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在傍晚結束,葉甘棠跟著大伯母錢氏和母親方氏坐上了葉家的馬車,返迴葉府。


    馬車上,錢氏和方氏詳細的詢問葉甘棠事情的經過,葉甘棠瞞住自己向秦知宴求救的部分內容,將其他的經過都和兩人說了。


    錢氏聽葉甘棠說完,後怕不已,她拽著葉甘棠道:“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若非你深思熟慮,又碰巧遇上了嘉王爺,隻怕今天真要讓那賤婦的毒計成了!”


    若今天葉甘棠真的被梁恆和曆雅得手,甚至不需要得手,隻需要和梁恆困在一間屋子再被曆雅帶人去捉奸成雙,葉甘棠最好的結果也是落發為尼!甚至,有方氏在旁添油加醋,隻怕留給葉甘棠的選擇隻有白綾一根或者毒酒一杯。


    不隻是葉甘棠自己,整個葉府都會染上晦澀,葉家女眷,包括他們大房一家的女兒也會背負罵名,日後親事難尋。


    若是沒有遇見嘉王,葉甘棠應該就會死在長公主府,那時,死無對證,長公主會不會對影響了她宴會和名聲的葉家心生不滿?


    如此,看著避過大難,轉危為安的葉甘棠,錢氏拍了拍葉甘棠的手背,由衷的感歎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大姑娘,你且看著吧。”


    方氏聽到這兒,扯了扯嘴角,也跟著附和了兩句。


    葉甘棠在方氏的眼皮子底下,扶了扶發髻上的羊脂白玉簪子,她羞澀一笑,“長公主送了我不少東西作為賠禮,我推脫不掉,如此厚禮已是惶恐至極,莫再說什麽福報了。”


    方氏看著那在光線下油潤瑩瑩的簪子,隻覺刺眼無比,偏偏什麽也說不得,隻能閉上嘴、閉上眼,不再看了。


    錢氏自是把這對母女之前的把戲看穿,她如今還在後怕,想著白日裏方氏木訥的反應和看戲的心思,隻覺這位妯娌蠢笨的可怕。


    她垂眸壓下眼中的嘲諷,這位一直想要二房的管家之權,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行!別以為今天的事情就這麽結束了,等見著了老夫人,我必然好好給你上上眼藥,蠢東西!


    對外,還沒有分家分府的葉家大房和二房自然是同氣連枝,但對內,自古親兄弟明算賬,錢氏和方氏的矛盾自然大大小小有個不少,隻可惜錢氏一直壓方氏一頭,便是方氏日思夜想的管家之權都被老夫人交給了錢氏。


    但這也不是老夫人朱氏偏心,而是方氏做了足夠蠢笨的傻事,才讓老夫人遲遲不肯讓方氏掌家。


    那原因,倒也和身前的葉甘棠有關。


    方氏是繼母,葉二爺的原配阮氏在葉甘棠四歲時病逝,阮氏死後的第七個月,方氏進了葉家,成為了葉甘棠的繼母。


    此時,葉甘棠和僅一歲的體弱多病的葉素馨都記在方氏的名下,被方氏撫養,可不知道這位新嫁婦是如何想的,葉素馨才在方氏的手中一個星期便發起高燒,三日不退,險些一命嗚唿,若非年僅四歲的葉甘棠跌跌撞撞的找去了老夫人那裏,讓老夫人請了大夫,葉素馨就得燒死過去。


    老夫人大怒,奪了方氏的管家權,又將葉素馨帶到了身邊親自照顧,這才保住了葉素馨的命來。


    方氏進門就被葉甘棠抓住了把柄,自然是在朱氏身前伏低做小,討好賣乖。葉甘棠五歲那年,朱氏自覺方氏性子磨礪好了,便將管家之權放給了朱氏,誰料,葉甘棠七歲那年失足落水,隨後高燒不退,幾度昏迷,葉甘棠的奶媽抱起她撞上了正在花園裏遊玩的葉芮歡,葉芮歡便帶著葉甘棠和奶媽找到了錢氏,錢氏不敢拖,立刻去找了大夫,更是帶著奶媽找到了朱氏,朱氏一問才知,葉甘棠作為葉府的嫡出大小姐,生了病後,竟然兩天沒有人往院子裏送餐。


