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河村離石頭城不過十多裏,葉霓痛斥黎九郎的消息不脛而走,那黎九郎聽了也是勃然大怒,丟了差事就要找葉霓算賬,誰知剛出門就被自家阿兄攔下。


    他阿兄問:“可是去找三娘?”


    “二哥何必攔我,她侮我名聲,自然找她。”


    “好好好!”黎二郎連說三聲好,顯然是被自家弟弟蠢到了。


    “九郎,依你看,那胡四昨日若是強來,可能拿得方子?”


    “胡四生的威猛高大,聽聞來石頭城之前,還與關外的牧民打過交道,他若較真,那葉三娘自然留不下方子。”


    “胡四不是個善茬,那葉三娘也不是個好拿捏的,因此胡四不敢亂來。”


    “為何?”黎九郎雖說出身世家,有些見識聰明在,但歸根結底還是個沒經曆過什麽事的小年輕,跟常年在外與人打交道的黎二郎自然不能相比。


    黎二郎不答反問:“你可知半年前二娘為何迴倉河村幫忙?”


    “我知。”二娘是他媳婦兒,雖說近來兩人感情不睦,卻也清楚葉家半年前遭了災,家中耶娘都走了,隻剩下那葉三娘和幾個娃娃。


    “那你可知,為何三娘做豆腐不找田家人相助,反而從村裏找幫工?”


    “我知,二娘曾告知我,言自家三妹是個有主意的,不願屈居田家之下。”


    黎九郎說得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那葉三娘再有本事也是個女人,還能翻了天不成?若是日後成婚,自然鬧不出什麽名堂。


    隻是二娘不聽他的,不願開口要那豆腐方子。


    “三娘確實有些聰明在,但歸根結底,還是小打小鬧,若是方子落到咱們黎東氏手中,自然不同。”


    “如何不同?”


    黎九郎被問住了,遲疑了半晌也沒說出什麽門道。


    黎二郎歎息,“既然這些你都知曉,那應該也清楚,三娘早就允諾過,要將這豆腐方子傳給倉河村的十餘戶人家,若是她被外人欺負,家裏又無耶娘在,你覺得倉河村的人會怎麽做?”


    “應當不會坐視不理。”


    那葉霓本就是倉河村的人,若是隨意叫外人欺負了去,隻怕旁人都會以為他們倉河村的人都是慫包,因此就算沒有利害關係,那也是要管的。


    何況葉家早前遭了災,本就惹人同情些,又對倉河村的人有恩,加上祖輩的經營,若是胡四仗勢欺人,肯定也落不得好。


    黎二郎點頭,看來自家這九弟還不算無可救藥,他道:“既然知曉,那還不快把二娘接迴來?”


    誰知話說到這份上,黎九郎卻還是不肯。


    “哼,不過一介鄉野村婦,好容易嫁來我家,卻在這兒拿腔作怪,今日哄了,明兒勸著,後天豈不是要登天了去!”


    “你啊你,糊塗蛋,有你後悔的時候。”


    他梗著腦袋,言道:“小弟心意已決,二哥不必再勸。”


    葉霓辱他名聲,如今他是鐵了心想要納一房小的,就是要證明自己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她葉二娘,屆時他倒要看看,誰還敢在背後恥笑他!


    黎二郎歎了口氣,知曉此事沒有周轉餘地,便迴家與家中阿翁相商。


    “阿翁,您認為該如何做?”


    “與三娘交好。”


    “那九郎……”


    黎家阿翁擺手,“九郎就是過得太順遂了,性子還得磨磨。”


    葉家出了一個葉霓,甭管日後她會嫁給誰,就如今她拿出的豆腐方子,別說小小的倉河村,隻怕日後這石頭城都要有她一席之地,他可是聽說了,連關外的商賈都要來她家買豆腐。


    本該死水一潭的倉河村,硬生生被她攪活了,胡四那件事也能看出來,這三娘是個有魄力的。


    他沉吟道:“陳二今早送來的東西,你可食了?”


    “可是那棗糕?”


    “不錯。”


    黎二郎笑著答:“滋味確實不錯,也不知是哪家糕點坊新出的,晚些我再買來。”


    “隻怕買不著。”


    “為何?”


