輕笑了一聲,


    “有些人如果不跟他說得直白一點,很容易心懷不切實際的幻想。”


    事實上心存幻想的不止是江浩彬,江見川清楚自己的心思並不清白。


    以前程小玥年紀小,他反倒坦坦蕩蕩,隻將她當妹妹看待,


    可是看見她身邊多了一個和她同樣般配的異性噓寒問暖、關心嗬護,他才忽然意識到,他並不甘心將看著的長大的小薔薇拱手讓人。


    江見川承認自己算不上什麽正人君子,做不到心無旁騖地看著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晃蕩蕩,也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她對別的男生笑得明媚張揚。


    程澍已然察覺危機,不由得微微蹙眉,沉聲提醒他,


    “粥粥已經畢業了,她喜歡誰,想跟誰談戀愛,都跟我們沒關係。”


    迴應他的除了初夏燥熱的風聲,還有江見川漫不經心的輕笑,


    “怎麽會沒有關係?”


    他頓了頓,看過來的目光依然淡定,然而漆黑的眸底已然不掩野心。


    這一次他不再拐彎抹角,或閃爍其詞,而是直白而坦蕩地拋出自己的意圖,


    “我打算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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