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小紙人站在床上,仰著頭看她,小小的模樣有種莫名的堅定。


    她兩隻紙做的手糾纏在一起,“什麽要求都可以嗎?”


    “嗯,什麽要求都可以,隻要我能做到……”


    話說到一半,寧枝想到什麽,蹙眉,“不對,也不是什麽都可以。不能超過我的底線。”


    小紙人站在床上,兩隻小小的手放在腹前,仰頭乖乖看著寧枝,似乎在想她的底線到底在哪裏。


    “我……我知道能觸及你底線的是什麽事情?”


    “我的倆孩子,宴俞洲,還有我的良心……”寧枝垂下眸,“大概就這些吧。不能傷害他們三個,也不能違背我的良心。除此以外,你隨意。”


    “當然,”寧枝想了想原身之前和葉霜陽的愛恨情仇,垂眸望著它,“你如果想和葉霜陽再續前緣,也不是問題。我可以幫你找一個合適的身體。”


    “不……不用了。”它伸出小小的,黑色的小爪子輕輕晃了晃,表示拒絕。


    “我不喜歡他的,一直不喜歡。就是……當時我覺得和他在一起,我的父母可能會喜歡我一點兒,我才會想和他生孩子……”


    小黑紙人說著輕輕握起兩個小黑爪子,輕輕搓了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不會觸及你的底線的。”


    它有些緊張,往前走了兩步,持續仰頭望著寧枝,“我……我想去投胎,但是再次之前,我能不能用這個身體,去跟我的粉絲們告別?”


    它看到寧枝皺眉,以為寧枝是擔心她會搶身體的主動權,連忙解釋:


    “我並沒有要重新要迴這具身體的意思……我就是……”


    它用紙做的頭低下來,即使還是個小紙人,依舊能讓人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傷感。


    “我就是想和我的粉絲們道個別。”


    雖然在玄師寧枝穿越過來後,重新帶著這個身體迴到了大眾的視野中。


    可作為影後寧枝,她很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她。


    要說迴到蘇家的這些年,她是怎麽活下來的,應該就是那些粉絲的鼓勵。


    她們說她是光,所以她努力站在了舞台中央。


    在當歌手偶像的那些年,她背負著很多粉絲的期待,但那些期待並不會讓她覺得累,反而讓她覺得動力滿滿——


    粉絲的喜歡,對她來說,是沉重的期望,也是厚重的鎧甲,支撐著她走過了很多個在蘇家被排擠的日夜。


    如果真的要離開這個世界,她想好好跟那些歌迷們告別。


    寧枝垂眸看著因為緊張而身體顫抖的黑色小紙人,透過這個小紙人,她好像看到了另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她之前找人去查過,她和這個寧枝長得這麽像,連名字都一模一樣,是不是兩個人真有什麽特殊的關係。


    但這麽長時間以來,她漸漸明白了:


    不論她還是影後寧枝,也許都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的。為的就是抵抗十幾年後,那場會被侵入的天外浩劫。


    或許她們是被安排好的,但是她們的靈魂卻是完全真實的,並且在短短二十來年的生命中,日漸豐盈。


    而不管是她,還是影後寧枝,她們都有各自想要守護的東西。


    她想守護兩個孩子,和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影後寧枝則是想守護那些陪著她一起成長的粉絲。


    在黑色小紙人的忐忑中,寧枝輕輕點頭,“好,不過最近不可以,等我解決完所有的事情後,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你來舉辦一場演唱會,和你那些粉絲們道別。”


    說完,寧枝看向驚喜瞪大眼睛的小黑紙人,“我記得你之前是以歌手的身份出道的,應該會開演唱會的吧?”


    “嗯!”小紙人忙不迭點頭,“我會唱歌!”


