姰暖抿著唇瓣不說話。


    她濃密眼睫輕顫著上掀,眼裏包著兩泡淚。


    江四爺看她委委屈屈的軟糯模樣,眸底冷峻略緩,再也硬不下心來。


    隨手丟開擦頭發的帕子,他舉步上前,將人摟進懷裏。


    一手握住小嬌妻纖細後頸揉握,低沉語聲像是訓孩子。


    “藥也是亂吃的?你流那麽多血,該多疼呢?爺得怎麽給你養迴來?”


    他一溫柔下來,姰暖覺得更委屈了。


    她昂起頭,仰望江四爺冒著青茬的下巴,咕咕噥噥細聲訴說起來。


    “我心眼太小,一想到有人想算計四爺,就很生氣,而且那個女孩子,她…”


    江四爺低聲失笑,摟著她在床邊坐下,從她懷裏抽出衣物往身上穿。


    “你當爺跟外麵那些男人都一樣?這麽不挑?送上門兒的都要?”


    姰暖挨著他坐下,輕輕噘嘴。


    “我有心結。”


    江四爺係著襯衣紐扣,側臉瞧她。


    “什麽心結?”


    姰暖理直氣壯,“四爺當初在洪城,那…那樣對我,不就是被人算計了?怎麽就不可能再被人算計?”


    江四爺係著紐扣的手一頓,眼神幽暗下來,伸手一把捏住她麵腮,笑得磨了磨牙。


    “成啊你,跟爺翻舊賬是不是?”


    “我說得不對?”姰暖嘴角都被扯變形,還繼續委屈埋怨,“我不跟您翻舊賬,我在意,所以醋的難受,我怕那居心叵測的人再要用同一種招式算計四爺,我受不了。”


    “我都氣瘋了~!”


    她說著,拍開江四爺的手,抱住他手臂貼過去,委屈得眼眶通紅。


    “四爺是我的,我們都有兒子了,誰也不能沾你的邊兒。”


    江四爺聽她軟糯嬌縱的語調,心裏還受用起來。


    他抬手拍了拍姰暖纖細肩頭,無奈笑罵。


    “別扯些沒用的,爺不是氣你醋,也不氣你小心眼兒,但你不該用苦肉計,糟踐自己身子,想沒想過爺,想沒想過兒子?”


    姰暖黯然斂目,聲調弱下去。


    “您在江左呢,那麽遠,雲寧沒人能給我撐腰了,蘇娉婷肚子裏還揣著大帥的孫子,我知道自己幾分能耐,我不想點法子,怎麽脫身?”


    “現在就不一樣了,事情都是江豐做的,江戟他們倒黴,咱們也倒黴,大帥總不會還要算後賬,對不對?”


    江四爺搖搖頭,“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蠢辦法。”


    “一點血而已,沒什麽大不了…”


    姰暖小聲嘀咕著反駁,抬眼對上男人幽暗眼神,以及不認同的盯視,話在喉嚨裏卡住。


    頓時坐直腰身,飛快轉移話題。


    “我伺候四爺更衣,父親母親還在樓下等著呢,您迴來看過兒子嗎?兒子都想四爺了,快別耽擱了。”


    江四爺眉眼冷清,任由她伺候著穿戴好衣物,而後站起身,抬手將她擋開,語氣不清不淡。


    “就罰你自個兒用膳,這幾日爺不迴房睡,你自己住。”


    “啊?”姰暖愕然瞪圓眼。


    江四爺淡淡睨她一眼,徑自抬腳大步離開臥房。


    姰暖呆立在床邊,“四爺~~!”


    男人頭也不迴,頎長的背影亦如清風朗月,清閑自在踱著步子離開了臥房。


    “不準跟出來,待在房裏好好反思己過。”


    姰暖,“……”


    一時心情鬱悶得無以複加。


    合著半天,她又是撒嬌又是賣癡,全白費。


    還是生氣啊…?


    ——


    江四爺先去看了兒子。


    兩個月不見,小家夥兒的模樣略略長開了些,越發白胖,一雙黑亮的大眼看人時精神奕奕,直盯著江四爺看,嘴裏‘啊啊啊’的喊聲高亢興奮。


    “還認得父親呢?”


    江四爺笑意溢上眼角眉梢,走到搖床邊,伸手抱起兒子。


    手上沉甸甸的分量超乎想象。


    他微愣一下,繼而笑出聲,牢牢抱住小胳膊小腿兒不安分的小家夥兒,在他肉墩墩的小屁股上不輕不重拍了一巴掌。


    “別撲騰,乖,下樓咯~”


    小家夥兒發現要抱他出門,越發興奮了,肉墩墩的小身子泥鰍似的又蹦又彈,喊叫聲高亢,張著嘴哈喇子都淌下來。


    秋姑姑和奶媽媽跟著,見狀忙遞上手絹兒。


    “四爺,得給小少爺擦擦。”


    江四爺一邊步下樓梯,一邊接過手絹兒替兒子擦口水。


    這一看才發覺,小家夥兒竟然已經長了兩顆小牙。


    他新奇挑眉,掰著兒子小下巴仔細瞧了眼那兩顆米粒似的小白牙,鳳眸眼梢揚起笑弧。


    “長牙了,能吃外食了?”