    朱氏差點被方氏氣死。


    朱氏生了一場大病,指著才迴來的葉二爺大罵不孝子,罵他不孝不慈,不是個東西,連自己的親身女兒也要往死了逼。


    這啟朝一向孝道大過天,葉景海聽到老母親這麽說話,嚇得腿都要軟了,頭一迴動手扇了方氏兩個巴掌,若非方氏生下了一對龍鳳胎,隻怕葉景海休書都寫出來了。


    自此之後,包括二房家的掌家之能都被老夫人放給了錢氏。


    方氏耿耿於懷十年,但老夫人沒死,她也隻能為自己當年的蠢事負責。


    錢氏又掃了一眼方氏,在心頭嘀咕,方氏再如何蠢笨,今日之事應該也和她沒有關係吧?


    葉甘棠也在思考,今日之事和方氏有沒有關係。


    若說有關係,方氏在京城隻有一個不著調的侄子,方家一族在淮陽州根深葉茂,在京城卻是無根之萍。不管是梁恆身後的梁家,還是曆雅身後的曆家都不可能和方氏有什麽牽扯。


    若說沒關係……


    葉甘棠是萬萬不敢相信的。


    方氏在她的婚事上一向以拖為主,以攪為輔,先前葉甘棠婚事定下前後,方氏熱切積極無比,隨後前未婚夫入獄,婚事泡湯,這次進入公主府,方氏也很殷切,甚至沒有帶上葉鈴語。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其中必然有方氏的什麽算計。


    隻是,……


    葉甘棠突然一頓,想著錢氏剛才說的,曆家夫人似乎也不清楚曆雅的行為。


    那麽,如果是方氏打算在宴會上對她做什麽,但這件事無意中被曆雅知道了,從中摻和一手,順水推舟,將方氏的計劃進一步完善,將她推向更加黑暗的深淵呢?


    因為是臨時想出的,所以這個計劃的一些漏洞曆雅沒有來得及想,比如她如果沒死又正巧認出了她的貼身侍女。


    但曆雅手段不夠,她的計劃還被第三個人知道了?


    不,時間上來不及。


    那如果是第三個人打一開始就想要對她動手,並且故意將消息放了出去。那人可能從一開始打的是方氏的注意,畢竟方氏和她的關係,仔細打探一下並不難發現。


    但那人也沒有想到,不僅是方氏,上鉤的還有曆家人。比起身份地位,在長公主麵前沒有一點存在感的方氏,那人更看好曆雅,所以曆雅知道的更多。


    如果事情沒成,曆雅就是上好的靶子,如果事情成了,事後長公主嚴查,被推出去的也會是曆雅。


    這些都是猜測,可葉甘棠就是有種感覺,自己好像摸到了一點真相。


    可是,是誰這麽想要自己的命?自己到底什麽時候得罪了這樣一個人物?


    今年開春之前,葉甘棠一直被方氏束在葉府,偶爾出府也隻是為了生意,幾乎未曾和同齡人有交好的機會,更何況是得罪人的機會。


    隻有今年二月參加完安慶侯夫人的賞梅會之後,自己在京城的官宦女眷圈子裏才有了一點風聲。


    可即便如此,她記憶中能說的上得罪的,也隻不過是上店內找茬的梁恆。


    梁家人?


    因為葉甘棠的前未婚夫李樂湛傷了梁恆,那梁家人便要殺她?


    不,不可能。


    動手的李樂湛雖說受了牢獄之災,但現在也安然無恙。若現在葉甘棠和李樂湛還有婚約,這拐彎抹角的報仇也能稱得上是有邏輯,但兩人婚約已廢,報複葉甘棠和李樂湛也沒有任何關係,這根本沒有邏輯。


    那還能是誰?


    葉甘棠冥思苦想,不得真果。


    另一頭,姚昌擠進了秦知宴的馬車,他看著閉目養神的秦知宴,半是認真半是調侃的問道:“王爺,那位美若天仙的葉小姐,你如何想?”


    秦知宴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怎麽?你有想法。”


    姚昌連連搖頭,忙不慌的答道:“這可是王爺的女人,我如何有想法。我隻是覺得這位葉小姐是個聰明人。”


    秦知宴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的笑了一下,他再度閉上眼,給這個話題畫上了句號。


    “這位葉小姐,可用,可觀,不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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