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發生這麽多事。


    所有人都很疲憊心累。


    警署司的人來請,江大帥強撐著打起精神,帶著張副官和杜審去了那邊。


    大帥夫人原本就打算跟三姨太和薛紫凝先迴公館歇歇,軍醫院裏裏外外戒備森嚴,還有榮媽帶著傭人們在這邊照料,都在這裏守著,也無濟於事。


    誰知還沒走,就聽司叔說接到公館的電話,說姰暖身子不適,想請姰大夫迴去看脈。


    大帥夫人臉色瞬白,頓時緊張起來。


    三姨太扶住她,“定是昨晚受到驚嚇,也跟著沒歇好,四夫人胎相本就還淺的,夫人,還是快讓姰大夫迴去看看吧。”


    大帥夫人當即讓司叔去叫上姰恪。


    一行人急急忙忙趕迴江公館。


    姰恪被磋磨的胡子拉碴,什麽也顧不得,挎著藥箱一路小跑,三步兩步就奔上樓梯去了三樓。


    大帥夫人幾人也腳步匆匆跟在身後。


    杜韻儀和柏溪守在外室間。


    “暖暖怎麽樣?啊?”


    見姰恪著急忙慌跑進來,杜韻儀連忙上前一把握住他手腕。


    “沒什麽大事,別慌。”


    她跟著姰恪一起往裏屋走,壓低聲在他耳邊絮語了一番。


    姰恪聽得愣愣的。


    進屋到了床邊,看姰暖披散著頭發,消瘦柔弱的樣子,沒顧上關心,眉頭已經皺起來,沉著眉眼低聲訓斥她。


    “胡鬧!”


    姰暖苦笑,卷起袖管兒,將手腕遞過去。


    “哥哥先別罵我,幫我演完這場再說。”


    姰恪咬著牙強壓惱火,沒好氣地一把丟下藥箱,伸手替她看脈,壓低的語聲從牙關裏咬出來。


    “這是什麽好方子,你照抄了就敢用?你知不知道流的是你自己的血?你真是欠收拾……”


    “姑母。”杜韻儀在一旁打斷他,快步走出去迎大帥夫人。


    大帥夫人走到床尾,緊張地看著姰暖。


    “怎麽樣?可是難受的厲害?”


    姰暖溫淺牽唇,“我還好,母親不必擔心。”


    “好什麽好?!”


    姰恪沒好氣,張口就訓斥她,“你看你自己哪裏像好的?!”


    姰暖笑意苦澀垂下眼。


    姰恪是氣她胡來,不把自己身體當迴事。


    大帥夫人卻嚇得夠嗆,還以為這‘孩子’是保不住了。


    “姰大夫啊,這,這要趕快保胎!江家可不能再失去一個孩子,大帥不能再失去這個孫子!”


    昨晚蘇娉婷那麽驚險,孩子好容易帶著氣出來,卻沒一盞茶就咽了氣。


    那麽小,通紅的身子,變得青白僵硬。


    不止二姨太哀痛嘶嚎,所有人都很惋惜。


    江大帥的臉色最難看,差點一口氣噎在胸口,就喘不上來。


    人老了,最看重是子孫福。


    大帥夫人昨晚沒有太大感受,那畢竟不是她的親孫子。


    可現在涉及到姰暖肚子裏的孩子,大帥夫人整個人都不好了,再做不到像昨晚那麽冷靜。


    姰恪臉色繃得難看。


    保什麽保?


    壓根兒就沒孩子,怎麽保?


    他來氣得瞪了姰暖一眼,不得不附和大帥夫人。


    “我會盡力,先開服湯藥服下,所有人都出去,讓她臥床靜養,別來吵她。”


    大帥夫人連連點頭,“好好,都出去,都出去吧!”