    他阿翁碾了碾茶沫子,道:“三娘言下次做,需得是十日後。”


    黎二郎大驚:“此物居然也是她做的麽?”


    “是她,九郎不願去,你這個做哥哥的便去一趟吧。”


    “聽阿翁的。”


    若是豆腐,他還隻道尋常,可連棗糕都是葉霓做出來的,黎二郎不得不深思,他阿翁說的與三娘交好的意思。


    索性眼下無事,他就去一遭吧。


    這倉河村他早前也去過多次,後麵管理起其他地方的家產,來得倒是少了。


    如今再來,隻覺得處處新鮮。


    噫,此前這小村落有這麽多的人麽?他怎不知?


    葉家就在村南邊,獨門獨戶的,又有數一數二的瓦屋,自然好找,隻是黎二郎納悶的是,那葉家對麵,何時砌起了個新房子?


    那新房子又大又氣派,倒是把葉家的瓦屋比下去了。


    “這位郎君,可是要找三娘?”


    “不錯,我瞧著像是沒人。”


    那搭話的村民熱心道:“郎君來晚了,三娘早前在屋裏教人點豆腐,如今正挨家挨戶送鹵水哩。”


    “鹵水?那是何物?”


    “三娘言是能作出豆腐的引子。”


    “倒是第一次聽說吃食還用引子。”


    黎二郎聽得新奇,那村民見他衣著富貴談吐不凡,也有意與他多說兩句。


    “三娘是咱們村唯一讀過書的女娃娃,想法自然不一樣,我就是後悔,沒早些家裏大娘去幫工,好在三娘開客棧也需要人手,倒是趕上了。”


    “客棧?”


    “你竟不知?身後這氣派的,就是三娘要開的客棧。”


    黎二郎暗暗心驚,看來阿翁所言不假,這三娘雖是個女人家,說話做事卻不同凡俗,想來這石頭城的天,要變了。


    與村民道別後,他便等在葉家門口。


    一旁的腳夫道:“郎君眼生得緊,第一次來麽?”


    “並非,隻是許久不來,一時倒不敢再認。”


    那腳夫笑道:“是哩,我們趙家村本比倉河村富庶,如今看來,卻不如了,郎君若是第一次來葉家這兒,不妨先去四娘那兒登記一下。”


    “我來找的是葉家二娘,她是我弟媳。”


    “你是黎東氏家子弟麽?”


    “不錯。”


    黎二郎說著也有些得意,隻是旁人的反應卻不太對勁。


    他聽有人小聲道:“黎東氏,就是那個要再娶個小的那家。”


    “哦,可是二娘的負心漢?”


    他聽得汗如雨下,正要反駁,卻見二娘在院子裏與一個漢子言笑晏晏,他警覺起來,二娘嫁入黎東氏多年,從沒見她如此笑過。


    “弟妹?”


    二娘探出頭來,“二哥怎得來了?”


    “還能是甚事?”自然是為了二娘不歸家一事了。


    在眾人嫌棄的眼神裏,黎二郎尷尬笑笑。


    “二哥一路趕來,先進來飲些熱水吧。”


    他跟著進去,院子裏隻有幾個奶娃娃,還有剛剛與二娘說笑的漢子,他聽二娘道:“大郎,快歸家做豆腐去罷,這處我應付得來。”


    “晚些也使得。”


    那漢子生得高大健壯,瞧著倒是憨厚老實。


    原來是葉家幫工,黎二郎放下心來,放下一罐紅糖言道:“聽聞三娘遭過災,我特意拿來補補。”


    紅糖金貴,就連黎東氏這樣的大家族也要省著用,這葉三娘又是個女兒身,他自以為送到了人心坎上,誰知二娘卻隻是抿唇笑笑,並不收下。


    “二哥的心意我知,但我做不得三娘的主,你還是親自送予她吧。”


    “這……也好。”


    他又道:“那二娘何時還家?”


    “不知。”


    “怎會不知?”


    “二哥何必裝傻,九郎若是執意納妾,那這家,我不迴去也罷!”


