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寧是個典型的穿越者,但他來到的卻是個非典型大宋。


    說它非典型,倒不是因為原本的文華盛世子虛烏有,也不是因為積貧積弱的大宋忽然倉廩殷實,而是因為這裏經曆了更加可怕的戰爭。


    這戰爭,帶給了大宋巨大的改變,讓它與原本的曆史迥然不同。


    這戰爭,由一群非典型穿越者引起。而這群人的非典型之處,則更加讓人觸目驚心。


    李寧最初還認為,他們是同樣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老鄉。


    但後來他才發現,他們來自古今中外的任何一段曆史,而且還是成群結隊而來。


    比如說最近的一次,李寧竟然在泉州附近,發現了一支古希臘裝扮的軍隊。


    由懸掛式織布機和一整塊布料做成的希頓,是希臘人最常穿的服飾他看上去像是旗袍又像是浴袍。當然這種服飾看上去還比較優雅。隻是裏麵沒有內褲的話很容易走光,尤其是在打仗的時候。


    所以希臘的年輕人和士兵,大多喜歡在外麵加一層袍子。這種袍子叫做卡拉密斯。也是頗具希臘文化特色,並在希臘化時期流傳到本土以外的重要服裝款式。


    有這兩種傳統服飾做證據,這群神秘士兵的來曆毋庸置疑。


    但古希臘有無數個城邦,而服裝的特點又比較普適,不足以辨別這支軍隊究竟屬於哪個城邦,或者幹脆屬於希臘北部的馬其頓蠻族。


    蠻族,在希臘語當中原本應譯為“異邦人”。於希臘各城邦來說,馬其頓人隻不過是不夠文明而已,並不是野蠻的代名詞。隻是一群以希臘人自居,且到處推行希臘城邦製度的家夥。若說他們不屬於希臘的一部分,恐怕是說不過去的。


    但李寧不希望這群人出現在大宋,這本應是一個天下生平、安居樂業的朝代,靖康之恥已經足夠諷刺,何必讓他遭遇亞曆山大的鐵蹄。


    但事與願違。


    公元1036年冬,就在蘇軾即將出生的時候,相隔數千裏的泉州城,卻意外的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始建於久視元年(700年)的泉州城牆,可能並不高於歐洲記錄的某些大號城池。比如亞曆山大曾經麵對過的推羅城,據記載有一百五十英尺之高,而後來我們能夠見到的北京城,也不過10.72米,約合三十五英尺多一點。


    綜上所述,希臘人或許真的沒把泉州城牆當迴事兒。


    於是,一場罕見的進攻就這樣拉開序幕。


    一個個排列整齊的方陣,緩緩的向泉州城接近。手持原型盾牌的盾牌手走在最前,後麵是擲槍兵穩步跟隨,再往後是無數長矛兵。無論是重裝步兵還是輕騎兵,都嚴整的保持著隊形。


    4-7米長的薩裏沙長矛像傾倒的森林一樣,撲向泉州城裏驚恐的百姓。就連居住在此的海商們,也陷入到了巨大的恐慌中。


    別名刺桐的泉州,在這些飽經戰亂和動蕩的人看來,充滿了無盡的安逸與溫馨。而今,這一切都被整齊的腳步聲震碎了。


    當然一開始的時候,情況還沒有那麽糟糕。很多泉州的士紳百姓們,都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怪異的軍隊。不由自主的竟然議論起來。


    “這哪來的漁夫?怎麽舉著魚叉進城來了?還成群結隊啊!”


    “誰不說呢。看那衣裳破破爛爛的,這當娘的手藝可真糙。”


    “就是就是,還不如哇家娘子。”


    “哇”是福建各地方言中比較普遍的第一人稱。這話當然是在稱讚中華傳統手藝的精湛。雖然,他家娘子顯然在這方麵也是被看不起的。


    果然,鄰居們用一陣哄堂大笑響應了這位年輕人的自豪。但很快,驚恐萬狀的聲音也從他們的聲線當中發出。


    因為,一陣標槍如雨幕般向他們飛來。“哇們”被嚇得一陣滋哇亂叫,拔腿轎跑。


    希臘裝扮的士兵們也不忙著追趕,而是依舊按部就班的前進。城樓上的士兵們無法理解這群人的舉動,眼前的混亂怎麽看都是個絕佳的機會。


    但他們也沒時間去想,因為這段時間要用來關城門。要不然敵人就是烏龜也該爬進來了。


    李寧站在洛陽江邊上,望著身後還沒有洛陽橋的江麵,想著二十年後的書法家蔡襄,如何在家鄉修起那座惠及千年的石橋,不禁皺起了雙眉。


    “恐怕是沒那個好光景容他修橋了。”


    自言自語之間,無數驚慌失措的百姓從李寧的背後穿梭而過。直到一位白發老者不慎跌倒在地,李寧才從惆悵中醒過來。


    泉州,平海軍節度使治所。當然大宋早就已經削去藩鎮大權。這個節度府並沒有什麽好依仗的。更何況南方士兵向來不堪戰,以致於深受北方士兵的歧視。這在大宋可是盡人皆知的問題。