    要不是後來做歌手沒有前途,公司不允許她繼續走這條路,她恐怕現在都還是一個歌手。


    “那就行了。”寧枝一錘定音,“這幾天好好想想你的告別演唱會要怎麽辦,需要多少錢,想在哪裏辦……就當是你給我這個身體,我給你格外加的報酬了。”


    她說完,半天沒有聽到小黑紙人的會話,低頭看過去,才發現這個小人兒竟然在偷偷抹眼淚。


    可惜紙人是根本不會流眼淚的,它在自己臉上摸了半天也沒摸到半點兒濕意。


    寧枝幹脆不再理她,躺下準備睡覺。


    就在快睡著時,她感覺有什麽東西從被子裏慢慢爬到了她的枕頭上,一道細細的聲音帶著哽咽:


    “謝謝……”


    寧枝翻了個身,有些不知道怎麽麵對這種真摯的謝意。


    她閉著眼在黑暗中抿了抿了唇。


    就在小黑紙人以為她不會迴答的時候,它聽到了寧枝悶悶的聲音:


    “我們平等交易,你不用謝我。”


    短短一句話,她說完後,唿吸漸漸平緩下來,隨之入睡。


    小黑紙人坐在寧枝的枕頭邊,看著黑暗中床上的輪廓,沉默了一小會兒,還是珍重說了謝謝。


    ——


    第二天一大早,寧枝還沒睡醒,就被鑽進被子的小寶吵醒了。


    “媽媽!”


    胖乎乎的小手摸在媽媽臉上,小寶湊上親了媽媽一口,試圖把媽媽叫醒。


    “媽媽,快起床啦,咱們不是說好今天早點去港區嗎!”


    “咱們要先去港區的遊樂場玩的呀,媽媽!”


    “媽媽!媽媽!”


    小胖子見媽媽皺起眉不想醒,小青蛙一樣趴在媽媽胸口,拿自己肉乎乎的小臉兒蹭媽媽的臉。


    寧枝被這小家夥吵得實在睡不著,無奈睜開眼,“你們這麽早就醒了啊……”


    “不早了媽媽!”大寶肩膀上掛著擦汗的毛巾,從臥室門口進來。


    他胖乎乎的小臉兒上滿是汗水,額前毛茸茸的小卷毛也在滴滴答答,不斷往下滴水。


    宴俞洲穿著和大寶一模一樣的親子裝從外麵進來,寧枝這才發現父子兩個身上穿的是運動服。


    “我們兩個去莊園裏跑步了。”宴俞洲站在大寶身後,用大寶肩上的白色毛巾擦了一下大寶臉上的汗水,抬起眸來時,一張被汗水浸透的臉有些發紅。


    “我之前找家庭醫生幫他們看了一下,他們兩個的體重有點超標了,得減肥。”


    宴俞洲這麽說著,寧枝感覺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寶動了動,小眼神也有點心虛。


    果然,下一秒她就聽到宴俞洲告狀,“不過小寶不肯去跑步,也不肯去做別的運動。”


    “我不想運動嘛!”小寶嘟起嘴巴,把小腦袋埋進媽媽頸窩。


    寧枝摸摸了小家夥的腦袋,果然是幹燥的。


    小寶不滿哼哼,“我不想去跑步,外麵的天氣太熱了。而且我少吃兩頓就不好了,為什麽要專門減肥啊……”


    寧枝也沒想到平常不愛動的大寶竟然能跟著爸爸去跑步,反而是一直愛蹦愛跳的小寶犯懶了。


    不過到底是小孩兒,還不定性,這樣也正常。


    她摸了摸小寶軟乎乎的小卷毛,“那等哥哥吃東西的時候,你能忍住不吃嗎?”


    小寶:“……”


    小家夥身體僵住,這明顯是不能的。


    “啊……媽媽……”他毛茸茸的小腦袋趴在媽媽的頸窩處撒嬌,“就不能不減肥嗎,我和哥哥一點兒都不胖……”


    小家夥的奶聲悶悶,寧枝伸手摸了摸小家夥日漸粗壯的大腿,“嗯?你不胖嗎?”


    被媽媽摸到自己的腿,小胖子圓乎乎的臉通紅。“就一點點啦……”


    “好啦,以後跟著爸爸去運動,即使不跑步,多走兩圈也是好的,知道嗎?”


    寧枝抱著小家夥從床上坐起來,宴俞洲適時把小家夥抱過去,另一隻手上牽著大寶。


    “我帶著大寶去洗個澡,你收拾一下,一會兒咱們吃早飯。”


    “好。”寧枝伸了個懶腰,等父子三個出了臥室們,慢吞吞站起來洗漱。


    她下樓的時候,父子三個都換了衣服,這次是一模一樣的休閑裝。


    兩個崽崽的胃口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大口大口吃著早飯,見媽媽過來,小寶眉眼彎彎招唿媽媽:


    “媽媽,來這裏!做我旁邊!”


