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翟叔說道:“黑煞羊那種東西最是記仇,你平時踹上他一腳,它都能記住,找準了機會就能弄死你。”


    “茂盛,一磚頭下去把它腦袋都給拍開瓢兒了,它能不記著?它迴來之後,第一個就得找茂盛,我帶著茂盛才能把他引到那倉庫裏去。”


    場長一聽原來是這麽迴事兒,就轉過頭來做我的工作,給我承諾了一堆的好處。


    我也知道,自己不配合老翟叔說不定就沒命了。幹脆一咬牙就把這事兒給答應了下來。


    老翟叔連夜帶著全場的人把倉庫給收拾出來,第二天一大早又帶著人去把場子外麵那座黃磚塔給拆了,拆塔的時候,老翟叔親自在邊上看著,拆下來一塊磚頭他就拿粉筆往磚頭上寫個數字。


    按照老翟叔的說法,那座塔可不是一般的東西,能鎮住邪,他屋裏那塊磚頭就是從塔下麵撿的。


    老翟叔還一個勁兒囑咐場裏的人:“你們可千萬別私藏磚頭。我知道,你們心裏害怕,但是再害怕,也不能把磚頭給拿走了。”


    “這迴咱們是要鎮住那個東西,磚頭少了一塊,壘不成原來的塔,那東西肯定得跑出來。那時候,咱們都得遭禍害。”


    老翟叔整整折騰了三天,才原封不動地把黃磚塔給搬迴了倉庫。


    然後,老翟叔又指揮著人往自己屋裏堆羊糞,但是,偏偏是讓我一天洗一個澡,還天天大米,白麵的撿好的吃。


    那年月細糧可不像是現在這麽好買,去趟超市就能拎迴來幾袋子。那時候的細糧都是憑票供應,你有錢都不見得能買著。場裏存的那點細糧,全都讓我給吃了。


    可我吃得越好,心裏越沒底啊!總覺得,自己這是要死了,老翟叔才天天慣著我好吃好喝。


    老翟叔卻告訴我別瞎想,往他們屋裏堆羊糞,是為了壓著他們的人味兒,免得老黑來了先找他們身上去。給你吃細糧也是為了讓你身上人味兒更重點,等老黑來了一下就能找著你。


    再說了,我一直都陪著你,你害怕什麽?


    我一聽,也是這麽迴事兒,就放開了吃喝了。


    等到第七天的時候,老翟叔讓所有人都躲進屋裏,不許開燈,也不許出聲,他自己帶著我進了倉庫。


    我們等到半夜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在外麵敲倉庫的大門,我這心一下就揪了起來。


    我和老翟叔趴在倉庫二樓往下一看,就見一個穿著藍色幹部裝,頭上帶著個帽子,倒背著兩隻手的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那人走路就像是在墊著腳,兩個膝蓋還在往後弓。羊站起來學人走路,後腿不就是這樣嗎?


    我嚇得不敢出聲,那東西卻站在門口揚起了腦袋,我在他帽簷下麵看著一張長著尖嘴的人臉時,差點沒被當場嚇死。


    我哪兒是被一隻羊盯著看啊!就算是一隻狼也沒這麽狠的眼神。


    我剛要去問老翟叔怎麽辦?老黑就奔著我們兩個衝了過來。


    當時,我們兩個是站在倉庫二層的護欄邊上,我們上樓之後,就讓人把樓梯都給拆了,老黑在下麵跳了好幾迴都沒跳上來,卻還在玩命地往上竄。


    老翟叔事先就跟我說過,你拿著棒子,它要是跳近了,你就往他腦袋上砸,我端槍看著它,找著機會就摟它一槍,把它打殘了再說。


    我眼看著老黑一下竄到二樓護欄上,兩隻後蹄踩著護欄的下沿就要往上爬,我立刻掄圓了棒子往老黑腦袋上砸了過去。


    那時候,保衛科沒有那麽多警棍,就弄了些實心楊木找木工打成了像是棒球棍那麽長的木棒子,我為了保險還在棒子上釘了好些個鐵釘子,用鉗子把釘頭一個個夾了下來,就拿它當狼牙棒使喚。


    那一棒子結結實實打在了老黑頭頂上,上麵的鐵釘子打彎了一片,有根釘子還紮進了老黑眼珠子裏,疼得它慘叫了一聲,從護欄上摔了下去,老翟叔跟上去就是兩槍。


    那時候,老黑是仰麵朝天的摔在地上,老翟叔拿的還是雙管獵,兩槍全都轟在了老黑肚皮上,衣服都給他崩爛了。


    本來場長是讓老翟叔拿兩隻好槍過來,可是老翟叔說他不會打槍,雙管獵麵積大,不用瞄準,拿著打兩槍還行,要是換上好槍,一槍打不著老黑,那不是要命了。


    場長覺得他說得有理,就又把雙管獵拿出來,交給了老翟叔。


    老翟叔這兩槍也算是打得真準,全都打在老黑的肚子上,把它腸子都給打出來了。


    我在樓上拿手電往下照了半天,看見老黑沒啥動靜,才問老翟叔:“叔,那東西死了沒有?”


    “你等我試試!”老翟叔拎出一瓶酒從二樓倒了下去,全都倒在了老黑肚子上。


    老翟叔拿的可是那時候最烈的高粱酒,足有七十多度,直接倒在傷口上,隻要是羊沒死總得有點反應。


    老黑卻是一動都沒動!


    老翟叔說:“看樣兒是死了,咱們下去看看,要是死透了,就弄把火把它燒了。”


    老翟叔這麽說,我才放心了不少,跟老翟叔一起抓著繩子滑到了樓下。


    我明知道老黑已經死了,心裏卻還是害怕,怎麽也不敢過去看那死人。


    老翟叔把雙管獵交到我手裏,拿著我的楊木棒子試探著走向地上的老黑,隔著老遠就蹲下身子,捏著棒子一頭往老黑身上捅。


    老翟叔還沒捅兩下,我就聽見有人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笑出了聲來,等我迴頭一看,就見老黑正蹲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嘿嘿直笑,就好像是在笑我連真假都分不清,把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死人給當成他了。


    我這一下就懵了:“老翟叔,快跑!”


    我剛喊了一聲快跑,老黑就從遠處跳了起來,我學著老翟叔的樣子對著老黑連開了兩槍,誰知道,雙管獵噴出來的火光打在老黑身上屁用都不頂。


    老黑結結實實撲在我身上,把我按倒在了地上,我橫舉著雙管獵,死死頂著老黑的時候,眼看著老黑那顆像人又像羊一樣腦袋在我麵前咧開了嘴,露出了兩排像狼一樣白森森的獠牙。


    老黑的力氣大得出奇,我隻能勉強頂住對方,卻怎麽也推不動他。


    當時,我心裏就那麽一個想法——這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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