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裏很安靜,隻有一盞南瓜燈籠散發著微弱的光輝,照亮了莫寒和那隻小貓。


    女人將自己的經曆娓娓道來。


    “我出身名門,地位崇高,自幼受到雙親寵愛,雖然教育嚴格,但我一出世,從未吃過什麽苦,隻要有需要,我的父母都會盡力去滿足。”


    “我年輕的時候,很少離開自己的家,隻有幾個丫鬟。”


    “十一歲的時候,我在池塘裏玩的時候,掉進了池塘裏,我的父母得知之後,勃然大怒,禁止我和小夥伴們一起玩。”


    “我所知道的一切,都來自於父母與侍女。”


    “我對外界充滿了好奇,可是直到十六歲,我才走出這個家。”


    “爹娘讓我和一個男人定親,大家都說這個男人和我很般配,將來會成為我的夫君。”


    “成親後,我和夫君開始了新的人生,雖然沒有我在家裏那麽錦衣玉食,和夫君在一起,我吃不上飯,穿不暖,但夫君對我還是很好的,所以,我沒有遺憾,也沒有怨恨。”


    “二十五歲的時候,丈夫的父母都病倒了,我的父親也去世了,她的夫君更是因為招惹了一些有頭有臉的人,被人孤立,所以我們一家人過的很是淒慘。”


    “很久以來,家中根本就沒有多餘的銀子,丈夫缺了衣裳,我就翻遍了櫃子,從裏麵拿出了針,給他補上;丈夫缺了美酒,我就拔掉了金簪,去賣了些酒錢;家中沒有米飯,就是用青菜和豆子填飽肚子,生火煮飯,都是從樹上摘來的樹葉。”


    “我們熬過來了,相公的生意也越來越好,當年的承諾,現在都實現了。”


    “隻是三十多年,我一病不起,一生無子,相公另有侍妾。”


    “相公在仕途上步步高升,卻因為公事離開了家鄉,在外生根,我的身子卻是一天不如一天,不能跟著去了。”


    “再之後,相公就再也沒有迴來看過我。”


    “三十九歲的時候,我被病魔折磨,自殺了。”


    ……


    女人將自己的經曆說了一遍。


    生死簿上,又多了一個‘善’字和一個‘邪’字。


    莫寒手中多了一支勾魂筆,對著江逸就是一頓猛抽。


    這是他的考驗。


    “殺人是邪惡的,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該如此,可身患絕症,難道就不能放棄治療嗎?”莫寒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問題,在這個世界上早就有過討論,到底要不要對一個沒有希望的患者實施安樂死。


    莫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他也沒必要因為一個死人而受到更嚴厲的懲罰。


    就當沒看見吧。


    因此,可以忽略不計。


    而在‘善’的下方,則是幾個大字。


    宣判完畢。


    女人感受到了審判的結局,她痛苦地說道:“判官,我做了那麽多好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自己一直待在丈夫身邊,而夫君對自己如此冷漠,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嗎?既然沒有好的結果,那我為什麽要做好?”


    一層薄薄的黑色霧氣,從這女人的身體裏冒了出來,她的臉扭曲了起來,眼睛凸出,露出了鋒利的牙齒。


    他被奪舍了。


    鬼魂一旦被附身,就會變成怨靈,而怨靈,就無法超脫輪迴。


    莫寒一臉懵逼,這是什麽情況,剛給一個善良的靈魂,就不高興了?


    這是要受到懲罰的!


    但轉念一想。


    這倒也正常,一個富家大小姐,放下身段跟著窮人混,終於混得風生水起,結果大家都沒有享受到同樣的待遇,反倒是那個窮人混得風生水起之後,又和新納的姬妾混得風生水起。


    要說沒有怨氣,那是不可能的。


    想想都讓人覺得血壓飆升!


    可是,讓他變成一隻惡鬼?


    變成了惡鬼之後,就不能投胎了,那就隻有殺人了。


    果然是好人有好報。


    如果連一個好男人都被殺了,那就真的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了。


    那樣的話,他會留下終身的創傷。


    “有什麽不對?”莫寒用上他之力,質問。


    一重又一重,如同雷震一般。


    鬼魂最害怕的就是雷電,所以他的惡魔之身,一下子就被打斷了。


    這個技能,名為“中斷”。


    即便不再魔化,她的雙眼依舊充滿了痛苦和迷茫。


    莫寒沒有多說什麽,因為他不是心理學專家,這不是他的專長。


    而且。


    沒有經曆過別人的苦難,就不要指望別人的仁慈!


    這種時刻,什麽所謂的諒解,什麽安撫,不過是在痛入心靈的傷口上一把鹽而已!


    他已經犯過一次同樣的錯誤,所以他不會再重蹈覆轍。


    莫寒想了想,恍然大悟。


    這姑娘還真有兩把刷子。


    身為一個生活在燈紅酒綠,遠離貧窮的現代人,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敬意,也希望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能有這樣一個善良的女孩陪伴自己。


    這也是為什麽他的判決如此倉促的原因。


    他的評語是:‘永遠在一起,做好人’。


    心胸狹隘的人,會不自覺地加入個人感情,做出判斷,全憑自己的喜好。


    對於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能夠達到這樣的標準,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但她最大的優點,就是她的堅韌,而不拋棄自己的親人,隻是一個附屬品。


    再給他一次機會。


    他可以修改判決書。


    不過,他也不算晚。


    勾魂筆抹除原來的文字,又是一句。


    【雪山之巔,皎若雲破。】


    【聽說你有兩個目的,所以我才會下定決心。】


    【愛要如雪山之雪,要如白雲之月。我知道他對你不忠。】


    莫寒繼續書寫,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說說你下輩子要做什麽吧,我可以幫你一把。”


    “我不知。”


    “讓你再來一次,你最希望的是什麽。”


    “我……”鬼魂女子抬頭望去,莫寒正用一種希冀的眼神望著她。


    【蹀躞於溝渠之上,溝水東向西。】


    莫寒又道:“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鬼魂女人握緊了雙拳,“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要告訴夫君,你若再有第二次機會,我一定會和你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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