    寧枝坐過去,廚娘適時給她端上來早飯,都是她平常愛吃的。


    小寶吃的很快,寧枝坐下沒多久,他就吃完了,然後跟著大寶一起去樓上收拾行李。


    寧枝看了眼吃飯姿勢很優雅的宴俞洲,他的動作不緊不慢,似乎是感覺到寧枝在看他,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來一個如沐春風的笑容。


    “怎麽了,是不是今天突然發現,我長得很好看?”


    宴俞洲笑眯眯地開玩笑。看得出來,他今天的心情很好。


    寧枝笑著點頭,“是啊,發現你今天特別的帥。”


    宴俞洲:“……”


    他望著寧枝帶著笑意的眼神,臉上的笑容僵住,紅霞從臉頰浮起,一直蔓延到額頭和脖子,兩隻白玉一樣的耳朵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紅。


    寧枝失笑。


    明明最開始是這個男人先開玩笑的,怎麽他自己倒是先臉紅了。


    她把盤子裏的東西吃完,擦了擦嘴,在路過宴俞洲的時候親了他臉頰一口。


    看著對方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熱意再次升騰在臉上,一雙黑藍色的眼睛也不敢置信望著他,俊俏的臉即使呆滯住也照樣很好看。


    寧枝輕笑:“你慢慢吃,我也上去收拾東西了。”


    等他們母子三個收拾好東西,宴俞洲已經恢複了正常的神色,在樓下看文件。


    管家讓人把他們的東西一一搬上私人飛機,他們也在當天上午的十一點多再次到達了港區。


    去酒店休息了一下,午睡後宴俞洲帶著早早做好的攻略帶著母子三個出發去遊樂場。


    這一次寧枝參與了進去,她麵無表情坐在過山車上,聽著周圍人的尖叫聲,隻覺得嘈雜,之後的項目便是宴俞洲在一直帶著孩子們玩。


    中途寧枝倒是接到了公孫不疑的電話,對方請她有時間的話,來見見他新收的小徒弟。


    他這麽一提醒,寧枝倒是想起來了那個她看著很熟悉的孩子。


    答應了對方後,對方問她什麽時候有時間,在得知寧枝現在已經在港區,隻是陪著孩子在幼兒園的時候,公孫不疑主動提出了晚上的節目錄製可以早來一會兒,倒是兩人見麵。


    寧枝掛斷電話,看著要進入鬼屋的父子三個,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歇了一會兒。


    明明僅僅是歇一會兒,她卻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在夢裏,看到了之前被公孫不疑收養的小男孩兒。


    之前隻有大寶和小寶的夢境中,這次多了一個人,就是那個腳上有特殊胎記的小男孩兒。


    小男孩兒長大後的樣子也沒有變,幾乎和小時候是等比例放大的。


    她眼睜睜看著他們三個逃亡,隻是曾經好像困境的未來這次不一樣了。


    她看著有好多隻所謂的“新神”站在了三個孩子身邊,曾經那種世界末日一樣的夢境仿佛隻是她一個人幻覺。


    從夢中驚醒的那一刻,寧枝久久沒迴過神。


    隻是不等她深想,眼前的光就被一道身影遮住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帶著兩個崽崽已經出來的宴俞洲站在她麵前,正擔憂望著她。


    見她雙手迷離,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寧枝,你不舒服?頭疼?”


    他的聲音溫和磁性,像大提琴一樣低沉,可寧枝的眼神卻直直落在他肩上一白一黑兩個小團子上。


    他肩上小白雞和小黑蛋撅著屁股,前傾著身子,一個沒有眼,一個豆豆眼,都在緊張看著她,怎麽看怎麽跟她在夢境裏看到的,站在大寶和小寶身邊的新神很想。


    第一次被寧枝用這麽柔和的眼神看著,小白雞一雙豆豆眼凝聚起兩泡辛酸淚。


    “主人,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寧枝伸手遮在額前,遮住有些晃眼的陽光,“你們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我們不快了媽媽!”小寶舉起自己的小手,上麵有和哥哥一模一樣,都是新買的兒童電話手表。“這都快一個小時過去了!”


    “媽媽,你都不知道!”小寶在自己身前畫了個圈,“那裏麵的鬼可多了!我和哥哥明明知道是假的,但進去沒多久還是被嚇到了!”


    “我還看到有個在我們前麵進去的姐姐,直接抱著一個裝鬼的哥哥一頓揍!看著就可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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