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破曉,濃鬱的海霧隨著晨曦的到來,逐漸散去。


    荒僻的火山岩島上,如同遭遇了一場慘烈的炮擊,大大小小的坑洞幾乎填滿了沿岸的沙灘和岩地,森白的骨片和染血的蛇鱗四處散落。


    而越靠近島嶼的中央和最高點,場麵也越發慘烈血腥。


    一個個妖豔的蛇女,或被風刃切下腦袋,或被地刺斫斷腰肢,或被烈焰炸碎軀體……橫飛的血肉和散碎的屍塊將灰褐色的山岩塗染成豔麗的猩紅,鋪就成一條由山脊通往高處的血腥之路。


    “砰!”


    伴隨著尖銳的空氣爆鳴,隻剩下上半身的蛇女殘屍撞在了凸起的岩石上,化作濺射的碎肉。


    一縷富含神性的金紅色血氣,從中抽離,自動匯聚向高處那唯一佇立的身影體內。


    “唿……”


    洛恩垂下手臂,緩緩吐出了一口悠長的濁氣,全身的骨節發出一陣劈啪的爆響,逐漸褪去血色的紫眸審視著麵目全非的慘烈戰場,不由皺了皺眉。


    果然,就算充分發揮場地優勢,一挑三十七,還是比較勉強……


    而且,這數量還隻是成年期黃金位階的拉彌亞,其餘白銀和青銅水平的幼生體,少說也有上百隻。


    要不是整座島已經被自己打造成了鐵桶一般的戰爭堡壘,加上有龍牙兵守住兩翼,到最後誰輸誰贏還真不一定。


    但無論如何,這一關終究是闖過去了。


    確認安全後,洛恩卸下防備,癱坐在地上,低頭望向胸口、手臂、脖頸處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傷口,齜牙咧嘴地抽著冷氣,心頭則在暗罵不已。


    本來,按照自己的計劃,是利用主場優勢,能殺多少殺多少,然後且戰且退,撐到天亮退潮,休整後再來來一波打窩釣魚。


    可鬼知道那所謂的“阿瑞斯祝福”,還有一個坑爹的效果。


    ——讓人屏蔽恐懼,越戰越勇,越戰越嗨,直至丟掉腦子,化身戰狂,和眼前的一切活物來上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


    尤其是在洛恩利用牛來的戰爭權能,一次性從戰敗者的屍骸中吸收過多包含雜質與負麵情緒的神性後,這種狀態更加不可控。


    要不是戰爭權能在吸收神性的同時,還兼具著治愈和修補身體損傷的增益恐怕洛恩現在,全身上下都沒一塊好皮。


    難怪阿瑞斯又被稱為“狂戰之神”,原來指的是戰場上血怒一開,六親不認的腦殘狀態。


    洛恩一邊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一邊暗自腹誹他血緣上的外曾祖父,同時打定主意,要堅決放緩利用【戰爭權能】升格的進程。


    畢竟,這玩意的負麵效果太坑爹了,他可沒諸神那種近乎不死的肉體。


    別到時候沒完成升格,自己先成了送菜的。


    此時,隨著洛恩的休整,縷縷金紅色的血氣從傷口處湧出,使得一道道原本猙獰外翻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愈合。


    僅僅過了三刻鍾,他的體表便已經不見絲毫損傷,連之前有些萎靡的精神,都重新煥發出了更加旺盛的活力。


    不得不說,雖然阿瑞斯的戰爭權能對智商有一定的摧殘,但對於肉體的增益效果也堪稱完美。


    當然,除了這些,還有美中不足的一點小問題。


    比如,容易上火……


    感受內體內澎湃運行的血氣,以及身下那不斷膨脹硬化的掛件,洛恩抽了抽嘴角,從地上站起,拖著破破爛爛的青銅鎧和外衣,來到了海邊,一番清洗冷卻後,俯瞰向自己如今的模樣。


    經曆了一夜鏖戰,獻祭了37隻黃金位階拉彌亞的他,此刻在戰爭權能和內外神性的洗禮下,身高已經竄到了一米八,四肢和小腹處隆起一塊塊勻稱而富有爆發力的肌肉。


    “砰!”


    一拳揮出,旁邊數米高的堅硬火山岩在淒厲的音爆聲中崩碎一地。


    洛恩看了看皮都沒擦傷的拳頭,又看了看水中如獵豹般健美的自己,不由抬手撫額。


    話說,怎麽感覺自己的法師之路越走越偏,專往體質和力量上加點……


    算了,身體素質好,終究不是什麽壞事,當務之急,還是先完成這場升格為半神的試煉吧。


    洛恩簡單整理下思緒,開始清點戰後的得與失。


    雖然成功團滅了一大波拉彌亞,讓自己的實力有了質的飛躍,但從喀耳刻手裏搜刮來的材料、魔藥和裝備,也都損耗了七七八八。


    沒了這些戰備資源,隻能就地取材,從海獸和神怪的身上搞些現成的東西替代。


    當然,效果方麵肯定會大打折扣。


    為此,洛恩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決定放緩狩獵的進度,每次最多引來三五隻黃金位階的海獸,以穩紮穩打的方式,完成這場升格試煉。


