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塞冬,你個渣渣!”


    低沉的怒吼在海麵上迴蕩,甲板上的洛恩一臉陰森地手起刀落。


    “砰!”


    刹那,鮮血飛濺,一顆死不瞑目的魚頭從船舷一側,滾落入翻湧的波濤中。


    “叮,今日瀆神任務完成,青銅之證+1”


    伴隨著一陣機械性的聲音在意識海洋中響起,洛恩腦內那枚十二麵骰上亮起的三個點數隨之熄滅,一枚青銅徽章落入他的手中。


    出貨,出貨,來個波塞冬,或者來個赫爾墨斯!


    在魔怔般的嘟囔中,青銅徽章便被赫卡忒之輪所化的青銅祭台吞沒,上方靜止的十二麵骰再次轉動,最終停在了刻著三道波紋的一麵。


    “恭喜你獲得一次波塞冬的祝福——「豐收之魚潮」。”


    洛恩臉上剛浮現的期待和興奮,瞬間凝固,咬牙切齒地揮著菜刀,惡狠狠地將手中的那條無頭海魚刮鱗開膛,那猙獰陰森的表情,多少帶著點私人恩怨。


    魚魚魚!吃你大爺!垃圾抽獎!垃圾波塞冬!


    海上的瀆神者一邊暗罵,一邊隔空勾勒出代表火焰的三角形赫密斯文,升起炎光,順勢將短劍上穿好的魚肉烤的滋滋冒油。


    那一係列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可謂行雲流水。


    畢竟,他已經在海上漂了七天七夜,連續吃魚吃了足足一個星期。


    隨著一股魚腥味從翻騰的胃裏湧上了喉嚨,洛恩忍不住黑著臉,對著腦海中的那枚十二麵骰腹誹。


    坑了我這麽多籌碼,連個保底機製都不實裝,早晚有一天拆了你!


    “嗡……”


    祭台上的十二麵骰發出輕微的鳴顫,似乎聽懂了主人的控訴,然而卻一陣滴溜溜轉動,隱隱散發出某種摻雜著愉悅的情緒,並順帶激活了三道銀灰色的神諭。


    “試煉之一:從赫爾墨斯的神殿中竊取一件黃金祭器,愚弄以偷盜聞名的神祇。”


    “試煉之二:破壞一場婚姻,引起婚姻保護者赫拉的敵視。”


    “試煉之三:帶領美杜莎祈拜雅典娜的神殿,玷汙智慧女神的聖所。”


    來啊,是男人就正麵上我!


    隨著三項更新後的周常本在腦海中浮現,洛恩齜著牙,頓覺有些肝疼。


    在不斷接取並完成任務的過程中,他和腦內那枚十二麵骰的孽緣也越來越深。


    而這東西在讀取了自己有關遊戲方麵的從業記憶後,居然有樣學樣地進行升級,逐漸朝著更加係統化、人性化的方向演變。


    當然,考慮到那位賭狗女神的節操,洛恩不是沒想過把這玩意給人道毀滅,以絕後患。


    但無論他是火烤水淹,還是劍砍雷劈,都沒能刮掉這東西的一丁點石頭沫子。


    甚至就連扔進海裏,然後立馬跑路遠離,它也能自動迴到洛恩的身上,拉著他在諸神的世界中瘋狂作死。


    我被一個骰子給綁架了,這話說出去有誰信?


    洛恩一邊腹誹,一邊感知著腦內三個刷新後的周本任務,心情更加鬱悶。


    這次周本可比上次坑爹多了。


    單單是在這茫茫的大海上讓他去找三位主神的神殿,就是個難題。


    更不必說,在赫拉眼皮子底下當牛頭人和給雅典娜上眼藥的後兩個選項,是何等的作死。


    所以,他有理由懷疑,這個坑爹的骰子出這些選題,有故意針對他的成分。


    不過幸好,自己之前一次性完成了兩個周本任務,會有相應的兩個星期保護期。


    至少短時間內,他還不用硬著頭皮主動在奧林匹斯諸神麵前晃悠。


    但即便這些坑爹的周本任務能緩一緩,可眼下還有別的大麻煩正在等著他。


    隨著自帶鹽分的魚肉,在火焰的炙烤下,逐漸變得外焦裏嫩,兩麵金黃,洛恩迴過神來,歎了口氣,抬手將火候恰到好處的魚肉盛進盤子中,轉身拉開隔板,走進船艙,順勢把餐具放在了地上。


    “開飯了。”


    昏暗的角落中,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片刻後,一隻身高一米三,額前紮著條黑色發帶的紫發幼女,拖著不合身的寬鬆亞麻布袍子,埋著腦袋走來,滿身上下都是生人勿進的冷冽和與黑暗融為一體的沉鬱氣息。


    “又是魚?”


    紫發幼女幽幽的目光落在了餐盤中的魚肉上,不禁腳步一頓。


    “大海上隻有這個,將就點吧。”


    洛恩雙手一攤,同樣有些無奈。


    紫發幼女鬱鬱地接過餐盤,看著讓她有些反胃的餐食,咬了咬唇,抬起了緊繃的小臉。


    “我想迴家……”


    洛恩白了對麵的紫發幼女一眼,盤腿坐在了地板上,沒好氣地迴答。


    “巧了,我也是。”


    頓時,紫發幼女來了精神,鬱鬱的小臉上浮現出一絲肉眼可見的興奮。


    “那我們快走!”


    “走?往哪走?你倆親姐的一發地圖炮不知道把船轟到了什麽鬼地方,現在方向和位置都沒辦法確定,我們拿頭導航?”


