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漸近,宮牆內外一片喜意洋洋,關雎宮卻不大安生。


    顧青昭月信不知怎的推延了許久,到如今月信來了,又格外地難受,日日憔悴著。


    曹束特地來瞧了,一把脈,眉心就緊蹙著。


    “聽方才緋紫姑娘所說娘娘之症狀,加上脈象來看,娘娘如今月信不調,血經有熱,隻怕是當初懷胎產子落下的毛病,若不及時醫治,隻怕日後再難受孕。”


    聞言眾人皆驚,“這可如何是好?”


    顧青昭原本憔悴的臉色,更是添了分蒼白,“本宮產子至今已有三月,這期間並未有恙,如今怎麽……”


    曹束拱手,“娘娘或許不知,產子後遺之症初現端倪,有早亦有晚。依微臣看,娘娘如今就有症狀,實則是好事。否則若病症日積月累卻不查,才要真正虧損了身子。”


    顧青昭沉吟許久,歎息了一聲,“如今蔣忠祥不在,一應事宜就要勞煩你了。”


    “娘娘嚴重了,此事本是微臣職責所在。”


    出關雎宮時,曹束一旁的小醫使手中,就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賞銀。


    “恭喜師傅,良妃娘娘待您十分信重!”


    之前曹束來的時候,也拿了賞銀,可從沒有這麽多。


    曹束將藥箱遞給了另一個小醫使,理了理袖子,勾唇笑著:“良妃娘娘出手闊綽,之前倒很便宜了蔣忠祥。”


    “可不是。師傅在宮中行醫二十餘載,蔣忠祥隻是打東宮藥藏局提拔上來的罷了,論資曆論出身,皆不如您。倒叫他平白也居了侍禦醫的位置。”


    古往今來的醫師都看重出身,醫術造詣深厚的醫師帶出來的徒弟,其實力自然也不容小覷。宮中尚藥局更是匯聚了天下名醫,曹束自學醫起,便師承前尚藥局的醫師,相當於是一踏進行醫行列,便排在了最前頭,尚藥局如他這樣的人不少,自然相護倚靠,排斥外來的。


    偏偏蔣忠祥這個藥藏局出身的,一來宮中,就得了曹束苦爭多年才得的侍禦醫之位,又因專職效力於良妃,聲名鵲起,極得看重,名聲直直蓋過了曹束這個“根正苗紅”的尚藥局醫師。


    “蔣忠祥無非是運氣好些,傍上了良妃娘娘。”抱著藥箱的醫使很是鄙夷道:“依我看,他的醫術並無高明之處,哪能及師傅您。如今師傅又得良妃娘娘看重,眼瞧著林直長就要致仕了,四位侍禦醫裏,彼時定是師傅拔得頭籌,晉升尚藥局之副。”


    “良妃娘娘盛寵。”曹束讚歎後,隻餘了些許遺憾,“隻可惜隻是四妃之一。”


    “良妃娘娘出身不好,妃位已是極限。”醫使順著他歎了一聲,隨即道:“不過眼下宮裏,貴妃娘娘頗為得勢,聽聞許是會稱後呢!若是咱們能得貴妃娘娘看重……”


    “行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曹束製止了兩人的話,囑咐了一嘴,“方才良妃娘娘說了,她身子有恙之事,不許外露,你們二人,可要守口如瓶。”


    有關月信的事情,後妃們多少會有些忌諱,何況良妃身居高位,得病了自然謹慎,生怕遭了暗算。


    宮中服侍多年,做醫師的,早就見怪不怪了。


    “師傅放心,咱們做事您還不知道嗎。”


    日頭西下,還沒入夜,唐昀就匆忙趕了過來。


    “陛下?”顧青昭正捧著一碗冰鎮的荔枝飲喝得不亦樂乎,見他這樣火急火燎的,人都怔了怔,手上握著的勺子裏,還躺著半勺涼乎乎的飲子。


    唐昀額上還有細汗,一見她吃得這樣生冷不忌,頓時眉頭都皺得打結了,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奪了勺子。


    他剛想開口問責顧青昭,一見她無辜的臉,頓了頓,撇頭,嗬斥蔡海,“你們怎麽伺候的!良妃生病了,還叫吃冷的。”


    蔡海連忙跪下去,“陛下恕罪!”


    顧青昭鮮少見他這樣淩厲的模樣,頓時一陣心虛,“陛下,是臣妾叫小廚房做的,不幹他們的事。”


    “你還說呢,自個兒什麽身子不知道?還敢吃這個。”唐昀像個大家長似的,一邊死死盯著那碗冰飲,眸子裏都快冒火光了,“通通給朕撤了。”


    吳英那個手疾眼快的,一溜煙就把顧青昭的冷飲給端走了。


    顧青昭:……


    果真是禦前伺候的,這伶俐勁兒,嘖。


    “你們都出去吧。”唐昀這危險樣,還是別嚇著底下人了。


    正殿裏的人連忙福身退下去,就連唐澤都被丹青抱著走了。


    小半個時辰後,外頭服侍的人就見唐昀黑著臉出來了。


    “擺駕紫宸殿!”


    吳英驚得跟什麽似的,“陛下這就走了?”


    不能啊,陛下每迴來關雎宮,就算不過夜,那也得待小半日的呀。


    唐昀從關雎宮拂袖而去的事情,一眨眼就傳到了鳳華宮。


    “聽說是因著良妃談及了貴妃娘娘您,陛下才生氣的。”


    聽葉辛這麽說了,方采女就嗤笑:“良妃還真是不知所謂,貴妃娘娘您如今都是實打實的皇後了,她倒還想著在陛下跟前上眼藥嗎?”


    裴貴妃勾唇,“顧青昭啊,到底是年紀小了些,不懂男人的心思啊。”


    陛下再寵愛她,也是看在她貌美又生了孩子的份上,她這般自以為是,也活該受厭棄。


    一連幾日,唐昀再未問詢過關雎宮,甚至是給後妃們的賞賜,都少了關雎宮的份。


    這叫後宮之人愈發覺得,良妃是失寵了。


    貴妃就要封後,最受寵的良妃卻失勢了,這般風雲變幻,叫後宮眾人都提著顆心。


    而反觀關雎宮,卻是一如往常。


    這日夜間,吳英摸黑親自送了賞賜來,“這是陛下單獨給娘娘備的。”


    “有勞了。”


    “娘娘不必客氣,陛下說了,非常時期,娘娘能避則避,等這段時間過了,也就好了。”


    “嗯,我曉得。”


    是夜,鳳華宮燈火未熄。


    “你說,你見到了吳英去關雎宮?”裴貴妃眸光中閃爍著冷意。


    底下迴話的是個約莫十七八歲的侍女,一臉的篤定,“奴婢是關雎宮前灑掃的粗使侍女,吳太監去的時候,奴婢正好在轉角處見到了。奴婢還見到吳太監手中端著一個匣子,瞧著沉甸甸的,像是金銀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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