    秋姑姑忙笑著說,“小少爺很愛吃,米糊糊都吃得香,直吧唧嘴。”


    江四爺喉間溢出低沉笑聲,抱著兒子往餐廳拐去,一邊交代秋姑姑。


    “端些來,爺喂他。”


    “唉,是。”


    秋姑姑轉身往後院廚房去。


    江四爺抱著兒子徑直去了餐廳。


    大帥夫人看到孫子,就忍不住笑。


    “怎麽把他抱下來。”


    江四爺勾唇笑了笑,抱著兒子在座位上坐下來。


    闊闊第一次被抱進餐廳,跟這麽多人一起用餐,興奮的兩條腿踩在父親身上,一晃一晃直想蹦躂,黑葡萄似的大眼咕嚕嚕直轉,新鮮得閑不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還‘噗噗噗’吐起舌頭來。


    江大帥也被逗笑。


    餐廳裏因為多了這麽個小家夥兒,也漸漸掀起歡聲笑語。


    沉寂了近半個月的江公館,仿佛也多了幾分生氣。


    彼時,三樓臥房裏。


    柏溪端了晚膳進屋。


    被冷落的姰暖靠坐在床頭,扒拉著碟子裏飯菜,毫無胃口,跟柏溪念叨起江四爺來。


    “他居然說不與我同房住!要我自己待在房裏反思己過!”


    “這都兩月不見的,我整日擔心他在外麵受傷,吃苦,擔心得夜不能寐,他呢?竟是一迴來就冷落人,太過分了~!”


    柏溪低頭忍笑,立在床邊聽她絮叨抱怨。


    “虧得我日日盼他迴家,還如此用心打扮自己,他竟都不多看一眼,還狠得下心說‘罰’我?”


    “哪有這麽懲罰人的?”


    “他指定是變心了,沒那麽喜歡我了吧?不然怎麽狠得下心來?”


    “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壞東西!”


    姰暖越念越委屈,‘咵’地一聲撂下箸子,抱起胳膊。


    “那麽能耐,有本事永遠別迴房來~!我可再也不哄他了!”


    柏溪強忍著笑,抿唇勸慰她。


    “夫人也得替四爺想想,四爺心裏當然是記掛您的,可您…不是還在養身子嗎?”


    暫時分房也好。


    不然萬一兩人小別勝新婚,幹柴烈火,再做出點什麽,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多嘴勸阻。


    說著,上前撿起箸子,“您還是多吃點,早些養好身子,瞧瞧您瘦成什麽樣子?四爺怎麽能不生氣?”


    姰暖黛眉淺蹙,眼尾睨她,若有所思低頭,摸了摸自己腰腹和胸脯。


    最後略顯遲疑問柏溪,“你說實話,我現今是不是骨瘦嶙峋,不比先前好看了?”


    柏溪下意識看了眼她高聳的胸脯,嘴角隱隱抽搐,強壓住上翹的弧度。


    “骨瘦嶙峋不至於,夫人,您隻是瘦了些,好好補補,很快會養迴來。”


    姰暖眉心揪緊。


    四爺嫌棄她硌手了……


    想了想,她接過柏溪手裏的箸子,開始用膳,一邊交代她。


    “明天我就喝補湯,叫廚房每日都送。”


    柏溪看她一眼,見她埋頭好好吃飯,頓時明白過來她什麽心思。


    不禁好笑,“好,屬下知會榮媽。”


    姰暖補湯連喝五天。


    江四爺五天沒迴臥房。


    姰暖連他的麵都沒見著,隻從柏溪嘴裏聽聞,他人每日都早出晚歸,也不知在忙些什麽。


    不止江四爺,就連往日常來的杜韻儀也接連幾天不見人影,姰恪也是。


    所有人都像是忙的不得了,徹底將她忽略了。


    姰暖鬱悶壞了,憋不住叫柏溪出去打聽。


    傍晚時,柏溪迴來稟話。


    “四爺忙著跟軍政府和刀頭堂那邊走動,杜小姐和姰大夫在忙醫館開張的事,說八月十五前,‘百善堂’就要剪彩開業。”


    姰暖這才知道,江四爺先前說要給姰恪開間醫館。


    這事兒現在,已經提上了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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