    現在,還差63隻……


    海岸上沐浴在陽光中的獵手,舔了舔發幹的唇,幽幽眺望向波濤洶湧的海麵。


    ~~


    深夜,聖山奧林匹斯上,燦爛的星輝從天幕垂落,點綴著一座座鱗次櫛比的建築。


    諸神們位於頂峰的神殿,巍然矗立,有的雷雲密布,有的氣息祥和,有的白鴿飛舞,各自彰顯著彼此神權的特質。


    而在那生長著大片玫瑰、罌粟、石榴、香桃木、溫柏和三葉草等神聖植物的中央,是一座完全符合黃金比例分割,由純白大理石構築而成的唯美神殿。雕刻著海浪、泡沫、海豚等飾物的廊柱上麵,還鑲嵌著數量繁多的寶石與珍珠。


    這裏,就是愛與美之神阿芙洛狄忒的寢宮。


    作為生於海中浪花的女神,她擁有白瓷般的肌膚、金發碧眼和古希臘女性完美的身材與相貌,是愛與美象征,掌控著挑動兩性性欲和愛火的權柄。


    甚至,連奧林匹斯的男神都為之傾倒,並相繼展開過瘋狂的追求。


    但最終,這朵嬌豔的花在神王宙斯的安排下,插在了火與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頭上。


    ——一個又醜又瘸的畸形兒。


    這對美與醜的結合,幾乎不被所有神靈看好,自然也難免橫生許多波折。


    此時,在阿芙洛狄忒這座華美神殿的深處,一陣陣激烈的磕碰聲和男女粗濁的喘息,隱約傳來。


    粉色的輕紗帷幔之下,衣物淩亂翻飛,精致的貝殼狀水床上,兩道身影激情擁吻,準備宣泄著神靈旺盛的精力和繁殖欲望。


    但從男性那健全魁梧的四肢和英俊的外貌來看,顯然不是阿芙洛狄忒那又瘸又醜的丈夫。


    ——和這位愛神那絕美外貌一樣出名的,還有她對丈夫的不忠。


    而她的主要偷情對象,則是戰神阿瑞斯。


    畢竟,隻有最勇猛健壯的戰士之王,才能滿足愛神對欲望無度的索求。


    但以往需要持續數日之久的瘋狂交歡,不知為何今天僅僅過了片刻,就戛然而止。


    接下來,無論阿芙洛狄忒怎樣努力,依舊無法讓阿瑞斯重振雄風。


    “砰!”


    終於,忍無可忍的愛神,一腳將阿瑞斯踹下了床。


    “我的愛,肯定是今天的廝殺讓我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先等等,我一定……”


    從地上爬起的阿瑞斯,連忙辯解,那張英俊的臉因充血而漲得通紅。


    “滾出去!”


    然而,床上連番受挫的阿芙洛狄忒早就沒了心情,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魅力來,因此冷著那張豔若桃李的臉,毫不客氣地將老情人轟出了寢宮。


    麵對雄性最難以啟齒的恥辱,即便是暴躁傲慢的戰爭之神,也顯得異常窘迫和尷尬。


    最終,見沒有迴斡的餘地,他也隻能抱上衣服,悻悻地退出寢宮。


    該死的,這是怎麽了?!


    最近怎麽老是腰酸背痛,精力不濟,連最愛的運動都提不起精神?


    愛神寢宮外,遭遇冷遇的阿瑞斯黑著臉罵罵咧咧,對著沿途的花花草草宣泄著怒氣。


    “砰!”


    一時不察,這位暴躁的戰爭之神迎麵撞上了一道飛奔而來的身影。


    “沒長眼嗎?蠢貨!”


    倒退幾步站定的阿瑞斯,惱怒抬頭,看向了前方冒犯自己的白癡。


    “呦呦呦,走路撞到而已,犯得著這麽大的火氣嗎?”


    赫爾墨斯從地上拿起自己的氈帽,拍了拍上麵的塵土,重新戴在了頭上,笑嘻嘻地調侃。


    “怎麽?又被人給揍了?”


    “你想找死嗎!”


    麵對著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兄弟,阿瑞斯的臉色更加陰沉,一雙沙包大的拳頭攥緊,布滿血絲的眼球泛起森森寒意。


    剛好,他現在想找個出氣筒。


    “別別別,開個玩笑而已!”


    赫爾墨斯眼見阿瑞斯如同一頭被激怒的公牛,連忙滿臉堆笑地擺手,順道指了指前方的大神殿。


    “父神還在等著我迴信,迴頭我請你喝杯蜜水賠罪。”


    “……”


    聽到“父神”二字,正怒氣衝衝走來的阿瑞斯,身形一滯,恨恨地飛起一腳將赫爾墨斯踹開。


    “滾!”


    隨著無處發泄的戰爭之神,離開現場,埋頭返迴自己的神殿,被踹到的赫爾墨斯從地上站起,玩味的目光在阿瑞斯的背影和前方某座華美宮殿上來迴打量。


    好像,從進去到出來,隻有三分鍾吧?


    該不會……


    隨著一個古怪的念頭在腦海中浮現,仿佛發現了某個秘密的赫爾墨斯,臉上頓時浮現微妙的笑容,體內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探聽消息,探聽秘密,可是這位信使之神的最愛。


    當然,傳遞消息才是信使的本職……


    赫爾墨斯摩挲著下巴,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了某座不斷傳來金屬沉重敲擊聲的神殿上。


    要不要,讓事情變得更有趣一些呢?


    某種混雜著報複式快意的愉悅,讓這位信使之神很快打定了主意,邁步走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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