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太大了。


    一場風暴過後,哪哪兒都一個樣。


    何況晚上黑燈瞎火的,不管是褚晏親自去找,還是肖安又喊了幾十個人來一起找。


    始終沒找到葉昭昭的身影。


    淩晨三點,褚晏從越野車上下來,走到沙丘之巔,寒風蕭蕭,凍得他四肢都在僵硬。


    他不敢想象那丫頭要是流落在這片沙漠的哪個角落,穿得那樣單薄的她,能不能熬過今晚。


    他眼角變得濕潤,心髒一陣陣地抽痛著。


    從來沒有哪個時候,他這樣擔憂她。


    借著月光,褚晏繼續四處搜尋。


    邊尋邊扯著嗓音喊:“葉昭昭,葉昭昭你在哪兒,給我出來。”


    “隻要你出來,我不跟你計較了,昭昭……”


    但是不管他怎麽喊,迴應他的都隻有風的蕭蕭聲。


    他舍棄了越野車,徒步在沙漠裏找。


    這一找,又是好幾個小時。


    直到天微微泛起亮光,就在褚晏感覺自己疲憊得再也走不下去時,眼前忽而出現了一抹白色的物體。


    他一驚,想起來把昭昭丟在沙漠的時候,她穿的就是白色的衛衣。


    褚晏疾步奔過去,撲通地跪在沙地裏,看著眼前的一抹白色,他提著心慌忙徒手去刨。


    當沙層被刨開,露出一隻熟悉又纖細蒼白的手時,褚晏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容器狠狠擠壓著。


    他無法唿吸,喉間酸澀,更加用力去刨沙層。


    當他將沙層裏的人兒刨出來時,她卻軟軟的,沒了一點生氣。


    褚晏嗓子啞得發不出聲音,慌忙脫下外套包裹住她,抱著她朝著越野車的方向趕去。


    在這途中,他發現懷裏的人身體越來越僵。


    最後變得周身冰涼。


    褚晏雙腿發顫,啞著嗓子艱難地發出聲音。


    “昭昭,昭昭醒醒,醒醒……”


    懷裏的人沒任何反應。


    一張小臉凍得又青又紫,嘴唇發白開裂,看著就像是死了一樣。


    褚晏不願意相信自己抱著的是一具屍體。


    好不容易將她送上車,他將車裏的溫度調到最大,拿了水來給她喝。


    但是被埋在沙堆裏,昏睡了一個晚上的人,身體機能早已麻木,根本就進不了一點東西。


    褚晏不得已用自己的嘴來給她灌。


    將水渡送到她的喉嚨處流進她的身體裏。


    可他這樣渡了好幾口,懷裏的人還是僵硬得一點生氣都沒有。


    他慌得將她小小的身子抱緊在懷,懊悔又自責。


    “對不起!昭昭對不起,我不應該把你丟在這個地方的。”


    “你醒醒,醒過來我答應你任何事,聽話,快點睜開眼睛看看我,昭昭……”


    褚晏嗓音嘶啞地喊著,感覺懷裏的人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他低頭埋進她的胸前,真切地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力量襲來。


    他感覺懷裏的人已經死了。


    他感受不到她身上有一絲溫度。


    感受不到她的心在跳,脈搏在動。


    他在想,是他害死了這個年輕的女孩。


    她可才二十三歲。


    這樣青春有朝氣的一個女孩,死在了他褚晏的手裏。


    他就是個殺人兇手。


    他真該死。


    褚晏猩紅疲憊的雙眸,被淚水浸濕。


    他心如針紮,緊緊地抱著葉昭昭在懷裏,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慢慢的,車裏的溫度越來越高。


    天也越來越亮。


    不遠處,肖安開車趕了過來。


    他知道六爺在這邊,沒讓人跟來。


    當他下車看到車裏六爺已經找到葉昭昭,正抱在懷裏哭時,他忙坐上車出聲:


    “六爺,我們送太太去醫院。”


    褚晏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魂,即便車裏溫度很高,卻也暖不住他的心一片冰涼。


    他就那樣緊緊地抱著懷裏的人,嗓音啞得不行。


    “去醫院有什麽用,她已經死了。”


    “是我害死了她。”


    肖安迴頭,看到葉昭昭在皺眉,手指在動,他忙提醒。


    “沒有啊,太太不是還在唿吸的嗎?”


    聽聞,褚晏低頭。


    當看到懷裏的人兒臉色逐漸變得紅潤,胸前開始起伏,睫毛開始煽動了時,他激動不已,忙抓著她喊:


    “昭昭,昭昭……”


    “水,水……”


    葉昭昭睜不開眼,她感覺到身邊有人,周圍的恐懼跟寒冷也在漸漸消散。


    她好渴,好餓,好想吃東西。


    還有她的寶寶……


    褚晏見她真的還活著,趕忙拿了水往她嘴裏倒。


    葉昭昭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即便還處於昏睡的狀態,但她卻想保命,本能地抬手抱起瓶子,咕嚕嚕地將水往嘴裏灌。


    半瓶水下肚後,她才緩緩掀開眼皮。


    褚晏抱著她在懷,眼中的濕潤被他擦幹了,但一張俊臉還是布滿了擔憂。


    “昭昭……”


    他嗓音依舊沙啞。


    葉昭昭看著眼前的環境,呆了許久才慢慢的撐著身子坐起來。


    下一秒,她虛弱地抓著褚晏的胳膊,無力哀求:


    “六叔我知道錯了,你不要把我丟在沙漠裏,你送我迴家好不好?這裏好冷,好黑,我不想死在這裏。”


    “六叔,你看在我跟南庭南湘一起長大,從小就喜歡你的份上,帶我離開可以嗎?”


    她知道錯了。


    不應該跟他對著幹的。


    低頭看著自己的腹部。


    見那裏沒什麽動靜,也沒有血。


    她想,寶寶們應該比她還要堅強,他們應該沒事的。


    所以她得趕緊迴家,趕緊去醫院看看。


    褚晏斂住葉昭昭死而複生的喜悅,坐在旁邊穩住情緒,示意肖安開車。


    葉昭昭見他們終於帶她迴去了。


    又虛弱地倒了迴去。


    褚晏下意識抬手給她靠,伸手拿過麵包撕開,遞給她。


    “吃點東西。”


    葉昭昭沒拒絕,抓過麵包大口大口地啃著,又不停地喝水。


    想到昨天在沙漠裏經曆的種種,她到現在都驚魂未定,渾身忍不住的發抖。


    到酒店後,葉昭昭下車時站都站不穩。


    褚晏忙將她抱起,大步前往他住的房間。


    剛到套房門口的時候,恰巧碰到明楠從屋裏出來。


    看著褚晏風塵仆仆地抱著葉昭昭迴來,她驚得站在一邊,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褚晏完全把她當空氣,抱著葉昭昭去放在套房裏的大床上。


    葉昭昭自然也看到明楠了。


    她不敢再對明楠有什麽不滿,現在她腦子裏隻有一個念想,迴西城。


    如果可以,她永遠都不要再愛身邊這個男人,永遠都不要留在他身邊。


    把女孩兒放在床上,褚晏撫著她受驚的小臉,嗓音溫柔。


    “你在這兒待會兒,我去給你放洗澡水,好好泡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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