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禮每說出一個字,謝知韞的身子便止不住地抖一下,直至他說完,她整個人已抖若篩糠。


    他都知道了!


    前世發生種種,他全都知道了!


    那其他人呢?


    其他被她改變命運的人呢,他們也會再次夢到,看到前世所經曆的一切嗎?


    謝知韞渾身顫抖著。


    一時間,她甚至都不知自己該說什麽,從何說起,更不知若其他人知道一切後,她又該怎麽辦。


    她臉色慘白,雖一句未說,卻讓謝知禮瞬間明白了一切,“所以,那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是嗎?”


    謝知禮聲音微顫。


    他昨日夢到的這一切,醒來後整個人都恍惚無比。


    一切都真實的可怕。


    他本來還覺得或許隻是他想得太多了,可當今日參加活動時,看到孫啟民的那一瞬,他腦子騰地一下炸了。


    那不是夢!


    那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所以,知韞才會忽然改變;所以,邱婆婆才會說出那些話;所以,知韞才會被‘報應’到毫無征兆地暈厥!


    如今,他才明白,為什麽知韞在麵對那些事時,會那麽慌,會在他拒絕梁一諾的時候接受不了的暈厥,為什麽她怕成那樣,甚至全然不顧邱婆婆的警告!


    她沒有其他的選擇!


    那夢境裏的一幕幕,都讓他心痛至極,更別提她了,她如何能看著那一幕幕悲劇再次在眼前上演?


    謝知禮滿臉複雜。


    他不知,她一人悶不吭聲地扛了這麽多。


    看著她此刻慘白的臉,不斷顫抖的身子,謝知禮終是繃不住上前,伸開雙臂抱住了她,“以後大哥替你分擔。”


    這些擔子太重了。


    她一個人怎麽能扛得住?


    謝知禮這一句落下,謝知韞瞬間紅了眼眶,止不住的酸澀委屈從心底一層層蔓延開。


    她不怕自己扛著一切,也不覺得改變這一切有多辛苦,但當大哥說出這話時,她卻像是終於有了依靠般。


    她聲音沙啞著開口。


    “哥,我好後悔,我真的好後悔。”


    “我知道我走錯了,可是我沒有迴頭的餘地了,我想著,就這樣吧,就這樣熬一輩子吧,可我沒想到我的倔強會害了爺爺奶奶,會成為逼死二哥的最後一棵稻草,我有時真的恨不能殺了自己。”


    尤其是在聽到溫向晚說的那些話時,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撕扯著,疼得她幾乎無法唿吸。


    她可以接受自己吞下苦果,卻不能接受她的家人因她而落到那般。


    她眼淚一滴滴落下,又悶又啞的聲音,聽得謝知禮滿眼心疼,他輕輕地拍著她的肩,“都過去了,那些也不能怪你。”


    那時她也不過是個情竇初開的小丫頭,架不住旁人處心積慮的算計,一步錯,步步錯。


    “隻怪我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走到了那一步。”


    這一句落下,謝知韞哭得更兇了,像是要將壓抑在心裏的情緒全都發泄出來般,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都怪我,是我識人不清。”


    “是我既入窮巷,還不肯早日迴頭。”


    “是我一步錯步步錯,害了自己,也害了你們……”


    她滿腹酸澀,此刻終於找到宣泄口,謝知韞肆無忌憚地大哭著,溫熱的手掌則是一下下地輕落在她的後背上。


    心疼又無奈。


    許久。


    謝知韞才從情緒中抽離出來,她擦掉臉上的淚,隻覺得一直壓在心裏的擔子,在這瞬間輕了許多。


    但當想到適才那些可能時,卻又止不住的心慌。


    “如今,你都想起了一切,之前白天寧也說夢到了很多事,那別人……別人會不會再次想起……”


    謝知韞語氣慌亂。


    大哥想起來了,那一諾呢?一諾會不會想起來一切,若她也想起來,知道前世種種,她會不會對大哥再生隔閡。


    會不會怪她橫插一腳?


    她並未問過她的選擇,她隻是以旁觀的角度覺得不該是前世的結果,所以想要改變,卻沒問過她的想法。


    若宋景明……


    他也想起一切,可否還會接受她?


    謝知韞惴惴不安。


    謝知禮聞言心也漸漸沉了下去,但看到謝知韞滿臉不安,還是緩緩道:“旁人隻會當做一個比較真實的夢而已。”


    他能察覺到這些,是因為他本身就對知韞的改變心有疑慮,更別提,還有邱婆婆她的話在先。


    但旁人未必清楚。


    “宋景明呢?”謝知韞語氣急切,“他也會,隻當做是一場夢嗎?他會不會介懷,介懷之前的一切?”


    “……”


    謝知禮瞬間沉默。


    夢境中。


    知韞棄他嫁給旁人,他一心不悔,甚至為了給她報仇鋃鐺入獄,那樣一個人落到這般結果,他能肯定,前世的宋景明是果決的,心甘情願的。


    但他卻不能肯定,再來一次,他還願不願意。


    謝知韞慘然一笑。


    “你也不確定是嗎?”


    謝知禮抿唇片刻,才接道,“他失憶了,之前的事,他都不記得了,就算想起來,對他而言也不過是夢境一場。”


    “是嗎?”


    謝知韞心漸漸涼了下來,她忽然很想,很想給宋景明打個電話,她想要聽一聽他的聲音,想要問一問……


    她越想越待不住,撂下一句‘我去打個電話’便匆匆奔著校門外跑去。


    謝知禮張了張口,終是沒有阻止。


    不遠處。


    謝明朗看知韞跑走,皺眉上前,“她幹嘛去了?”


    “去求個心安。”


    謝知禮微微抿唇,將目光落在謝明朗身上,看著他此刻鮮活的模樣,腦海中卻止不住閃過他最後出現在報紙上的黑白照片。


    他心頭酸澀,輕拍了拍謝明朗。


    “不論什麽時候,什麽事,都不要自己撐著,我不懂娛樂圈的彎彎繞繞,但我是你哥,我會一直在你身後。”


    “啊?”


    謝明朗頓時搓了搓胳膊,忍不住咕噥道:


    “怎麽一個兩個都這麽奇怪,她上午莫名其妙跟我說什麽對不起,你現在又和我說這麽肉麻的話……”


    “該不會是看到試鏡過了,前途坦蕩,提前來討好我吧?”


    他一副‘豁然開朗’的姿態,“放心,我還能虧待你們不成……”


    “滾。”


    謝知禮毫不猶豫踹了他一腳,朝著謝知韞那邊走去。


    此時。


    謝知韞拿著電話的手正微微顫抖,腦海裏想著該如何開口,該說些什麽,但等了半晌,卻隻聽到裏麵傳來冰冷的女聲。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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