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剛辦完喜宴,還不足半月,就掛了白。


    因為傅老夫人的喪事,原本要帶著新夫人迴瀾北分營的傅軍長,也不得不暫緩了行程。


    姰暖和薛紫凝一起到傅府來憑吊,見到傅聞戩和夫人王氏在守靈。


    傅家人丁稀薄,到傅聞戩這兒算是最後一代了,所以看起來十分冷清。


    妯娌倆一起敬了香,又被請到一旁的偏廳去喝茶。


    不過白事都很嚴肅,也沒什麽好多寒暄地,沒坐一會兒,兩人就起身從傅府離開。


    洋車駛離傅府門前,薛紫凝迴頭看了眼,傅聞戩還立在府門外。


    她淺歎了聲,搖搖頭:


    “這等青年才俊,不能有後,這實在是大不幸。”


    姰暖垂眼整理著旗袍下擺的褶皺,沒接話。


    薛紫凝收迴視線,又扭頭看向她,接著說:


    “我方才看那王小姐,這才嫁過來幾天,就有點麻木不仁了似的,見到咱們也不怎麽將話。”


    “看樣子,該是知道傅軍長不能人道,後半生沒個盼頭了吧?”


    姰暖櫻唇牽了牽,“都做了夫妻,知道也是早晚的事。”


    薛紫凝輕歎,“女人到這地步,也是怪可憐的。傅軍長也是,但凡若有個兄弟子侄也好,也不至於會後繼無人......”


    姰暖沒接這話,心說,也不一定就後繼無人。


    她聽柏溪說了,傅聞戩暗中找姰恪醫治,姰恪也說有五六成的把我醫好。


    她不說話,薛紫凝又找了別的話題。


    “五弟妹來不了,她跟你說了麽?”


    姰暖眨眨眼,淺笑搖頭:


    “我先頭還想說問你,咱們倆來了,偏撇下了她。”


    薛紫凝神秘地笑了笑,一字一句告訴她:


    “我早起給她通電話,她不能來了,有了身孕。”


    姰暖意外,“是這樣?難怪...,這真是好事!”


    薛紫凝也真心高興。


    “是啊,是好事,誰知道她跟五弟,年節時還鬧得那麽兇,現在突然又有了喜訊,哎呀,不止我們替她高興,三太太都樂得合不攏嘴了。”


    笑語了幾句,接著又說:


    “不過她得仔細養,跟錦兒離得太近,但願阿川這次能成熟一點,安分過日子,別再氣著她。”


    姰暖溫淺笑了笑,“會的,男人做了父親,早晚要長大。”


    李栩月若平安誕下這個孩子,往後在江家的地位,又上一個台階。


    江川以後再折騰,兩人都兩個孩子了,他還能折騰出個什麽花兒來?


    聊完了李栩月,姰暖又不動聲色問起江豐。


    “大哥最近怎麽樣?傅府辦白事,他也該抽空過來露個麵吧?”


    畢竟江豐和傅聞戩,交情也匪淺。


    薛紫凝聽言,輕翻了個白眼,一點兒都不想聊這個人似的。


    “他還能怎麽樣?不在家的時候我也懶得打問,隻要在家裏,每天就跟周姨太廝混...,越老越廢。”


    她說起來,一臉的嫌惡。


    姰暖看在眼裏,就不再多問什麽。


    ——


    過了兩日,杜審和席盈啟程去了新陽。


    姰暖是在她們走後才知道。


    杜韻儀和季涼將人送出的城門,而後特地繞道過來,到她這邊來坐坐。


    陽春初開,天氣漸暖。


    姰暖在二樓小陽台上請他們喝茶。


    杜韻儀,“也沒別的事,就是聽姑母說,你要給闊闊找先生啟蒙,又先不想選洋先生,姑母托我給留個心,我過來問問你的意思。”


    她人脈廣,這種事大帥夫人當然是要問問她的。


    姰暖端了茶盞給她,淺笑問:


    “表姐有合適的人選?”


