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身著紫色繡蟒緞裳,頭戴金冠,腰封上墜著一塊上好的玉佩,年逾四十的臉乍一看麵容舒朗,眸子卻是寒得滲人。


    左傾顏隨著眾人的視線看去,發現來者的眉目與當日襲擊她那蒙麵刺客的眼睛隱有幾分相似。


    因知道祁皓的身份,她瞬間也就猜到了來者的身份。


    齊王。


    他這是快馬加鞭迴京替祁皓出氣來了?


    “拜見王爺!”譚仲廷走到堂前領著眾人行禮。


    齊王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殷氏,最後卻定格在左傾顏身上,“你就是定國候府嫡長女左傾顏?”


    “迴稟王爺,正是臣女。”


    他的視線直勾勾盯著左傾顏的臉,帶著幾分輕蔑和深沉,“左傾顏,你以侯府內宅爭執為伐,擾亂公堂,無視法紀,該當何罪啊?”


    左傾顏聞言抬眸,俏臉上不怒反笑,“敢問王爺,皇上是委任您兼任大理寺卿之職,還是刑部尚書替職?”


    “你想說什麽?”他眸中帶著極重的威壓,稍有怯懦之人都會在他淩厲的視線下瑟瑟發抖。


    “如今定國侯府死了人,我堂堂正正遞了狀紙,京兆尹府譚大人也當眾接下了,過堂審問毫無疏漏,人證物證俱在,王爺一來就斥責我擾亂公堂無視法紀,是何道理?”


    齊王唇角半勾發出一聲嗤笑,“倒是個伶牙俐齒的。”


    抬眼看向下首的譚仲廷,“難怪能把咱們譚大人哄得團團轉。”


    譚仲廷硬著頭皮不理會他語中譏諷,將桂圓等人的口供和狀紙賬本都遞了過來,小心翼翼道,“迴王爺,此案經查實,確實是條條指向殷小公子,隻是殷小公子如今尚未招出幕後主使之人,這才未曾結案。”


    “既然還未結案,為何擅自用刑?”齊王眼皮一掀,“你是想屈打成招嗎?”


    “那是因為他口出妄言汙蔑……”譚仲廷辯解的聲音消失在齊王諱莫如深的眼神裏。


    突然明悟。


    齊王今日是來站殷家的!


    譚仲廷想起那張流雲弓,驀然迴過神來。


    原本在蔚縣治水的齊王為何匆匆迴京,那當然是為了他唯一的兒子祁皓重傷下獄之事。


    而把祁皓折騰得不成人形的,不正是左傾顏這壞丫頭嗎?


    思及此,譚仲廷的腦仁又突突地疼了起來。


    早知道這壞丫頭遲早有一日要捅簍子,沒想到,簍子沒捅破,倒捅了齊王府這個天大的馬蜂窩!


    偏生她還在自己後麵躲得嚴實,累得他這把老骨頭被叮得滿頭包!


    還好他譚仲廷混跡官場多年主打的就是一個能屈能伸。


    他當即俯身叩首,“下官知罪,求王爺恕罪。”


    齊王掃了他一眼,多少還是給了他這身官服麵子,“先起來吧。”


    話落走到旁觀的席位落坐,不以為意地道,“既然還沒有結案,那就繼續審吧,該下獄的下獄,該迴家的迴家,切莫挑弄民心,聚眾鬧事。”


    接收到他警告的眼色,譚仲廷迴到主位輕咳一聲道,“正如王爺所言,先將殷沛,陳義,桂圓押入大牢,其餘人等留待寫下詳盡供狀後可先行離開,擇日再審。退堂!”


    驚堂木匆匆敲下,京兆府的大門被衙役拉下,府外圍觀百姓隻得悻悻然散場,臉上多少有些意猶未盡。


    左傾顏見殷氏緩緩站起,一臉陰沉地朝她看來,眉眼含笑問道,“怎麽著,姨娘心裏不服?”


    殷氏心中憤懣不已,左傾顏這一鬧讓她苦心經營十六年的形象毀於一旦,定國侯府權柄旁落,過幾日消息傳進宮裏,還不知裏頭那位要如何處置她!


    這一切,都是左傾顏害的!


    “大小姐好手段!”府衙裏人不多,殷氏自然也不在顧忌其他,她一雙怨毒的眸子狠狠剜了左傾顏一眼,隻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


    “跟姨娘比起來還差得遠。”


    殷氏忍不住冷嗤,“真沒想到,二公子與你一母同胞,你竟能舍得下他的性命。要論狠毒,我可不及大小姐萬分之一!”


    左傾顏今日所提證據和證人供詞猶如一張巨網,每一條皆是指向藏匿在背後的她。


    這樣甕中捉鱉的布局絕不會是在左兆熙身死之後才臨時設下的。


    換言之,左傾顏早已料到她要利用左兆熙的愚蠢給老侯爺致命一擊,卻任其發展沒有阻攔,隻為了坐實她和殷沛暗害左兆熙的罪名,卻不惜賠上親兄長的一條性命!


    左傾顏眸色平靜,絲毫沒有因為她的挑唆而內疚,隻道,“從他口口聲聲喊你繼母的那刻起,就再也不是我母親的兒子,更不配做我的兄長。”


    她看向譚仲廷,“今日多謝譚大人為我二哥討迴公道,傾顏先行告辭。”


    話落朝齊王和譚仲廷行了一禮。


    “慢著。”還未轉身就聽到齊王森冷的聲音,“本王說過你可以走了嗎?”


    “王爺有何指教?”左傾顏不慌不亂地等著他的下文。


    “本王早就說過了,你蓄意煽動百姓攪亂公堂,目無法紀,應當嚴懲。”


    他眸裏瞬間溢出戲謔的狠厲之色,“來人!把左傾顏拖下去,杖責三十大板!”


    眼角瞥見譚仲廷微張的嘴,又加了一句,“誰敢求情,罪加一等!”


    左傾顏心底猛地一沉,還真讓祁燼給猜中了,齊王迴京第一個要算賬的便是她。


    譚仲廷嚇得噤聲,就聽堂中響起一聲不屑的冷哼。


    “王爺!你這怕不是公報私仇吧!”


    左傾顏詫然看去,竟是小笛大夫忿忿不平地開了口。


    他背著一個藥箱站在堂中顯得特立獨行,霽月清風般溫潤的眸裏此刻已染上怒意。


    “你是什麽玩意兒?”齊王寒芒漸深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乍一看這少年醫者的臉竟有些熟悉,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身邊的侍衛頭領附耳說了幾句,齊王眸光更冷。


    這醫者竟就是揭露鬥雞場貓膩的多事之人,不但禍害了殷家,還險些斷了齊王府的財路,那正好一起收拾了!


    “既是不服,那就兩個一起打。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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