    三姨太和薛紫凝對視一眼,又看了看姰暖,依言退了出去。


    杜韻儀也扶著大帥夫人離開,一邊柔聲安撫她。


    “您別太擔心,有姰大夫在呢,暖暖不會有事,我陪您迴房歇歇,您臉色看起來很差。”


    大帥夫人猶自不放心,一步三迴頭。


    最終還是被杜韻儀給哄著帶離了臥房。


    姰恪開了藥方,讓柏溪去煎,還特意私下交代她。


    “不是安胎藥,是調理她氣血的,你親自經手吧,不然後麵暴露,很麻煩。”


    柏溪謹慎點頭,握著藥方很快離開了房間。


    屋裏靜下來,姰恪拎了張凳子到床邊坐下,雙手撐著膝頭,神情嚴肅至極。


    他這樣子,讓姰暖想起小時候。


    自己一犯錯,父親舍不得罵,哥哥就這樣板著臉,小大人一樣教訓她。


    她心虛,語聲也弱得很。


    “我知道是鋌而走險,我也不想惹事,哥哥,我逼不得已。”


    姰恪眉心壓低,“你再逼不得已,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糟踐,這事我一準兒要告訴江升,你等著他迴來找你算賬!”


    還沒人管得了她了?


    姰暖頭皮發麻,趕忙解釋,想讓他體諒自己,消除怒火,至少別在四爺麵前添油加醋。


    姰恪抱著臂聽她‘狡辯’。


    越聽,眉頭皺得越緊,眉心褶皺深深擠出川字。


    “你說傅聞戩養的那個女人,跟你十分像的?”


    姰暖點點頭,“像同胞妹妹,我親眼見到。”


    姰恪不理解,“為什麽?”


    姰暖抿唇,她哪能知道呢?


    姰恪扶著下巴,默默沉思。


    最後,他依然不認同地搖頭,歎息一聲訓斥姰暖。


    “不管怎麽說,你心太野了,憑什麽就能覺得自己能算準,江豐會動手?”


    姰暖老實巴交說道,“這是個時機啊,他去江左戰役本就抱著那樣的心思,中途被蘇娉婷給揭發,被大帥召迴來後,再次消沉下去。”


    “現在江戟倒黴了,他怎麽可能不抓住時機?正好四爺不在雲寧,他怎麽忍得住不下手……”


    姰恪皺眉截斷她的話,“你以為你神算子?你多神機妙算?沒料準,後麵怎麽收場?”


    姰暖微微垂眼,撫了撫自己小腹,小聲反駁。


    “所以,我提前給自己留下保命符,不管怎麽樣,這苦肉計能托底。”


    “姰暖~,你…”


    姰恪還要訓,柏溪趁機將藥碗遞上前,淡定插話。


    “夫人,先喝藥吧,藥涼了。”


    姰恪話噎迴去,眼神古怪偏頭盯她一眼,沒好氣地說她。


    “你不思勸阻,反倒助紂為虐,等你家四爺迴來,一樣討不了好果子吃!”


    柏溪不痛不癢迴嘴,“四爺舍不得罵夫人,夫人會保我,我不怕。”


    姰恪,“……”


    姰暖捧著藥碗,‘撲哧’一聲笑出來。


    姰恪再也坐不下去,煩躁地站起身,瞪了主仆倆一眼。


    “鬧吧,你們就鬧!哼!”


    他憤憤抬腳要走。


    姰暖忙出聲喊住他,“你去哪兒?我…”


    “我歇會兒去!”


    姰恪猛地迴身,扒著自己眼皮子給她看眼底的血絲,“瞧不見我熬得快眼瞎了?瞧不見我胡子拉碴快累死了?我活生生一人,我需要休養生息!”


    “有沒有良心?啊?我不歇會兒,怎麽打起精神照顧到你,啊?”


    他語氣有點氣急敗壞。


    姰暖捧著藥碗,扯唇笑了笑,心虛垂眼。


    “那哥哥快去吧,有事兒,我叫柏溪過去叫你。”


    姰恪一刻都不想多待,木著一張臉轉身,頭也不迴地離開了臥房。


    姰暖默默將一碗藥喝了,藥碗遞給柏溪。


    柏溪伸手接過,遲疑著小聲說。


    “夫人也歇一會兒,您昨晚睡得晚,屬下下去盯著,有消息就上來知會您。”


    姰暖點點頭。


    彼時,警備廳的審訊房裏。


    江大帥端坐在圍椅間喝茶,警署司司長與大小警官齊齊列隊靠牆而立。


    張副官端了茶給大帥,審訊室的門卻在此時推開。


    杜審拿著兩張信條,大步匆匆走過來,遞給江大帥看。


    “大帥,刹車被做過手腳,那私宅是記在這副官名下,另外,這兩張紙條,是在三夫人的手包裏發現,您看看。”


    江大帥沒接,隻斂目掃視兩眼,轉頭問杜審。


    “你怎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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