    杜韻儀端著茶嗅了嗅,撥弄著茶蓋笑道。


    “城裏倒是有兩個大儒,我認識,不過他們死讀書,太過古板,我覺得不適合給小孩子啟蒙,你為什麽不想請洋先生?”


    “洋先生授課,都要風趣一些,他們跟小孩子比較玩的來。”


    姰暖笑了笑,直白告訴她:


    “我就是要找嚴厲一點的,闊闊太皮了,要磨磨他的野性。”


    杜韻儀聞言詫異,繼而失笑道。


    “唉喲,你舍得?”


    姰暖挑眉,“有什麽舍不得?我把他接到這邊來,就是擔心父親母親看不慣孩子被磨,我一定要找個嚴厲的先生,不然我自己也下不去手。”


    杜韻儀掩嘴笑了兩聲。


    “好麽,你倒成嚴母了。”


    笑罷,又應承下來,“行吧,那我出麵,替你約人,你給個時間,最好是親自見見再決定。”


    “好,那就有勞表姐了。”


    “說什麽見外話...”


    *


    又過了幾日,傅老夫人下葬。


    姰暖沒有出麵,隻叫姰恪和柏溪代了她的禮。


    應大帥夫人的要求,她帶著闊闊迴江公館,要讓先生給試課。


    給長孫挑啟蒙先生,這麽大的事,江大帥和大帥夫人是一定要參與的。


    小孩子什麽都不懂,第一次跟先生上課,隻覺得是在學七少爺和月月,闊闊既興奮又配合,小大人似的一直跟先生互動。


    讓原本如臨大敵的三個大人,看到最後也覺得不該這麽緊張。


    第一次課結束,江大帥、大帥夫人和姰暖,以及授課的大儒先生,都很滿意。


    先生誇讚闊闊,“大少爺早慧,這麽小就開了悟性,念書一定比旁人事半功倍。”


    他這句認可,無異於是錦上添花。


    最後江大帥和大帥夫人都點頭,姰暖就定下了這位先生授課。


    不過之後的課,是在少帥府上。


    闊闊開始跟著先生啟蒙後,就不在姰暖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皮了,她耳根子也清靜許多。


    又過兩天,樓歆迴來了。


    姰暖親自去碼頭接人,直接把人帶迴了少帥府。


    “院子早就讓人收拾好了,項衝可不放心你一個人住,委托我和哥哥照顧好你,你就留在府裏,陪我做個伴兒。”


    樓歆看著收拾的幹淨齊整的屋子,麵色微赧。


    “叫夫人費心了,這怎麽好意思...”


    姰暖笑了笑,握住她手:


    “沒有什麽不好意思,這可是你跟項衝的頭一個孩子,那些客套話不說,你隻管好好養著,有事盡管跟我提。”


    樓歆抿唇淺笑,垂下眼點了點頭:


    “那我就打擾夫人了。”


    看她還有些放不開,姰暖莞爾,拍了拍她手,想再說些什麽。


    正這時,紅樓匆匆跑進來,氣喘籲籲地稟話。


    “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大少爺把書撕了,氣著了柳先生,柳先生他走了。”


    姰暖嘴角笑弧一僵,月眸微微瞠圓了。


    “什麽?”


    她顧不得樓歆,匆匆提腳出來,一路追到府門外。


    柳先生正被秋姑姑攔著說好話,才沒能走成。


    姰暖加快腳步,“先生留步!”


    見她來,年過半百的柳先生抱著書朝她點了點頭,繃著臉說道:


    “少夫人,大少爺太過頑劣,實在不服管教,我是教不了他了,您另請高明吧。”


    姰暖頭一次感到如此尷尬,抹不開顏麵的。


    她追問柳先生,“先生這是什麽話?不知闊闊他到底做了什麽,能讓先生氣成了這樣?您跟我講,我迴頭自會訓斥他的。”


    柳先生連連擺手,一句話都不想多說,抱著書包轉身就走了。


    秋姑姑和紅樓追了幾步,都沒能攔住。


    學者都是值得人禮敬三分的,他這麽不給麵子,姰暖也不能跟人家鬧難看。


    等人走了,她才沉了臉,扭頭問秋姑姑:


    “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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