    果然,半個時辰過去了,像樣的抵抗才拉開序幕。但七個步兵方陣旅的快速推進,讓衝出城的幾十個兵丁迅速撤退。


    “真不愧是大宋啊。陸上疆界才是防禦核心。腹心地帶尚且不夠重視,更何況海疆了。這糟糕的習慣,恐怕是順手就遺傳給了大明。哈哈,也不知道嘉靖大倭亂的時候,朱厚熜那小子有沒有罵過宋朝君臣。”


    李寧優哉遊哉的自言自語,不料竟然引起了一個逃難商人的注意。


    這客商一身大食裝束,但卻講得一口流利的官話,至少比李寧要標準許多。


    “賢弟所言極是,這海疆亦是不得不防之處。奈何朝廷並不重視。”


    李寧見他和自己搭話,不由笑道:“兄台為何不跑了?”


    “哦,我見這軍陣甚是怪異。有點……有點像是古書上的記載。”


    “啥?”


    李寧沒太聽懂。因這古漢語發音還有入聲,像是英語末尾的輔音,乍聽起來還有點不習慣。倒是遼國那邊的契丹人,因著漢語學習不易,所以就偷懶不去發這個入聲,故而才逐漸演變成了普通話的祖先。


    所以,兩人之間的交流還是有著較大阻礙的。


    琢磨了好久之後,李寧才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也忽然記起。偉大的亞曆山大東征結束之後,整個近東和波斯地區都進入了大希臘化時代。而千年之後的阿拉伯人,從那時候流傳下來的古籍之中,學到了很多希臘先賢的知識。由此開始了公元八至九世紀的黃金時代。


    這也就意味著,這位大食商人是見識過希臘時期著作的。


    所以,他說的古書肯定就是這部分書籍當中的一本。


    李寧因此而變得好騎起來。


    “兄台。在下也對這群人非常感興趣。我看他們像希臘人。但他們應該是一千三百年前的人了。”


    那大食商人一愣,猛拍腦門說道:“對對,就是一千三百年那群人。”


    他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大堆,其中有個詞匯很像是阿拉伯語當中的希臘。但他的阿拉伯語是個三把刀——比二把刀還嚴重,隻在大學其間因為好奇而蹭過課——所以聽的不是很準。


    但他們可以有更好的交流方式。


    “這兒不安全,不如我們去貴府上,一邊翻書一邊筆談如何?”


    李寧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著翻書的動作。


    對方也不是個傻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於是在一片狼煙四起的映襯之下,他們來到了郊外的一處莊園。


    北宋時期,農村經濟主要以莊園經濟為主。土地兼並嚴重不說,國家也甚少有政策去幹預。因此鄉間大地主甚多。貧富差距較大且鄰裏矛盾嚴重。


    李寧來到的這座莊園,自然也沒有什麽不同。隻是漢番並存的現象,在沿海地區可不常見。


    因此,李寧的問題未免也就多了起來。兩人一來二去之間,也就順道把自我介紹給完成了。


    原來這位大食商人名叫蒲亞訥,常年活動在廣南一帶,此次來到泉州是為了開拓銷路。


    與此同時,兩人的交流還未李寧帶來了另一個發現。


    那就是他們用阿拉伯語直接交流,比說漢語省事兒多了。


    蒲亞訥的漢語雖然說的還不錯,但一股子方言味。而阿拉伯語從公元四世紀成形於閃米特語之後,隻是在近代融入了一些西方科技詞匯,並沒有多大變化。雖然他們的方言也很嚴重,但周圍都是大食人的時候,自然是說阿拉伯語比較省事兒。


    而且,這也大大加深了其他大食人對李寧的好感。一直與他們邀請李寧共進晚餐。


    但李寧對阿拉伯文化了解甚少,為了避免禮節問題便婉言謝絕了。好在這座農莊上也有很多漢人莊客,弄點“哇們”漢人愛吃的食物也不困難。


    更何況閩菜也是很有味道的,比如:太極芋泥、福州魚丸,再比如更著名的沙縣小吃。


    當然,宋朝時期的閩菜,雖然已經有了“紅曲烹調”——唐朝的徐堅就已經記錄下了這個特點,後來我們見到的紅糟魚、紅糟雞,便是其中代表作品——的重要特點,但還沒有清朝那一批名店名廚,一舉奠定了八大菜係地位輝煌時代,因此想要征服現代人李寧的胃,恐怕還是有難度的。


    但李寧又不是廢物,用雞湯汆個海鮮,他還是能夠做到的。更何況他在山東半島求學多年,竹蟶子怎麽收拾,他還是懂得的。


    白炒竹蟶肉是一道很有名的福建菜,食材準備起來也沒難度。李寧稍微一打聽,莊客們就免費送了一大堆給他。至少炒菜的手法雖然一再被送出現,但還局限在汴梁等少數大城市,泉州一帶還是很少有的。


    因此當他烹飪食材的時候,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雖然一道豐盛的晚宴順利的做好了,但此時更應該引起注意的,當然並不是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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