    洛恩的臉色黑如鍋底,指著茫茫的海麵控訴,幽幽的目光則落在了麵前的紫發幼女身上。


    美杜莎,戈爾貢三女妖中最小的妹妹,唯一的凡身。


    同時,她也是無形之島上那場血腥屠殺的導火索。


    而這位傳說中的蛇發女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條船上,純屬意外。


    如果想要追根溯源,捋清來龍去脈,就不得不提起那位赫爾墨斯係半神修斯特。


    該怎麽說呢?


    這位老兄不愧是赫爾墨斯的血脈,深得其順手牽羊的遺傳。


    ——在塞裏福斯人的船隊抵達無形之島,尋找戈爾貢三女妖蹤跡的過程中,他無意間從廢棄神殿下挖到了裹著小美杜莎的肉繭。


    本來,這種事情應該上報。


    但血脈裏的貪念,讓這位老兄果斷選擇隱瞞。


    當然,在修斯特的認知裏,他隻是以為自己撿到了戈爾貢女妖們產下的“蛋”。


    最多也就從裏麵提取些戈爾貢女妖的神血,發筆橫財後瀟灑揮霍。


    但他沒有想到,戈爾貢三女妖恰巧進入了魔身蛻生,神性變轉的階段。


    ——即,一種類似於蛇類蛻皮生長的進階變化。


    於是乎,習慣性順手牽羊的修斯特,就這樣偷偷摸摸地將這隻藏著美杜莎的巨繭搬到了自己私下準備的小船上,混進一堆贓物之中。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洛恩所熟知的經過了。


    先是他被亞特蘭蒂斯禁衛軍追到了無形之島,又撞上了當時正在搜刮神殿的塞裏福斯人。


    然後,一番拱火之下,亞特蘭蒂斯禁衛軍和塞裏福斯人在他的忽悠下成功開始火並。


    緊接著,肆意橫流的鮮血和瘋狂聚集的魔力,喚醒了地底沉睡的另外兩位戈爾貢女妖。


    最終,醒來的兩位戈爾貢女妖,發現妹妹失蹤,又看到大批的闖入者,因此發狂地展現出完全之姿,一怒之下幾乎屠幹淨了整座島上的外來者。


    而原本隻是在海上看戲的洛恩,也不幸遭受了無妄之災,被察覺到些端倪的兩位戈爾貢女妖集火,險些和修斯特那個倒黴蛋一樣,變成滿地的英雄碎片。


    想到此處,某個被殃及的池魚,又忍不住開始了控訴。


    “都說了,我隻是路過!是無辜的!你兩個姐姐幹嘛非要逮著我轟?!”


    “能主動上島的,好像也不怎麽無辜吧?”


    小美杜莎抬起腦袋,澄澈的紫眸幽幽看向了那張為自己叫屈的臉。


    那仿佛能夠直入靈魂的審視,讓洛恩不自覺地移開了目光,心中暗暗嘀咕。


    我又沒做什麽壞事。


    不就是爆了一波授業老師喀耳刻的金幣、突突了百十個神血海妖、幹掉了波塞冬的私生子……


    然後,惹了一整隊的亞特蘭蒂斯禁衛軍、挾持赫爾墨斯的血裔、炸了塞裏福斯人的船、忽悠著他們和亞特蘭蒂斯人火並……


    最後,被驚醒的戈爾貢女妖把這兩支打到家門口的隊伍,當成了竊賊,全給收拾了……


    此刻,簡單在腦內複盤了一波自己的所作所為,原本理直氣壯的洛恩,不免有些汗顏。


    自己雖然不說是人品清白無辜吧,但也算是罪行罄竹難書。


    當然,如果他知道自己又間接地坑了波阿瑞斯和阿芙洛狄忒,引發了新一輪的奧林匹斯家庭危機,恐怕他那份黑到發紫的罪業清單上,還得再加兩份更加光榮的戰績。


    好在,發問的美杜莎並沒有注意到洛恩臉上的表情變化,隻是一邊啃著魚肉,一邊甕聲甕氣地詢問。


    “你什麽時候送我迴去?”


    “放心,有機會肯定送。”


    洛恩表麵信誓旦旦地保證,嘴上卻沒有給出任何實質性的承諾。


    送她迴去?開玩笑。


    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幾乎坐實了自己拐帶幼女的嫌疑。


    鬼知道無形之島的戈爾貢姐妹,會不會一見麵就把他給活撕了?


    這戰力爆表的兩位,就算是未來神裝滿級的珀爾修斯遇上,也隻有抱頭跑路的份,何況是現在的自己?


    與其去賭那對戈爾貢姐妹會不會聽信他的辯解,還不如穩著點,先和唯一能證明他清白的美杜莎處好關係,或者等到自己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再去上無形之島對峙。


    雖然,這會無形中增加些危險因素,但目前綜合來看,卻是最為穩妥的辦法。


    洛恩一邊在腦內分析,一邊重溫自己的光輝事跡,不有泛起了嘀咕。


    算起來,戈爾貢三姐妹是初代海神蓬托斯的繼承者、喀耳刻是二代海神俄刻阿諾斯的孫女、獨眼巨人是三代海神波塞冬的兒子……


    好家夥,這下全齊活了。


    整個海洋係的新神和舊神,差不多被自己直接或間接地禍害了一遍,為了小命著想,海裏還是少呆為妙,想辦法盡快上岸吧。


    此時,有些發虛的洛恩,意識到屁股後麵的一大批冤家債主,正在磨刀霍霍,心中無比希望城邦和陸地早點出現,好讓自己成功偷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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