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就問。”


    宋清昀應下,轉頭就站在宋清和麵前。


    “怎麽了?”宋清和抬起眼皮問他。


    “哥,你現在在幹什麽?”


    搭話第一步,你在幹什麽?


    宋清和看看自己鋪開的宣紙和一旁的毛筆, “你看不出來?”


    “......看得出來,當然看得出來。”


    沉默,一種近似乎寂然的沉默,還夾雜著些微尷尬。


    宋清昀沒有放棄,雙手捏緊給自己鼓氣。


    “哥,練字呢。哈哈哈。”


    搭話第二步,重複說明,引起注意。


    誰知宋清和這次連頭都沒抬,徑直問道:“有話直說?”


    宋清昀有些緊張,為了緩解這種焦灼的氣氛,他開懷大笑起來。


    “哎呀哥哥,沒事我就不能來找你了嗎?”


    搭話第三步,當別人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時,一定要穩住表情,努力緩釋情緒。


    “沒事就出去吧。我這時候沒空猜你。”


    宋清和仔仔細細地掃了一眼宋清昀後垂下眼睛,神情波瀾不驚。


    “哥,我是有正事的。你要是忙的話不如先忙你的,我就在這兒等你。”


    搭話第四步,當別人明確驅趕你的時候,裝傻並且厚臉皮地留在原地。


    “宋清昀。”


    不輕不重的聲音,清晰地展現出聲音主人的情緒。


    宋清和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宋清昀,審視的目光將人看得直發慌。


    更別說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哥哥生氣的宋清昀了。


    “好吧,哥。其實就是謝嬌嬌有些擔心你最近情緒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樣,差我來問問你。”


    怕你得了精神病。


    最後這句宋清昀可不敢問出口。


    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在謝姝頭上,宋清昀鬆了一口氣,真是太聰明了他,這下自己就隻是一個工具人了,哥哥也不會把不愉發泄在自己身上。


    至於謝姝,嘁,有舅舅護著,再加上他哥自己遵循的勞什子“尊重長輩”的狗屁道理,再怎麽也不會衝著她發脾氣。


    說完這句話後宋清昀惴惴不安地看向宋清和,本以為會看見他陰沉的表情,實際上卻發現他哥......又又笑了。


    這下心裏就更恐慌了。


    “哥,你沒事吧?”宋清昀小心翼翼地問道。


    本來他哥就夠恐怖了,可不能再變態了。


    “沒事。”


    如果不是宋清昀提醒,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居然勾起了笑意的弧度。


    今天的天氣很好,宋清和坐在麵向窗戶的位置,微微一抬頭就能看見院子裏長勢極好的花朵,姹紫嫣紅的,是往常宋家缺乏的顏色。


    風聲拂過,樹葉沙沙的聲音引起耳膜的鼓動,宋清和第一次對天氣和季節有了深刻的認識卻


    “露濃花氣清,悠然心獨喜。”


    他昨日讀過的這句詩詞雖然用在這裏有些不恰當,但是宋清和卻似乎有些明白作者的這種悠閑和喜。


    宋清和隻是有點開心,謝姝似乎總是能迅速發現他情緒的變化,隨即上前詢問原因,這種被放在心上的感覺讓他有些恍惚,可是心中的那種深入骨髓的喜意卻不能被忽視。


    “你還記得媽媽嗎?”


    宋清和眼睛看著窗外,極為隨意地問道。


    “好端端地提那個女人幹什麽?”宋清昀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那種人哥難道還懷念嗎?”


    沒等宋清和說話,宋清昀就冷笑一聲,他已經許久不會表現出這種尖銳的態度了,“不過哥,你想她是應該的,畢竟她對你關心備至,嗬護至極。”


    “可是對我呢?非打即罵,那種人對我而言死了也挺好,我還能夠尋得個清淨。”


    宋清昀神情怨懟,一瞬間將所有的怨氣噴發出來,看樣子恨得不行。


    “清昀。”宋清和說道,“我知道你受過的那些苦,所以我不要求你能原諒她。”


    他頓了頓後,忽然又有些無力的說道:“其實很多事情並不是你表麵上所看見的那樣,我和你也同樣心存怨懟,可是我不希望童年影響我們的一生。”


    他看著弟弟,看見他臉上的倔強和憤怒,既是心疼又是心酸,“隻剩我們三個的時候,我就暗自下了一個決心,要好好地帶你和暄暄長大,但是這些年來我總是害怕,害怕我不能做到這一點,害怕幼年時受到的傷害與我們如影隨形。”


    “其實我隻希望你們健康成長,隻要健康平安,其他的任由你們成長。”


    要是謝姝在這兒,估計就能夠領會到為何三兄弟日後成長成一個蔑視法律、天性薄涼的人了。


    因為幼年時沒能從父母那兒學會共情,在成長的過程中對自己的要求也不過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所以哪怕這種想法在一開始並不會妨害他人,但是一旦三人的權勢和財富到達某個端口,則可以無所顧忌了。


    以宋清和三人的腦力,成功是早晚的事情。更別說有宋衍這個可以稱得上是非人類的幫助了。


    “哥……”


    宋清昀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的聲音帶著潮氣,眼角通紅,下一秒就用手擦去眼角的淚水。


    “你別擔心,我不會的。”


    宋清昀定了定心神,堅定地保證道:“我當然會健健康康的。”


    “但是我並不是想要引起你不好的迴憶,我隻是在想,謝姝與我們所見的任何人都不同。”


    “她熾熱誠懇,即使有些小毛病,但是也無傷大雅。我最開始以為她隻是一個很普通的人,甚至我在心底輕視她,但是後來她性情大變,我對她的容忍度竟然也在漸漸升高,到最後,我發現我已經很少想起以前那些令我暴躁的事情了。”


    說這話時,宋清和周身縈繞著平和又輕快的氣氛。


    “所以這就是你最近變化的原因?”


    宋清昀有種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的感覺。


    他點點頭說道:“雖然謝嬌嬌有時候蠻傻的,不過我也喜歡和她待在一起,暄暄也喜歡。”


    “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劉家人進了監獄後,我總有種命運變化了的感受。我總覺得本來應該不是這樣的,但是事情的發展又偏偏是這樣的。”


    正打算推門而入的謝姝停下了動作,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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