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明鑒!此乃姐姐片麵之詞,不可聽信。”


    長杳當機立斷的撩起裙擺跪下。


    先前倉促奔波時落在肩頭發上的雪花融成雪水,將她鬢發浸透,幾縷淩亂的碎發濕漉漉的貼在她纖細白皙的脖頸,顯出幾分狼狽。


    她凍得唇瓣發白,哪怕跪著,目光卻依舊堅定,背脊挺得筆直。


    言辭鎮定,從容不迫。


    “白日表姐與宋小姐是有爭執不假,可這正好證明兩人關係不和。


    表姐與宋小姐分到的廂房一個南一個北,又怎會在如此深夜碰巧在觀音殿見麵?既然兩人關係惡劣,就算是表姐相約,宋小姐恐怕也不會來。


    況且,與宋小姐向來交好之人是姐姐,理論上,隻有姐姐才有機會在三更半夜將毫無防備的宋小姐約出來吧?”


    長杳的話有理有據,從容不迫,原本想賣個麵子站出來替她收拾爛攤子的嘉明長公主都不由得停住腳步,暗自讚許的彎了眸。


    這丫頭伶牙俐齒,或許用不著她伸手,自己就能脫困。


    而聽了長杳的話,謝朝歌更是淚眼婆娑,一副被冤枉的委屈模樣捂著心口痛心疾首,聲音孱弱得近乎欲斷氣,帶著濃濃的不敢置信。


    “杳杳,我們不是姐妹嗎?


    你為何要如此冤枉姐姐!說不定是薛二小姐她白日因扔簪子的事後悔,覺得簪子金貴,想將簪子要迴來,遂威脅箐箐夜半在觀音殿見麵。


    隻是過程中或許發生了爭執,才……”


    若是許氏對自己的態度沒有轉變,謝朝歌其實是隻想把這件事推在謝長杳一人身上,並不牽扯上薛南珠。畢竟,自己還要攀將軍府的關係。


    但既然自己舔了這麽多年,許氏依舊是個不鹹不淡的態度,自己何必再去熱臉貼冷屁股。


    許氏那個給臉不要臉的賤婦,也是時候該讓她嚐嚐喪女之痛了!


    被嚇慘的薛南珠連忙戰戰兢兢的跟著跪下。


    她臉色慘白,慌亂無措的咬著下唇,心亂如麻。哪怕再怎麽恐懼不安,她卻也知道這時候不能把無辜的表妹牽扯進來。


    眼淚在眼眶裏徒勞的打轉,薛南珠嚇得連話語都哆嗦著說不清。


    “人不是我殺的,表妹是聽見我的尖叫聲才過來的,不關她的事!!”


    “珠兒,事情到底是怎麽迴事,你不要嚇娘!”


    許氏被這情景急得幾乎暈厥過去。


    若不是旁邊還有謝夫人與薛南瀟在扶著,恐怕許氏早就跌坐在地了。珠兒向來嬌生慣養的,又怎處理得了這場麵,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薛南珠不想讓娘擔心,可眼前這情況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解釋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她內心惶恐不安,隻能帶著哭腔一遍遍說著不是我。


    見狀,謝朝歌不屑的在心底嘲笑著薛南珠的蠢樣。她眼珠兒骨碌碌轉了轉,目光倏然望向麵色陰沉的曲木槿。


    “妹妹平日本就性情暴戾,對下人非打即殺,隻是沒想到今日竟然糊塗到……曲姐姐,你是最清楚的人,妹妹之前在茶館對芙蕖做過的事,難道你還要替她瞞著嗎?!”


    謝朝歌想著曲木槿最開始就對謝長杳展現過敵意,雖然後來關係微妙的緩和過,但她不信這仇恨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多半,是曲木槿有什麽把柄在謝長杳手裏。


    自己現在拋出這麽把能將謝長杳徹底按死的刀,她就不信曲木槿不動心。哪怕自己與曲木槿是情敵,卻也不是不能暫時合作。


    然而讓謝朝歌沒想到的是,曲木槿皺了皺眉,緊接著麵露不解。


    “謝妹妹此話何意?芙蕖那賤婢以下犯上,乃是我親自吩咐拖下去打死的,此事與謝二妹妹何幹?謝二妹妹性子柔弱天真,最是善良,這是眾所皆知的。”


    聞言,其他人都不禁點了點頭。


    是啊,謝家這小姑娘細胳膊細腿的,平時瞧著怯生生的模樣,天真爛漫,不諳世事,像是重話都不敢說一句的主兒,怎麽可能殺人。


    謝朝歌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著曲木槿。


    小綠茶到底給曲木槿灌什麽迷魂湯藥了,竟這般護著她?


    大殿裏,再次傳來小姑娘沉穩的聲。


    “根據宋小姐死狀來看,兇手在殺死宋小姐過程中與宋小姐發生爭執纏鬥,而這需要時間,所以兇手肯定在觀音殿內停留了許久。


    而雪是半個時辰前才開始下的,後趕到的人鞋底多半會沾有雪水。”


    說著,長杳移開腳步。


    地毯上果然印著兩枚深色的濡濕水印。


    而眾人向薛南珠腳下望去,卻不太明顯,卻也依稀可辨沾著水的腳印。


    這樣一看,反而是謝朝歌鞋底幹幹淨淨,幹燥得像是沒有淌過雪一般。


    她才是最先到達觀音殿之人。


    謝朝歌一梗“我…我晚間睡不著覺,便來觀音殿上香。誰曾想看見薛二小姐與箐箐一同進來,我不願讓她二人尷尬,便躲在了觀音像後。


    哪知,薛二小姐殘忍殺害了箐箐。我因膽怯不敢站出來也是情有可原的吧!再後來便是妹妹趕到,幫著薛二小姐遮掩耳目,甚至還想嫁禍於我!”


    “謝朝歌!”


    聽到這裏,謝夫人終於忍不住了。


    以往她隻覺得這孩子自私自利,生性敏感要強,但看在她身世淒慘可憐又沒有母親的份上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沒想到今日,她竟敢當著自己的麵就這樣汙蔑杳杳。


    謝朝歌心知自己再也得不到謝夫人的信任,索性破罐子破摔。


    “娘!難道我還要幫著妹妹遮掩嗎,這可是殺人的命案!


    爹可是向來清廉中正的好官,他也一定希望妹妹能承認錯誤,今後改過自新,重新做人,您不能因為心疼偏愛妹妹就包庇罪犯啊!慣子如害子啊娘!!”


    “你!”


    謝夫人被氣得不輕,正欲斥責,混亂一片的觀音殿裏再次傳來長杳不緊不慢的聲。


    小姑娘麵上毫無驚慌,緩緩抬頭,漆黑瞳仁似笑非笑的盯著“大義滅親”的謝朝歌。


    “這樣啊…既然姐姐與我各執一詞那不然讓宋小姐親自開口告訴大家誰是兇手。”


    “什麽?!”


    如此駭人聽聞的言論,瞬間引起一陣喧嘩,就連謝朝歌也不由得頭暈目眩的往後踉蹌幾步,內心如擂鼓般震響,大驚失色。


    這小綠茶什麽意思?什麽叫讓宋箐箐親自開口?


    長杳站起身,麵沉如水。


    她之前急匆匆從宋箐箐腹部抹血這件事並不是慌張之下毫無理智的舉動,而是趁機接近宋箐箐,確定宋箐箐有沒有真的斷氣。


    而剛好,她當時摸到了微弱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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