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淵朝並不盛行奢靡,古樸的皇城宛若一座匍匐的巨獸巍峨靜默坐落在京城一方。


    朱牆褪色,青瓦斑駁。


    亭台樓閣雕梁畫棟依稀可辨昔年是如何的輝煌璀璨,稍顯黯淡的漆金簷在落日餘暉的照耀下鍍著一層霞紅。天際幾隻寂寥灰雁掠過,更襯得深宮莊嚴肅穆。


    當今聖上許多年不曾再修繕宮殿,令六宮節儉,省下的錢全拿去賑災或修建橋梁堤壩水渠,再者就是充當軍費。


    無人不稱此太平盛世,君王明主。


    天色漸暗,昏黃落日將天幕侵染上一片綺麗的霞光紅雲。


    沿著七角琉璃宮燈的光,長杳乖巧的跟在謝夫人身側隨眾往裏走。她對皇宮沒什麽好奇,感興趣的地方主要在於這種大型宮宴那位反派沉親王一定會出場露麵。


    知己知彼方百戰百勝,總不能人家要取她小命,她卻連對方長什麽模樣都不清楚吧?


    “哎!哎!”


    遙遙的,長杳就聽見一道略顯耳熟的聲音在身後使勁喚著。


    她迴頭,竟看見之前在街上遇見的薛南珠正滿臉興奮的朝自己高高揮著手,而在她旁邊站著的,赫然是先前在太學館幫過長杳的薛南瀟。


    這倆姐妹,大房姐姐薛南瀟驕矜內斂,二房妹妹薛南珠明媚活潑。兩人容貌皆不俗,打扮得各有各的特點,往那一站便吸引了無數人矚目。


    薛南珠可不管旁人視線,笑眯眯徑直朝著落在眾人身後的長杳走來。


    “哎,你也來參加端午宮宴啊!你是誰家的女兒我以前在京城怎麽沒見過,你長得好可愛呀怎麽比我還矮一截,你及笄了嗎,我都告訴你我住在鎮國將軍府了你怎麽一直不來找我玩。”


    長杳剛準備開口打招唿,對方劈頭蓋臉的就是這麽一長串碎碎念,仿佛嘴巴閑不住一般。


    不等長杳迴答,薛南珠又神神秘秘的將她拉到一旁,鬼鬼祟祟指向前方謝懷瑾與謝朝歌的背影。


    “你是剛到京城來的吧?我告訴你呀,那家人最壞了!特別是那個叫什麽謝朝歌的,又虛偽又能裝。我祖父從不讓我跟謝家接觸,你也千萬不要跟他們扯上關係。”


    “……”


    “對了,還沒來得及問你是誰家的女兒呢。”


    “謝家。”


    “……”


    長杳與薛南珠雙雙尬住,相顧無言。


    眼尖的看見薛南瀟走了過來,長杳斟酌片刻,還是低頭乖乖軟糯的喚了聲大表姐。然後又頂著薛南珠驚詫震驚的視線喚了句二表姐。


    “不是,你……”


    “大表姐二表姐再見!”


    不等薛南珠反應過來,長杳就連忙提起裙擺追上最前麵的謝夫人。


    雖然不知道當年太傅府跟鎮國將軍府到底生了什麽嫌隙,反正她保持乖巧就好了。就是場麵尷尬得讓長杳有點不自在,現在終於能舒一口氣。


    宴會設在桂魄宮,等長杳等人進去時,裏麵已然是一片觥籌交錯歌舞升平的熱鬧場景。


    跟著爹娘身後規規矩矩行了禮,入座前,長杳忍不住抬頭望了一眼主位上的皇帝與皇後。


    對方年過四十,蓄著山羊胡,一身明黃鑲白邊的圓領袍常服,頭上帶著龍冠,麵頰凹陷顯得瘦削,氣色倒是紅潤,一雙眼睛溫和不失精明。


    坐在旁邊的年輕皇後則臉色有些慘淡,哪怕上了厚重的脂粉依舊隱約可見眼下青淤,笑容也勉強僵硬,宛若一具沒有靈魂的華貴傀儡行屍走肉般麻木的支持著宴會。


    論相貌,長杳感覺裴韶與皇帝無多少相似,看來他更像那位死在冷宮的雲貴妃。


    胡思亂想著,宮人喚著“嘉明長公主到”。隨著眾人視線望去,仍氣場十足的長公主殿下邁進殿檻,英姿颯爽,步伐虎虎生風。


    而跟在她身側的,是難得在這種重要場合穿得正經了許多的裴韶。


    嘉明長公主跟裴韶這對姑侄看上去似乎很熟,難道上次謝家宴會,嘉明長公主會突兀的站出來替自己撐腰就是因為裴韶?


    可那時候裴韶也沒什麽動機理由去幫她吧。


    長杳蹙眉,想不明白索性先擱置不想,她坐在母親身邊乖巧溫順埋頭吃著糕點,耳朵裏卻久違的傳來了謝朝歌的聲音。


    [係統,都辦好了嗎。]


    [宿主請放心。]


    [放心?你讓我怎麽放心?!上次花了500積分讓你做的事情你都能搞砸。]


    [宿主,係統並不是唯一有權限篡改數據的存在,還有直播間那邊……]


    [哼,你的意思是說上次是我直播間的觀眾幫謝長杳那個小綠茶解的圍?怎麽可能,直播間裏都是我的鐵粉,一路看著我成長。哪怕我看不到直播間的彈幕也能想到她們是怎樣的支持我,怎樣的為我叫好。你竟然在這裏挑撥離間,安的是什麽心。]


    別說係統,長杳聽完這段話也沉默住了。


    然而對自己吸粉的“殺伐果斷小天使”人設過於自信的謝朝歌根本想不到,經過長杳的一係列故意展現出來的操作之後,她的粉絲要麽取關要麽退出直播間,為數不多的幾個還在奮鬥的腦殘粉最近也消停了很多。


    現在直播間裏剩下的要麽是路人,要麽是粉轉黑開始背刺謝朝歌的牆頭草。


    長杳還真有點想看見若是哪天謝朝歌也能跟自己一樣聽見觀眾的聲音,到時候謝朝歌的表情該會有多精彩難看。


    她最不該的,就是過於相信別人。


    相信係統能辦好一切事,相信觀眾會永遠愛著自己。


    而長杳與謝朝歌最根本的區別就是她從不會輕易交付信任,除了自己親手做到的事,其他的,都有可能是一場空。


    更何況,她也不會以救贖某某為人生為主要目的去證明自己的價值。若換做是長杳來做什麽攻略救贖反派的任務,恐怕長杳第一天就潛進沉親王府把裴晏寒暗殺了——


    既然你覺得自己的人生很痛苦,沒有光亮,那就死了重開唄。對於長杳而言與其等待別人救贖,還不如自己爭氣。


    正天馬行空陰陽怪氣的想著,原本熱鬧融洽的殿內突然嘩然嘈雜一片,女眷中不時發出驚唿,就連侍衛們也拔出了鞘眾一截劍。


    長杳抬頭,隻見一身玄墨色長袍的青年如同幽魂般,緩緩走了進來。


    他膚色蒼白,唇瓣卻殷紅邪魅,眼廓深邃黯淡,背上背著一把血腥鐵鏽味極重的弓箭,手裏,還提著一隻脖頸斷裂不住往下滴著血的死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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