    今時不同以往,有了葉霓的撐腰,二娘的底氣也足了,自家長姊先前也告知過她,言三娘是個貼心的,田家耶娘拎不清的時候是三娘將她摘出去的,那日子,過得別提多快活了。


    日子是自己的,若是不舒坦連自己都不爭取,那還能指望誰?


    黎二郎訥訥,這事確實是自家人苛待了,先不說二娘嫁入黎東氏,自家耶娘給了她多少臉色看,就說九郎,也是個傻的,阿耶阿娘做不對就算了,他這個做相公的還一點都不護著,實在不怪二娘不願迴去。


    但家和萬事興,還是得勸勸。


    且不說二娘是自家人,就是她與三娘的姊妹關係,黎東氏也不能輕易放棄她。


    想到這裏,黎二郎反倒不急了,他專心地等起了葉霓。


    這邊葉霓帶著四娘在倉河村到處送鹵水,那叫一個忙,凡事學了手藝的,個個喜笑顏開,都塞了好些東西來。


    豆子雞蛋、鹹菜幹、大饅頭,家裏有什麽就送什麽。


    等迴來的時候,身上早就掛滿了。


    正逢謝長安賣完貨迴來,他將葉霓的東西都放在自己的竹籃子裏,與人並肩行走。


    “謝郎君今日迴來得好早。”


    他眼神暗了幾分,“你都是喚我長安的。”


    葉霓訕訕,“如今沒了婚約,自然不能再喚了。”


    沒有婚約,那為何不告知外人?反而任由旁人議論?


    不僅如此,還對自己多加照顧,問起來又故意疏離,這不是在戲弄他麽!


    其實這倒是誤會人了,葉霓每天光是琢磨怎麽掙錢就夠頭疼了,上麵兩個阿姊的婚姻要操心,下麵三個小的還嗷嗷待哺,屋外還有一院子的人靠她吃飯,哪裏還有閑工夫思索這些男歡女愛?更別提婚約解除,什麽時候告訴外人,又該怎麽告訴了。


    但謝長安不明白其中道理,隻是堅信葉霓在玩弄他的感情,越是想,心中就越發惱怒,轉而步子也邁大了。


    “謝郎君,慢些走,慢些走……”


    葉霓喚了兩聲,前麵的人果真不動了。


    他道:“可是身子還未養好?”


    “確實還差些。”


    這身子本就遭過災,白日裏還要做恁多活計,晚上還要熬夜進空間研究,哪裏吃得消?


    也虧得如今夥食改善了,但還是虛,走快了就要喘。


    好在不遠處就到了謝長安住的屋舍,他本欲叫人進來歇歇,誰知葉霓卻擺手。


    “罷了罷了。”


    孤男寡女,天又快黑了,不合適。


    想明白後,他心裏一悶,也不再多說,隻叫人在門口等著,自己則進門取出東西。


    葉霓接過那沉甸甸的瓦罐一看,裏麵居然是處理好的紅肉。


    “這……”


    “你帶迴去就是。”


    一想到剛剛她的疏離,謝長安心中就難受,因此嘴裏也不饒人,隻道:“田狗兒愛吃你做的棗糕,下次多留些給他罷。”


    “那可要留下許多,做時喚他過來,管飽!”


    葉霓收下了這罐肉,別說她要吃補,就是下麵三個小的,誰不是長身子的時候?因此她並未拒絕,反而真誠地感謝他。


    可惜感謝的越是真誠,謝長安就越是鬧心。


    “天要黑了,我送你迴去。”


    顧慮到自己的小身板實在吃不消,她點頭答應,卻忽見山腳有燈火閃爍。


    “我記得,咱們村子沒有人住在山上了。”


    謝長安腳步一頓,接話道:“最近來往倉河村的人多了,許是哪位外鄉客路過歇腳罷。”


    那山上隻有劉大郎耶娘留下的一個茅草屋,隻是夫妻兩人故去之後,劉大郎一直不忍心再上去打理,如今那草屋,應該是許久沒住過人了。


    說起來,按照書裏的情節,這謝長安應當快要走了。


    葉霓若有所思,卻沒再開口問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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